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徐念月意外何香梅的变化,若是以前,她娘决计说不出这些话。
何香梅抬起手,用衣袖擦了擦徐念雪的墓碑。
“也就是我的雪丫,沾福气的时间晚了点。但好在还是沾上了,下辈子她一定能投身到富贵人家,福寿两安。”
何香梅情真意切的言行举止,徐念月也不想再去猜测她娘是不是真心悔悟了。
默默的到何香梅身边与她一起擦拭墓碑。
“娘,大姐没有怪你。是她故意不跟娘家往来,自己断了路。”
在徐念雪最后的日子里,徐念月陪着她回忆了她们在新山村的过去。
小时候她们总觉得是因小姑的存在,让她们过得很苦。
那时她们下了决心,等嫁出了门就不回徐家了。
她们不要像大姑一样,嫁了人还得受偏心祖母的控制,不断贴补徐家。
所以,即使没有她们娘瞒下的那五两嫁妆,徐念雪都不打算与娘家往来。
只是,徐念雪没想到,嫁人会嫁到像安家这样的坏人家。
这个坏人家,只听媒人几句话的徐王氏打听不出来,而住在一起一年有余的徐念雪也没提早察觉。
在她还担心着安大郎患病,细心照料的途中,却被卖的那一瞬间,徐念雪才发现这世上还有比偏心祖母更坏的家人。
再后来,她们又看过了这世间的百千样邪恶,回首再看当初拼了命想要逃离的徐家,真是很简单美好的存在了。
“我不是一个好娘,让你们都吃苦了。”
何香梅抓着徐念月的手,手中的老茧抚摸在徐念月白皙光滑的手上。
母女的日子,谁过得好,谁过得坏,一目了然。
徐念月没忍住,哭了出来。
哭得委屈又可怜。
接下来对何家人的处理顺理成章。
也是,凭徐家人如今的地位和手段,真狠下心下手,在云阳镇都能把何家人制得服服帖帖,何况这是在徐思雨一手遮天的乐州境内。
青龙卫会帮何家安排好劳动改过的地方。
当母女二人下山时,何家人已经不在了。
两人都默契的没提他们的动向,就好像他们只是生命中曾出现过却无关紧要的人。
之后,何香梅就在灵静斋住下了,她在那里一切都好,就是拒绝吃药调补身子,终于,在两个月后的一个睡梦中,人就安详的走了。
讣告发给云阳镇后,徐成杞来把办完灵的何香梅接回了徐家祖坟。
她终究,没有陪在徐念雪的身边。
而像这个时代的传统女性一样,出嫁从夫,死后合葬一起,再续他们在人世的爱恨情仇。
徐成杞来了一趟乐州,自然也给徐思雨带了些常嘉府下徐家人的近况。
“冬天走了一批老人,各家都细分开了。茂鑫叔祖操劳过世后,茂荣叔祖代管了一会儿,可最后他还是族里的大事就交到了我这里。
小姑,我怕,我做不好。
这些年,自家的事都乱糟糟的,我的为人处事不如小妹果决。
也就是背有小姑和成梓的能耐,徐家人才不得不选我来主事……”
徐思雨对徐成杞是有早年情分滤镜的,在她心里,她并不觉得徐成杞当不下族长一职。
这些年,他能单独经营花圃,并越做越大,就说明他有管事管人的能力。
再者,徐成杞是徐家大房的长子长孙,接下族长一职合情合理。
身为大哥,有家里最宽宥和谦让的性子。
小时候,徐思雨那么坏的性格,他都能哄得好好的,说明他真的是拿家中老大的标准在要求自己。
当族长,协调能力是其一,同时要有眼界、做决策的能力。
要说徐成杞的缺点,大约就是性格最像徐怀山,处理家事时总希望人人都好说话,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能维持在一个皆大欢喜的场面上。
以前,家中对错的标杆是徐王氏定的,所有人有好事都是优先徐思雨,之后再平均。
徐成杞只要严格执行,就是做得大好。
可做族长了,就不能只是这样了。
一族之长,左右着全族人的身家性命,遇到非常事件、非常时候,要狠得下心,要像徐思雨或者徐念月那样痛下“杀”手。
徐成杞他也认为让徐念月来主族中事,更合适。
可小妹非要跟着小姑待在乐州,不愿搬回云阳镇了。
“既然你知道你的短处,以后留心避短就好。”徐思雨开导他说。
做族长,意愿非常重要。
既然,徐成杞提了,总归他心里还是想做好的,所以,比起根本没有兴趣的徐念月,徐思雨反觉得徐成杞更合适。
有时,也不是真的合适,只是相对合适。
毕竟徐家最大的背景,确实是徐思雨和徐成梓。
在这样的情形下,谁能比他在徐家更让人信服呢?
“做族长,并不是一言堂。你先想想哪些叔伯兄弟,是族里人敬重的,你也知底他们中谁是讲道理的人,你把这些人集合起来当作你的审议班底。
你把事务分成不同等级,设定好哪些是你一人能决定的,哪些需要族内人长辈合议,哪些是要开放给所有人发表意见……
只要处理好这些,族里的人与事就不会太管不下来。
成杞,有的时候,你把人想成你花圃里养的花,即使遇上花败了,你是不是会找原因,接着想是该施肥还是剪枝……把人比作花,这样,你会不会觉得简单很多?”
徐成杞是做得到的,他只是需要一个过程,来适应独立做主的感觉。
“惜时的伤,如何了?”这是何香梅去世前还惦记着的事,徐思雨作为长辈也当关心下。
徐思雨记得这个大侄孙女是个娴静柔顺的性子,不像念月教的陶迩和她家的翠微,被她们灌输了“离经叛道”的思想。
何香梅未被徐怀山赶出家前,徐惜时也算是长在何香梅膝下的。
祖孙间那几分孺慕之情,怕都这被亲人所伤的痛苦掩盖了。
“唉,眼珠子倒是没伤到,不过从眉骨到眼角的长疤是去不掉了。”说到女儿,徐成杞满是惋惜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