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怒火
寿康宫,太上皇见到去而复返的皇帝。
他瘫了,但是耳朵还能用。
刚刚有太监说,儿子们的王府都起火了。
这绝不是晋王弄的。
他没那么大的胆子,也没那么大的魄力。
真有这么大的胆子和魄力,他传位给皇帝的头一年,隐有后悔的时候,就能跳出来干了。
当时都没胆子干,现在就更不可能了。
太上皇想跟皇帝说出来,可是,他流着口水,张了张口,在看到皇帝神情的时候,连个音都没冒。
“父皇!”
皇帝站在曾经高高在上的太上皇榻前,好像平平静静的俯看他,“您把您手面上的人,都给了晋王是吧?”
太上皇:“……”
他的喉咙动了动,脸色越发灰败起来。
他给出了好几封密令!
那些人都手握重兵,若是晋王利用……
太上皇没脸看皇帝儿子。
可是事情已经出了,现在的关键不是追究,而是想法子呀!
晋王喜怒无常,刚愎自用,愚蠢无能,从他对付贾家来看,真要赢了,也长久不了。
大昭会毁在他的手上。
“呃”
太上皇张了口,他想跟皇帝说,你赶紧去弄他,盯朕没用啊!
可是发出的音不是他想要的。
“嗬”
皇帝心寒不已,“儿子做得还不够好吗?您让我往东,我从不往西,您说是退位了,但其实跟在位有什么两样?噢,还是有些不一样的,繁琐的政事,都是儿子替您干了。
您把儿子拉到这皇位上,是不是就觉得对得起我了?皇庄以及皇家的所有收益,您一分也不给儿子,年节的时候,儿子想赏个人……,不不不,儿子不求赏人,儿子想过以前的平淡日子都不成。
王兄们都在嘲笑儿子,大臣们不拿儿子当回事,他们各有各的阵营,各有各的亲眷,一个不高兴,他们直接在朝堂上喷儿子满脸,儿子还得给他们陪笑,他们到您面前露个委屈脸,您能把儿子叫过去骂一顿。”
他努力维持到现在,可结果呢?
晋王还是反了。
禁军那边已经传来消息,桑擎宇反了。
若不是贾珍机灵,让他提早防御,这一会子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这些儿子都忍了,儿子想着,儿子当了皇帝,确实比皇兄们占便宜,所以,虽然儿子穷哈哈的,可儿子还是穷乐着,皇后陪着儿子,把嫁妆都填了出去……”
说自己时还好,但是说到皇后时,皇帝的声音忍不住哽咽了。
“京城是大昭的门面,慈幼局的老人和孩子却吃不饱穿不暖,儿子是皇帝,儿子有责任,皇后为了儿子的脸,把什么都给出去了,她自己却舍不得吃,舍不得喝,如果只是如此还罢了,可是,她当得是什么皇后,她被皇嫂们针对,被甄太妃欺负……”
皇帝抹了一把泪,“这些年,儿子就差把这条命也跟太子似的,给你们填进去,可是你们呢?你们怎么做的?”
他咆哮质问,“我给你们脸,我努力给你们兜着脸,可是你们给我脸了吗?”
只差一步,他一家就要走太子差不多的路了。
“太子哥哥实心干事,可你为了自己的权利,今天扶这个儿子,明天宠那个儿子,一步步养大他们的心。”
晋王的心就是被养大了,要不然,他怎么敢的?
“好,太子哥哥不跟你们玩了,他带着一家人干干净净的走了,你心慌了,你害怕了,你不相信任何人,随手就把皇位甩给我这个没有半点根基,可以由着搓圆揉扁的是不是?”
皇帝自问从来没有对不住任何人的地方,可是……
这一会,他的心是冷的,好像落在冰窖里,“你舍不得你的皇位,你倒是爬起来啊!你玩我们作甚?我们是你的仇人吗?你把大昭又当成了什么?”
他是君,他更看不上他爹这样的。
“你把太祖当成了什么?九泉之下,你有脸见他老人家吗?你有脸去见太子哥哥吗?”
戴权等人缩在侧殿,大气也不敢出。
他们都知道,虽然反的是晋王,却是太上皇一手纵容出来的。
皇上今天……
这是气极了呀!
躺在床上的太上皇耳朵嗡嗡,眼前发黑。
皇帝的痛斥,他都听到了。
他在怨他,可……,可他就是防了一手啊!
史书上多少太上皇晚景凄凉?
他有能力防一手,如何不防?
他只是没想到晋王会这么蠢。
明明都被按了一个不孝的罪名,进了宗人府,他不消停,还铤而走险……
这一切都是太上皇预估不到的。
可现在皇帝在怪他。
他……
太上皇只觉百口莫辩。
他当然知道皇帝的日子不好过。
可他还在呢,皇庄以及各处的收益,若都给皇帝,他这个退了位的太上皇手上还有什么?谁还能听他的?
他都老了,皇帝只要再忍几年……
不不不,哪怕再忍十年二十年又如何?
这天下本来就是他的。
他……
太上皇生下来就是个富贵人,如今这样,他都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可是皇帝看不见,还在计较他的错。
老头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的盯向皇帝。
不是说孝吗?
不是说能忍吗?
如今敢在他面前咆哮,不过是欺他年老无力。
没他这个老子,这世上哪来的他们?
一个个的,都该死。
太上皇喉咙咕噜着,看样子是想骂人,皇帝看到了,他笑了。
史书上一个个案例,在跟他说,皇家无父子。
但太子死后,他以为父皇是后悔的,他以为努力一点,弥补父皇的失子之痛时,也能让父皇看到他的一点好,如今……
“哈哈”
皇帝笑了,“哈哈哈”
皇帝大笑,“我果然不该对您这样的人抱有什么期待。”
他把脸上的泪痕尽数擦了,“我的好父皇,您在这待着吧,您等着,太子没了,那些个没有人伦的猪狗,确实不配活在这世上。”
什么?
太上皇看他转头就走,哪里还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他努力的想要动一动,可是不行!
身子根本就不听使唤。
“呃啊呃啊啊”
太上皇的另类呼唤,戴权等人全都听到了,但他们互看一眼后,都没动。
皇上和太上皇翻脸了,他们……伺候的太精心,在皇上那里可能就是罪。
至于说晋王起兵……
皇上都有防范了,就算各位王爷都助晋王,也不可能成事。
戴权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被关的甄太妃也终于知道她儿子干了大事。
今天早起念经的时候,她就心惊肉跳的感觉要出事,果然……
看着满脸慈悲的菩萨,甄太妃久久不语。
她儿子很蠢,可是不该蠢成这样。
这里面一定有些不对。
不可能是她儿子做的。他真要做此大事,一定会跟她说一声。
可是一句话都没有。
就算如今他们母子都很不方便,但既然他能起兵,又如何不能送信?
她宫里的奴才虽然被换了一批,可其他宫中的暗子,他又如何不知?
到底是皇帝自导自演,还是哪个干了,歪到她儿子身上?
一定是这样的。
她儿子的胆子其实没那么大。
跟贾家不依不饶,不过是因为贾家是奴才,却蛇鼠两端,表面是太上皇的人,事实上却早投了皇帝。
若不是贾家一直在帮皇帝,她儿子怎么也不可能走到如今这地步的。
而且,以他的性子,真动了各王府,就一定还会动贾家。
可是刚刚打听的小太监说了,宁荣街方向,并无任何烟火。
这不是她儿子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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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儿子一定是被人劫持了。
甄太妃努力想,那一个个笑里藏刀的王爷们,哪个会有此胆气。
不不不,他们都没有。
想过来想过去,甄太妃觉得还不对。
太上皇倒下了,再也没有给他们兜底的人了,他们就算心思深沉,就算胆子也大,可此时动手,就是不智。
这里面一定还有她没想通的地方。
甄太妃跪在菩萨前,恳请菩萨指一条明路。
真要落实了儿子的罪名,不说儿子和她,甄家也完了。
“菩萨在上,信女愿减寿十年,换我儿和甄家平安。”
她倒是想说二十年,可是感觉自己活不了那么大了。
她的白头发越来越多了。
甄太妃有时候都悔恨,自己怎么没早点死了。
早点死了,就不用面对儿子那一出出的事情,或许太上皇看在她的面上,还能给儿子和家里多些照顾。
就是皇上那里……,人死债消,他也不会就以前的事,太过针对。
可她没死,她为什么不死?
“菩萨在上,信女愿以性命换太上皇开口说话。”
如今只有太上皇能救她儿子和甄家了。
甄太妃把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
……
宁国府,天香楼!
贾赦在盯皇宫方向,贾母的年纪大了,沈柠带她退到内里,陪着喝茶说说话。
“太太,后街有人过来了。”
外面传来闻佩兰略显急切的声音。
沈柠心下一跳,拿着火枪就去看了,果然,一队穿着五城兵马司甲胄的小队刚到后门,就在大力敲门。
“太太,正门也来人了。”
贾赦刚转过去,晓东也喊了起来。
前门来的,明显是一个大队,差不多六十人,加上后门的,一起七十人了。
“大嫂”
贾赦拿着千里眼,感觉那些人凶神恶煞的,分明是来者不善。
“不用管,你们来后,焦大就打旗语说封门了。”
啊?
贾赦再看,果然两边一直没人给开门。
“晓东,打旗语,把后门的人都给我捆了。”
想要攻进来,也要看这些人有没有本事。
沈柠的话音刚落,晓东拿着焦大给的青色小旗,就连着挥动起来。
不过,后街的人显然等不及了。
闻佩兰看到其中两人跃上了后墙,这是要强闯了。
“家里那边怎么样了。”
贾母沉声问儿子。
“家里没事!”贾赦借着千里眼也看过了,“来的人……只对这边。”
果然!
贾母没想到,就让她猜中了,“千万不要开门,不是倭寇,就是贼人。”
反正绝不是官兵。
她就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带大儿过来的。
东府这边,贾珍不在家,蓉哥儿还小。
“太太,蓉哥儿也去了。”
沈柠急望后街方向,果然,蓉哥儿带着十来个小厮,正拿着石头给自家这边掠阵。
“打旗语,后街所有来人,全都给我把腿敲断了再捆。”
“太太!”
这边打旗语的晓北道:“下面的人回旗语说,不是官兵,他们的刀是倭刀。”
沈柠:“……”
这是哪个蠢的,在此时还用倭人?
就算要用倭人,你倒是把该藏的藏好啊!
“杀八人,留两个活口。”
晓北连忙打旗语。
借着这边人多,他们很快就把后门的十来个所谓‘官兵’杀的杀,捆的捆。
沈柠看到了,忍不住往西府看了看。
好在西府那边一如之前,是真的没事。
她转到能看的前院方向。
却没想宁荣街的两边,又各来一队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混编的队伍。
撞门的一群人看眼不对,领头的迎向一队,看着才要说什么,就被人迅速卸了兵器。
沈柠看到那人还想反抗,却又被人狠狠敲了几下。
“领头的那个是顺天府卢总捕头吗?”
沈柠看着像,在太玄观的时候,她曾见过他,但现在离得远,并不能完全看清楚。
“是卢总捕头。”
贾赦放心了,“他到了,就没事了。”
董孝全还是很有能力的。
看样子,他已经节制五城兵马司了。
话音未落,两队人马合围想要强力破开宁国府大门的一队人,在砍死几个后,其他人都老实了。
“焦大出去了。”
贾赦看着焦大出去,“他和卢总捕头应该还有点交情。”
老头子还是很有能力的。
这一会,他有些羡慕东府有这么一个老头子了。
若他的父亲也给他留有这样的人,可能那些年,他就不会被二弟欺负成那样。
宁荣街上,看到完事后,马上就出来的焦大,卢总捕头客气拱手,“焦爷,别来无恙!”
“多谢总捕头。”
“我们董大人说了,今天任何人来,宁国府都不必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