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盘东南西三方,逍遥子、扶摇子、太白老人正围坐在一起,轻声攀谈。
怪雕伏在逍遥子身侧,而扶摇子一旁,那灰鹤正垂着脑袋熟睡。
白猿、棕猿去到了来到峰顶的道口处,依偎在一起熟睡。
此刻,商贾、柴夫、渔夫三人因为害怕逍遥子三人,已经找了个借口,下山去了。
张寒城坐南朝西,右手手掌放在柴荣受伤的脚上方一点,运用真气不断地对柴荣脚上的伤进行化瘀。
伴随着真气震动,原本面容略有痛苦的柴荣,双眉轻轻舒展开来,只觉得这江湖中人的内功玄奇万分。
赵九重则是吃惊道:“小叫花,你这手用真气疗伤的功夫当真高明,什么时候学的?”
张寒城道:“这是前几天太白爷爷教我的。”
赵九重忍不住转头看向了此刻正坐在那棋盘三方,正在斟茶自饮的三人。
无论是逍遥子还是扶摇子,乃至于太白老人,都不是世上凡俗之人,他们超然物外,天下大乱却各自漠视隐匿,外界动乱,好似与他们根本无关。
张寒城长出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道:“应该好了,将淤血化去以后,愈合就会变快了。”
柴荣抱拳道:“多谢张兄弟。”
张寒城道:“柴大哥不用客气,你是赵大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赵九重哈哈一笑,道:“没事我就放心了,我去瞧瞧这三位前辈在聊什么。”
说完,赵九重便离开了。
张寒城和柴荣面面相觑。
柴荣道:“张兄弟替我疗伤,定是累了,此处风景不错,微风习习,正适合稍作休息。”
张寒城耗费了不少精力、内力,当即点了点头,道:“嗯,那我就去睡一会儿。”
柴荣道:“去吧。”
张寒城这才挪到了一处较为平整的宽大石头上,缓缓躺了下来,双眼望着湛蓝的天空。
太阳已经朝着西方斜去,几只大雁落在西边的山峰之上,他抬起手,试着触摸云海飘来之浪,只觉得心思空灵,太白老人教他与自然合一,这些时日他已经有了几分见解,如今躺在这好似能够抬手触天之处,只觉得自然无处不在,包罗万象。
这种感觉玄之又玄,难以言明,就好似整个人,也在随着那些云团在肆意飘动。
微风拂过,张寒城闭上了眼睛,体内洗髓经悄悄地运转了起来。
……
“依老夫所看,这人生百年,自有终结的一天,是以自然而来,自然而去,人如微尘,如草木,总要随风而走,枯败凋亡,这死亡,亦是每个人的一部分,没有死亡,也就不能完整,不能够回归自然。”太白老人抚须道:“所以,这炼气养生之道,不必过于强求。正如老子所说: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天地不为了自己的生存而自然的运行着,所以才能够长久。逍遥你追寻长生,正与老子所说的不为了自己的生存自然运行相悖。”
逍遥子道:“太白兄此言差矣,这人生百年,白驹过隙。修行只修自然之道怎对?早年间我师曾告诉我说,修道乃是修的自然。我也看了许多道人所书,大都都讲自然之道,却从未想过,这天与地,本就是人的敌人。”
“敌人?”扶摇子道:“天与地孕育了你,怎会是你的敌人,太白兄此语是在点化你。”
赵九重听了两句,就觉得头大如斗,百无聊赖的缓缓坐了下来,看了一眼张寒城和柴荣皆已休息,当即也躺了下来。
逍遥子对着扶摇子嗤笑道:“你到处寻找师父,叫他们教你本事,却学的不到家,连天地为何是你的敌人都看不懂?”
扶摇子平静道:“还请逍遥赐教。”
逍遥子道:“人在自然之种应运而生,万事万物看似乃是自然运转,但其实不是,人在世间,天地自然之中,必要为了自身之生存而运转,本身就与天地有悖,这乃是逆天而行。自然要叫人死,人却挣扎,天与地总是用自然压人,人偏不想死,这就是在违逆天与地的自然,成为了天与地的敌人。既然是人要修行,那自然不能随波逐流,随着自然而变化自身,应该恪守己身,信奉念头,以自身强迫天地之封,方能算是真正的长生之道。”
扶摇子道:“人的生与死,亦是万物自然之规律。”
逍遥子道:“你真愚昧无知。”
太白老人若有所思,端起茶盏,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逍遥的话其实也不无道理,人需吃饭饮水,在心念一动之时,也可看做是在违逆自然。”
扶摇子道:“哎,既然逍遥你一意孤行,我也就不劝你了……但是……”
赵九重听着三个人的谈论声,不由自主的睡着了,等他再次张开眼睛,霞光已经密布在西方的云端,整个华山顶峰被染成了通红之色。
他打了个哈欠,坐起身子,看向了一侧,此刻,扶摇子正在和太白老人下棋,而逍遥子则在一旁观摩着棋局。
赵九重顿时来了兴致,快步走了过去,盯着扶摇子和太白老人下棋。
不得不说,扶摇子和太白老人二人棋艺都十分不错,但明显扶摇子要更占上风,太白老人目前整个棋局已经进入了危险状态,他所执着的白子,被黑子穷追不舍,只能寻求自保。
赵九重摸着下巴,喃喃自语:“既然已经无路可走,何不破釜沉舟与其一战,只顾防守,却永无先机,最终便是要败的。”
这话声音细小,但逍遥子、扶摇子、太白老人都是高手,一瞬间就听见了赵九重的话语。
逍遥子虽然对扶摇子十分看不上,但听到赵九重在一侧乱语,还是不喜的皱了皱眉:“他们二人下棋,与你何干,在此胡言乱语,非君子所为。”
赵九重顿时反应了过来,干咳了一声,倒是没有太在意逍遥子说他,他本就是个喜欢观棋说话指点别人的人。
扶摇子眸光一闪,看了一眼赵九重。
却听见太白老人哈哈一笑,道:“有趣,有趣,这位小友所说的甚是,既然已经退无可退,何不酣畅一战?只顾防守,那便真的再无活路,等待时机,或许时机永远不会出现。”
说着,太白老人执起一枚白子,定在了一处十分险要的位置,对黑子发起了反攻。
扶摇子微微一笑,黑子快速落在棋盘之上,将局势引向太白老人要布的攻局之内。
太白老人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强攻,白子再次从侧面打击黑子。
接下来,两个人接连落子,竟一下子加快了速度,而原本太白老人就已经陷入颓败,虽然白子因为攻势狂猛,令太白老人一度隐隐有些反攻之意,可终究还是被早已经布局的扶摇子生生压制了下来。
太白老人微微一叹,道:“我这棋艺,终究是比不过扶摇。”
扶摇子哈哈一笑道:“太白兄过谦了。”
太白老人转头,微笑着看了一眼同样略感失落的赵九重,道:“我看小友在一旁观摩,似是酷爱下棋,不若你来顶替我如何?他们两个接连跟老夫下棋,弄了老夫心力憔悴。”
赵九重微微一愣,还未答应,太白老人却已经起身了。
扶摇子看向了赵九重,道:“你会下棋?”
赵九重顿时来了精神,道:“会上一点。”
虽然赵九重这话语十分的谦虚,可是其表情却掩饰不住几丝骄傲之意。
扶摇子道:“也行,那你便顶替太白兄与我下棋好了,不过,这样干比没什么意思,我们来赌一场如何?”
赵九重愣了下,道:“赌什么?”
逍遥子听到这里,已经无趣的闭上了双眼,静静打坐。
太白老人则是退到一旁,让出位置,饶有兴趣的等着扶摇子说这赌局。
扶摇子淡淡开口道:“如是你输了,就将这西岳华山输给老夫。至于你觉得老夫以何作为赌注,老夫听你的便是。”
赵九重万分纳闷:“赌华山?可是这华山又不是我的……”
扶摇子道:“只是个由头罢了,说不定这华山以后就是你的了呢?”
赵九重有些无奈,看来这位扶摇子,只是说说而已,仔细想了想,赵九重道:“那如是前辈您输了,就输给我一根头发好了。”
扶摇子哈哈一笑道:“你可莫要后悔。”
赵九重道:“哈哈,不会后悔。”
扶摇子抬手,示意赵九重道:“那就请吧。”
赵九重只当这对赌华山是个随便的说辞,只是让原本枯燥的下棋变得有趣一些。
逍遥子对此充耳不闻,太白老人则只是摇头笑了笑。
赵九重当即落座,他少年就与洛阳棋圣战得平手,这扶摇子虽然厉害,但旁观的时候,只觉得他棋艺高深,赵九重也不觉得自己回输,当即便撸起了袖子,开始跟扶摇子你来我往的互相攻伐了起来。
不得不说,赵九重在棋艺一道堪称少年天才,尤其是他在阅读了文种当中唐代军神李靖的用兵之法后,棋艺已经再次提升,如是今日再战洛阳棋圣,说不定那洛阳棋圣之名,要冠在他这个少年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