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红的火焰里,那些锦绣文章与诗词歌赋在静静燃烧。
火星随着清风慢慢腾空,然后又熄灭。
窗外的夜晚已经蒙蔽了世界,小叫花只觉得胸前憋闷,喘不上气,但却比起悲伤又好似算不上什么了。
赵九重坐在小叫花的一旁,开口道:“那书都已经烧了七七八八,歇息一下吧,你该练功了,否则压制不住体内的毒性,就要跟随老爷爷一起走了。”
小叫花这才停下了撕书的动作,点了下头,对赵九重道:“我知道了,赵大哥。”
赵九重勉强笑道:“汉末英雄之中,我最喜欢的便是魏武帝曹操,曹操的父亲,便是被一位宦官收养,所以曹操也算是宦官的养孙。所以小叫花你将来也一定是要做大英雄的。”
小叫花道:“嗯,我一定不会辜负老爷爷的名声,要做一名英雄。”
赵九重道:“好了,那你便好好练功吧,我出去将那大雁烤了,等会儿叫你出来一起吃。”
小叫花默默的点了下头:“谢谢赵大哥。”
赵九重这才缓缓起身,这坐着一天,腿都麻了,可想而知一直跪在那烧书的小叫花,吃了多少苦头。
摇头一叹,赵九重这才推门离开,同时原本温和的眼神,也变得有些暴躁了起来。
他双足踏在积雪上,并未捡起门口的那只已经冻僵的大雁,而是直奔七道人的房间走去,那个中年樵夫,此刻正在那房子里。
行到了门口处,赵九重也未敲门,而是抬手将门直接推开。
此时此刻,那中年樵夫正端坐在那矮炕上,一只手持着一杆铁枪,另一手正在用抹布擦拭这枪头。
白烛的火光照耀下,那枪头反出了阵阵冷光,令人见之却感到了一股杀伐之气。
但见那枪头之上,却铭刻了两个字忠胆。
中年樵夫手中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了站在门口处的赵九重,道:“你莫非不懂礼节,不知进了别人的屋子,要先敲门么?”
赵九重盯着那铁枪寒芒处的两个字,道:“怪不得老爷爷死了你如此上心,原来你便是话语里,王彦章的后人,老爷爷毕竟救了你全家。这杆忠胆枪早就没了二十年,却在你的手上。”
中年樵夫道:“你倒是有些见识,知道家祖大名,还识得这杆龙枪。”
赵九重道:“李唐末代,天下间有名的将领之中,谁人不知王彦章之大名,一杆铁枪匹敌千军,仅次于十三太保中的天下第一李存孝,他为人忠义,小爷更是佩服万分,那天下间的铁枪庙繁多,我小时候也曾进去进过香。”
中年樵夫将手中的铁枪缓缓放下,道:“你找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赵九重道:“王彦章前辈是天下一等一的忠义将领,可比之汉末蜀国关云长,我十分佩服尊敬。但你这位王氏儿孙,小爷却是看你不惯,你欺负我兄弟,便如同欺负我一般,我怎能完全无视?”
中年樵夫道:“这么说来,你是要来给那崽子出气?”
赵九重喝道:“你开口闭口称他做崽子,是何道理!?”
中年樵夫眯起眼睛,道:“你这小子有些见识,但毕竟是外人,有何资格插手此事?”
赵九重道:“与我兄弟有关的事情,我便不是外人。更何况,早就听说过王彦章枪术天下一绝,小爷找你来,教训你的同时,也要讨教几招。”
中年樵夫被赵九重气的冷笑,道:“凭你这个毛都没齐的娃娃,也配见识家祖枪术?”
赵九重冷笑道:“原来是个不敢比试之辈,辱没了你家先祖的名号,那王字不如倒下来写作三竖一横好了。”
中年樵夫双眼如炬,喝道:“你说甚么!?”
赵九重道:“小爷说甚么,莫非你听不懂?你若是有胆量,便随我出这道观,去好好比试比试,我也要教训教训你这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说罢,赵九重不等中年樵夫说话,直接转身,走向了道观外面,他目光一扫,扫到了那院落里的扫帚,跨步上前直接抄起,而后行云流水般,箭步钻出了道观之外。
他心知小叫花如果知道这件事情,定会出手阻拦,所以才特意避开,否则方才他就已经按耐不住,直接动手了。
中年樵夫端坐在炕上,原本不太想理会赵九重,甚至已经准备将那忠胆枪收起,可越想赵九重先前的话,越是觉得刺耳,顿时脸生怒色,提着手中的铁枪,钻出了房子。
赵九重在观门口等了会儿,见中年樵夫掌中铁枪晃着月光出来,这才抬头找了个开阔的地方,拿着扫帚冲了过去。
中年樵夫紧随在后面,手中铁枪被他紧紧的握着,他心里打定了主意,要好好教训教训赵九重这个不懂事的少年。
赵九重停在一方开阔的山坡上,将扫帚倒过来,棍子一端点在地上,等着中年樵夫过来。
中年樵夫停下脚步,驻足,望着赵九重道:“你简直自不量力,竟还想用扫帚对付我这神兵?我也不欺你,便用枪尾打你!”
话落,但见中年樵夫手中铁枪在手中旋过,枪尖倒了过来,划在雪上发出了呲的一声,留下了一道印痕。
赵九重睥睨道:“这样干打没什么意思,要对赌才行,我赢了至多也就教训教训你而已,那有什么意思?”
中年樵夫嗤笑道:“你还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你既然想赌,但不知要怎么个赌法?”
赵九重道:“我若是胜了,从今往后你不可亏待于我兄弟,再也不准以崽子二字称呼于他,要像是真的对待老爷爷的后人那样,对他恭恭敬敬!既然他已经是老爷爷的后人,便是你一家恩人门下,你如此欺辱恩人后人,居心不良!”
中年樵夫嘴角一挑,道:“只是抓他来顶数罢了,你还真当回事了?”
赵九重道:“除此之外,尤其是我走后,你不得半分怠慢,要好好照顾他,你要对着你手中的铁枪发誓!”
他心知做了七道人的子孙,虽要守着七道人的尸首七日,但是其后还有很长时间需要守孝,不得远行,这乃是自古传下来的事情。
那滇马车上的文种太过重要,赵九重不敢耽误,必须得早点送回洛阳,所以他打定了主意,在此陪伴小叫花七日,待到稳定了小叫花,便要独自先回洛阳。
可小叫花一个人在这他又不放心,所以此次比试,一来是希望给小叫花出气,二来,也是想让小叫花后面的日子好过些。
中年樵夫道:“看不出,你原来还真是个讲义气的小子。不过你可以放心,这铁枪出了,你断然没有取胜的可能。”
赵九重道:“你先答应再说。”
中年樵夫并未真将赵九重放在眼中,道:“便是答应你又如何?你还真能胜我不成?”
“小爷就怕你不答应,既然答应了,打的就是你这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赵九重哈哈一笑,猛地提起手中扫帚,也不问青红皂白,脚步轮换,竟健步如飞,带着呼呼风声,犹如猛虎穿林,刹那间便飞身到了中年樵夫身前,瞬间扫了过来!
中年樵夫被赵九重气势惊到,但毕竟乃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名将之后,双眼凝聚之间,手中铁枪已经横挪过来,甩打向了赵九重的扫帚!
扫帚与铁枪枪杆撞击,发出噗的一声爆响,那扫帚的边缘寸寸崩飞!可力道却犹如排山倒海一般,层层叠起。
中年樵夫心中吃了一惊,只感觉这一招真如海浪冲来,甚至原本沉着的步伐,都不由得开始向一侧横挪爆退。
但听赵九重哈哈大笑道:“王前辈无双猛将,却生了你这样步履不稳的后辈,真叫人觉得心酸!”
中年樵夫勃然大怒,只觉得脸面发烧,手中铁枪突如同化作了蛟莽之身,大开大阖的轮转之间,缠向了赵九重手中的扫帚,他力量虽然不足,但王彦章枪术精妙无双,乃是马上抗击骑兵之数,既雄浑又刁钻怪异,刹那间便化去了赵九重神力,并将扫帚缠住。
赵九重虽然将门之后,出身名门,但在少林中一视同仁,与其他俗家弟子一般,平日里除了练功,还要做苦工,这扫帚,在赵九重手里十分趁手,原本他自创的棍法,开始层层叠浪,不断在半空挥击之中,打向中年樵夫。
中年樵夫见赵九重招招紧逼,纵使王彦章枪术再是惊人,也难以正面抗衡,只能一退再退。
那地上的积雪于两个人步法招式之中纷纷飞扬爆开,横扫之间,便犹如真正的天上飘雪。
赵九重掌中扫帚力道越来越大,突兀间举过头顶,猛地朝着中年樵夫的头部砸了下去,正是一式压顶泰山!
这一道攻击力化千钧,中年樵夫不得不横起铁枪抵挡!
他双掌撑枪,心中惊骇之际,只觉得自身力道竟仿佛被生生横推,如同土崩瓦解,化作无力!
同时,赵九重泰山之力轰的压下!
只听噗噗两道爆响声出现!
中年樵夫的双足竟直接陷入了雪地当中,如同被种在其中的老树。
赵九重喝道:“看来,王前辈枪术再怎样惊人,你这后代却不争气,发挥不出十之一二!你败了之后,必要发下誓言!也好为你家祖留下一丝颜面!”
中年樵夫彻底被赵九重激怒,手中铁枪强推赵九重掌中扫帚,右手猛地微微松开,但见铁枪向后一划,枪尖扎入雪地之中,下一瞬,竟借由反弹之力,直接崩弹而回!
中年樵夫手掌虎口握住矛尖尾部,化枪尾为棍,带着凛冽破风之音,朝着赵九重横打而去!
这一击携带真火暴怒,赵九重也吃了一惊,手中扫帚在半空中舞动几圈,扫的雪花纷飞,扫帚犹如化作一棵大树树冠,直接自上而下,拦截向了这一棍。
他本就力大无穷,内力浑厚,纵使中年樵夫枪术再厉害,却也要被生生压制!
正如他祖先王彦章与天下第一李存孝对敌之时,被李存孝巨力压制,堪堪一合便败下阵来!
轰!
扫帚发出撕裂爆响,其上扫条爆成雪花,那剩下的棍子却恰好点着中年樵夫铁枪正中,生生将铁枪压入地面之中!
中年樵夫虎口剧痛,震颤间已握不住铁枪。
他惊骇之际!
赵九重却已经腾空跳起,一只脚化作少林铁扫功,纯阳内功气血顷刻呼啸而来,踢向了中年樵夫的腰部!
两击合而为一,中年樵夫只觉得腰部吃痛,再也抓不住铁枪,整个人被一脚踹飞了出去!
足足飞了两丈,在雪地中又滚了几圈,才堪堪停在了那里。
赵九重收回扫帚,在半空中轮动几下,落在地上,正如佛前罗汉般宠辱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