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刃刺入肌肤的瞬间,先是冰冷的触感,接着是更加尖锐的疼痛。
脑中嗡鸣阵阵,眼前的景象扭曲着被割裂成一团团斑驳的色块,如同错频的老旧电视机。
直到楚蓝眼里失去所有色彩,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似乎有谁将她搂进怀里,又好像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她脸上,然后和她的身体一起迅速失去温度。
好痛,好冷……
楚蓝的意识彻底陷入混沌。
“唔……”
脸颊上忽然传来濡湿的痒意,带着些许刺痛,楚蓝嘤咛一声,眼皮微微颤动,随后缓缓睁开双眼。
视线重新聚焦的那刻,楚蓝对上一双近在咫尺的红色兽瞳。
“啊!”
楚蓝瞬间从地上弹起,却发现周围是一片浓稠的漆黑。
一只通体雪白的红瞳小狐狸站在不远处,怯生生地看着她。
楚蓝蹲下身,朝小狐狸伸出双手:“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故意要吓你的。”
小狐狸定定地看了楚蓝一会儿,然后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几步,轻轻嗅了嗅,接着将自己的身体蜷进楚蓝掌心。
楚蓝感受着掌心间柔软的、温暖的小生命,心中泛起难以言喻的柔情。
她正准备将小狐狸抱进怀里,对方却忽然挣脱出去,轻巧地朝前走了几步,随后停下,回头,用那双红色的眼睛注视她。
楚蓝微微一愣:“你是要我跟着你吗?”
小狐狸点头,又朝前走了几步,
楚蓝无奈道:“好吧。”
黑色,黑色,还是黑色。
周围一成不变的景象让楚蓝疑心自己正在原地踏步,直到前方亮起一点莹白的微光,小狐狸在光点前停下。
楚蓝驻足瞧了片刻,总觉得这白光似曾相识。
“我要碰它——”吗?
楚蓝下意识想要询问小狐狸,却发现它忽然消失了。
“小狐狸?小狐狸?”楚蓝唤了两声,回应她的只有一片死寂。
或许小狐狸已经穿过了白光呢?这般想着,楚蓝朝白光伸出手。
很奇妙的感觉,像是回到了生命最初的时刻,如同待在母亲羊水里的胎儿,享受着最纯粹的满足与安宁。
“阿弥陀佛。”
楚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一袭青色的僧衣,还有一张清秀的脸。
“……崇善师傅?”
僧人身形一顿,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手里自顾自转起念珠,声音缥缈:“因缘因缘,何为因?何为缘?”
楚蓝呆了呆:“我不知。”
僧人不再继续说什么,只轻轻拨动念珠,静静地看着楚蓝。
随后他对楚蓝微微一笑,似又微微叹了口气:“跟我来。”
僧人引着楚蓝穿过一池清水,停在中央一朵含苞未放的莲花前。
“回去吧,你的因缘未了。”
楚蓝还想再问,却在莲花绽放的瞬间失去意识。
再度睁眼,楚蓝发现自己一身白衣躺在尚未封棺的棺材里。
她骤然坐起,身上的每一处关节都像是生锈的齿轮,艰难运作的同时发出抗议的声响。
枯坐在一旁的玄衣男子听见响动迅速起身,脚下却被绊住,猛地扑向棺材。
“小心!”楚蓝连忙伸手去接。
男人撞进楚蓝怀中,挣扎着撑起身,抬手去摸楚蓝的脸:“你醒了?”
楚蓝难以置信地开口:“应大侠?”
应慈乌黑的长发失去了往日的光泽,一双浅瞳隐于黑布之下,青色的胡茬肆意生长,从下颌爬到鬓角,衣衫也褶皱不堪,一股难言的酸臭味若有似无地萦绕周身。
他线条优美的薄唇此刻苍白皲裂,原本清冷如月的声音也变得呕哑嘲哳。
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能让一位翩翩少年郎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楚蓝握住应慈冰冷的手掌,抚上自己的侧脸,哽咽道:“应大侠,我醒了。你的眼睛怎么了?江大哥和乔灵姑娘他们呢?”
说曹操曹操到,话音刚落,乔灵和江竹便一前一后走进房间。
乔灵双目圆睁,不可思议地掩住唇,惊呼道:“楚蓝姑娘,你竟然活过来了?!”
江竹一贯平和的神情也被打破,面上惊喜与错愕交织。
乔灵快步上前,抓过楚蓝的手,一连串的话像倒豆子般脱口而出,应慈不满地蹙眉。
“楚蓝姑娘,你和应师弟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和江师兄赶到的时候你们俩都成了血人,一个双目失明,一个没了气息。”
“我和江大哥本想将你尽快安葬,但是应师弟死活不肯答应,最后勉强让步等到你的头七过后再说。”
“整整七天七夜,应师弟不寝不食,一直守在你身边,没想到你真的活过来了!”
楚蓝轻启唇瓣,还未出声,又被乔灵打断:“哎呀,看我这急性子,楚蓝姑娘才刚刚苏醒,想必已经饿了,我去给你和应师弟端碗粥来!”
乔灵说完又风风火火地离开房间。
江竹缓缓走近,看着应慈和楚蓝重新交握的手,眸光微暗,又迅速恢复正常,温和道:“我去准备热水。”
楚蓝朝他颔首:“多谢江大哥。”
江竹摆摆手,转身离开。
楚蓝这才凑近应慈的左耳,压低了声音道:“应大侠,佛骨呢?”
应该没有落入徐彦手中吧?
温热的气息袭上耳垂,染出一抹薄红,应慈身子微僵,亦是低声道:“在你的心脏里。”
!!!
难怪她能够死而复生,还以为是系统给她的金手指,却原来是应慈将佛骨放入了她的心脏。
楚蓝心中酸涩:“你的眼睛是不是因此才……”
应慈侧过脸,没有回答。
“应大侠……”
“应师弟!楚蓝姑娘!粥来啦!”
乔灵将一碗晾好的白粥递给楚蓝:“我往里面加了些糖。”
又转头看向应慈:“应师弟,要不要我喂你?”
应慈面无表情地拒绝:“不必。”
乔灵冷哼一声:“我也没有很想喂你。”
说罢将碗和勺往应慈手里一塞,转身出门去寻江竹了。
眼看应慈就要将一勺白粥怼上鼻尖,楚蓝连忙将自己那碗一饮而尽,呛了几声:“应大侠,还是我来喂你吧!”
应慈动作一顿,握着瓷勺的手停在半空中,楚蓝没使什么力气就连碗带勺一起抽出。
“应大侠,张嘴,啊——”楚蓝不自觉地换上了哄小孩的语气。
应慈喉结滚了滚,薄唇轻启,一勺温热的甜粥便被送入他口中。
好像,有点太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