李阿姨打扫了一圈后,回到更衣室休息,一进门就看见了倒在地上的苏弦音。
她吓得大叫一声,推推苏弦音发现没了呼吸后,急的哭叫着喊人。
“救命啊!死人啦!”
好容易叫来几个工作人员,抬着苏弦音准备送到医院,裴乐辰正好结完账,对着身边的女人道,“走吧。”
却看着前面哄乱的人群中,倒在地上的那个人身形有些熟悉。
他怔愣了一瞬,正想上前看看什么情况。
身边的秦芷彤拉他一把,“怎么了?”
他回过神来,揉了揉眉心,可能是自己最近太累,居然把倒在地上那个人看成了苏弦音。
裴乐辰重新搂住女人的腰,“没什么,走吧。”
苏弦音看着焦急的李阿姨,和漠不关心的裴乐辰,心中凉透了。
乌云密布,黑压压的天空里,时不时浮现几条银白色的亮光。
潮湿而密不透风的天气让人心烦意乱。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里,下来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礼貌拦在裴乐辰面前。
“小少爷,您爷爷叫裴总接您回老宅吃饭,裴总恰好来这边办点事,您先上车等着吧。”
裴乐辰有些抗拒,但透过车窗看到阴影中的男人,眼中闪过一丝畏惧。
“知道了。”
他让秦芷彤打车回去,自己则是打开后车门,恭恭敬敬叫了声,“小叔。”
男人似是“嗯”了声。
江助理为男人开了车门,高定西装,纯黑皮鞋,本就是气息冷硬的人,衬得俊美的眉眼愈加冷峭。
冷眼看人的时候,没有一丝烟火气。
苏弦音飘来飘去的身影瞬间定格。
不是因为这张脸帅到她愣住,而是因为这张脸,她曾见过!
裴瑾言!
那个资助她上完了高中的裴总!
她自己上学,除了省吃俭用外,其余的花销都是这位裴总资助的,既然决定要放弃学业帮裴乐辰实现梦想,就不能再花别人资助她上学的钱。
她申请退学时对裴总打致歉电话时,裴瑾言声音微沉,问道:“为什么?”
苏弦音准备好的措辞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她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脸色涨红,憋出了一句赌气似的发言,“我不想上了。”
裴瑾言不容拒绝地下令,“回去上课,有什么困难我让人联系你们院长。”
她知道隐瞒不了,索性说出了她是想供男朋友实现梦想。
电话那头的男人沉默了半天,沉重的呼吸声透过电话传过来。
她知道男人一定生气极了,正想道歉,表明之前他资助自己上学的钱自己一定会还时,裴瑾言开口:“苏弦音,你让我很失望。”
苏弦音抿嘴,听着电话那头的挂断声,低下了头。
而现在,眼看着男人就要往商场里走,苏弦音想到自己的尸体还在里面,没由来地有些慌乱。
莫名地,她就是不想被男人看到她那副样子。
苏弦音有些着急地在天空中飘呀飘,试图阻拦男人的脚步,无果。
她又抱着侥幸心理,想着连朝夕相处的裴乐辰都没能分辨出她来,那裴瑾言估计更认不出。
可她还是紧张,跟着裴瑾言进了商场。
裴瑾言此次前来是要为生意伙伴举办的宴会挑选礼物的,正要上楼,眼角余光扫到什么,他轻微的皱了皱眉。
意识过来那像谁后,他猛地转头,不顾身后接待的询问,疯了似的向着苏弦音的尸体方向跑。
往日的冷淡形象全无。
“苏弦音!”
一向淡漠从容的男人慌了神。
李阿姨听到有人叫小苏的名字,赶忙停下来,问道,“你是小苏的家里人吗?”
裴瑾言点头,焦急反问,“我是,她怎么了?好端端怎么晕倒了?”
李阿姨看到眼前矜贵的男人如此慌乱的模样,突然有些不忍开口。
顿了下,才说出真相,“小苏她,死了。”
“死……死了?”
裴瑾言脸色倏地白了。
他不可置信地凑到苏弦音的尸体旁,手微微有些颤,却还是伸向了她的鼻子下方,发现真没了呼吸,他大脑中瞬间空白。
他颤抖着声音,不断地说着话,仿佛这样才能让他的心里有个着落。
“苏弦音,我早知道不该答应你退学……对不起,对不起,我太自大了,我以为你坚持不下去还是会回来找我。”
他低下头,看着苏弦音的尸体掩面痛哭,声音微不可查。
再抬头盯着她时,眼底赤红,泛着经久的怨恨和不甘。
“苏弦音,我就应该把你锁起来,一辈子不见天日,日日夜夜眼里只有我一个人,所有棱角都磨平,让你再也没有离开我的可能……”
天上的苏弦音被他眼底的疯狂砸蒙,心跳如擂鼓。
“什么?”
轰隆!
暴雨如注,噼里啪啦打在窗户上,和雷声一起恐吓地上的人。
雷声太大,苏弦音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凑上前去听,却没发现——
一道闪电在窗外划过,自己的灵魂开始一点点飘散。
最后一刻,她怔怔望着自己的尸体,手上还带着两年前裴乐辰送自己的廉价红绳,她发了疯般的想冲过去扯下来,无果。
她想到了他给秦芷彤豪掷百万时顺手给自己带的赠品手链,再也克制不了,泪流满面。
不是为了裴乐辰,而是为了自己从十九岁到二十二这三年最好的青春,在别人眼中,竟只是廉价的赠品。
再睁眼,她已经站在了院长办公室里,手里拿着一份退学申请书。
院长是位德高望重的老艺术家,他本不愿这位专业第一的小姑娘退学,一劝再劝。
直到小姑娘一再坚持,知道她心意已定,老院长轻叹一声,正要接过退学申请书放人。
却见眼前不敢面对自己的小姑娘猛地睁开眼,像是大梦初醒般,递过退学申请书的手一缩。
苏弦音将申请书紧紧抱在怀里,生怕别人抢走盖上章,自己又会走上之前的老路。
她想说抱歉,却发现自己太激动了,嘴唇哆哆嗦嗦,说不成话。
只好向院长深深鞠了一躬,掉头跑开。
又是大雨。
和自己死那天一样。
梧桐路上,苏弦音将申请书撕个粉碎,连带着手上那根红绳一起,丢进垃圾桶里。
垃圾桶盖合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她狠狠打了个哆嗦。
再也忍不住似的,她蹲在垃圾桶旁,低低地、小声啜泣。
半晌,雨越下越大,雷声滚滚,她从书包中掏出外套,挡在头上。
苏弦音将自己哭成了一只委屈的小蘑菇。
突然间,重重落在外套上的雨声似乎一下子离自己远了,取而代之的是落在雨伞上的砰砰声。
“哭什么?”
裴瑾言冷硬的声线传来,他站在雨中,为一只小蘑菇撑起黑伞。
苏弦音抬头,看见来人,将自己埋得更低。
她现在见不得人,尤其是裴瑾言。
男人“啧”了一声,“闹什么脾气,起来。”
苏弦音用袖子潦草地抹了把眼泪,磨磨蹭蹭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腿麻了。
裴瑾言适时地弯下腰,把手伸到她的面前,“抓着。”
苏弦音躲了一下,没抓他的手,自己撑了一下地面,站了起来。
她鼓起勇气,说,“裴总,我,我不退学了。”
男人诧异一瞬,但没说什么,只是拿掉她头上湿哒哒的外套,递给身后的助理。
“你还在生气我向你提退学的事情吗?”
“没,”男人无奈,解释道,“没生气过。”
“走了,去吃饭。”
苏弦音微笑,正要应一声好,裴瑾言又补充,“该向我汇报你今年的学习情况了。”
苏弦音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