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六,这个撰取成果的日子,倒是显得意外平静。
当头戴平天冠的朱由校接过传国玉玺后,‘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从他脑海中闪过。
古来今往,多少英雄豪杰为了这八个大字,纵马天下、血染沙场!
就算是大明,也有成祖靖难、高煦之叛...
相较于这些人,朱由校的玉玺,得来的可以说轻松。
不过是吓退一个女人,斥退一帮有异心的臣子。
大明的藩王、大明的子民,都对他的即位正统性,没有异议。
当然,朱由校知道,若是自己做的不好的话。
大明的子民,也会让自己知道,什么叫做君舟民水、波浪滔天。
所以,朱由校一边带着激动进行着自己的登基仪式,一边不断在心中告诫自己。
平常心、平常心,你接手的不是盛世,而是一个烂摊子...
你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登极大典——完。
颁即位诏——完。
祭祀天地——完。
此时,朱由校就可以说是完全的皇帝了。
后面的大赦天下、宴请群臣,都是礼节性质的。
当然那,也不能取消。
不能说你皇帝即位这么大的事,舍不得一点酒水。
大赦天下,朱由校不太喜欢。
来自后世的他,更加注重法律观念。
坏人就应当依法严惩,如此才对得起受害者遭受的苦。
但现在,一来一个月前才大赦过,想在大赦,除了几个运气极好的,估计也没什么人了。
二来时间紧,朱由校也不想再起争端。
好好的即皇帝位,后面不满意的慢慢改。
朱由校才十五六岁,时间还长,改的过来!
而随着仪式的结束,早已等待的驿骑们,也带着新皇登基的消息,奔向天下四方。
登基的第一日,朱由校开始接触真正的奏章。
以前看的,都是别人处理过的。
上面可能还有历代先皇留下的批注。
他现在拿的,那可是一点批注也没有。
只有内阁的意见,或者说韩爌的意见。
内阁现在三大阁老,方首辅一心想要安稳退休,刘一燝也起了暂避之心。
他们二位,现在对于政务自然是能推就推,推不掉那就躲。
对于这样的局面,朱由校是有预料的。
大家都是人,都有情绪。
不可能说,明知道你要对我不利了,那我还对你千般万般好。
朱由校已经有想法,后续看是让孙如游入阁,还是再多找几个帮手。
这,需要邹元标的答案。
毕竟,张居正改革,现在就是一个空名头。
要人没人,要钱没钱...
至于内帑的钱,那是朱由校给辽东之战准备的。
改革想要借用一下,没问题。用了不还,不行!
改革这个空架子,现在需要远在江西的邹元标尽快赶到京城,然后呼朋唤友的给架子里面填充血肉。
也就是说,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阁都是以邹元标为核心的。
朱由校希望到时站在邹元标身边的都是帮手,而不是掣肘。
当然,朱由校也不会等邹元标到了再说增补阁臣的事。
那得一个多月后,估计韩爌会累死。
朱由校会通过书信,再通过大明驿站系统与一直在路上的邹元标联系。
这样,当他到达京城的时候,有一部分准备工作,就做好了。
改革,争分夺秒嘛!
就在朱由校争分夺秒的时候,王安捧着两封奏章走了进来。
“陛下,刘阁老的告老折子,还有...还有方阁老的折子...”
刘一燝的告老折子,方从哲的告老...
好嘛,凑一起了!
朱由校皱起了眉头,难怪刚刚王安一脸的为难样。
作为朱由校的新进心腹、贴身秘书,可以说,没谁比他更清楚朱由校对这两人的态度了。
对刘一燝,哪怕他不告老,皇帝也会在日后逼迫他。
可方首辅,皇帝没想他这么早走!
一来,方首辅是齐楚浙党在内阁之中的唯一人。
皇帝需要他待在内阁里面,安抚天下的三党之人。
比如,那位在辽东的熊大人!
二来,邹元标大人还没到京城。
这时候,皇帝对首辅的位置并不急迫。
方大人一心退休,那让他暂时占着这个位置,对大家都好。
要是方大人退了,你说,韩大人会不会有想法?
八成会有!
这天下的读书人,就没有不想宰执天下的。
可如此一来,既不符合陛下的心意,韩大人与邹大人之间也会出现间隙。
到时,损失的都是改革的力量。
陛下对方首辅的安排:最好是等明年辽东之战结束后,方首辅再告老。
到时对战事没有影响,邹大人经过半年左右的熟悉,朝政什么的也会得心应手...
可以说,那时的方首辅告老,才是对陛下最有好处的。
而若是现在就让方首辅走了...
那好吧,首辅之位空缺,朝堂人心浮动!
辽东哪怕陛下派过去了人、哪怕也开始通信,但依旧不会全心信任!
邹大人到了京城,也没有时间熟悉政务。
可以说,转瞬,朝堂又会乱起来!
陛下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朱由校确实不会允许。
但对方从哲的告老,说实话,他现在没有什么好办法。
强令他留下?
那估计老家伙会‘坚卧不起’。
坚卧不起个十几次,你还能不放人离开?
至于说继续拿红丸威胁...
这不是一时,而是半年多!
一时的威胁能让一个帝国宰相退避一下。
但想要人退避半年,就有些妄想了。
把柄不是这么用的,人与人之间不是这么处的。
更何况,方从哲严格来说,在红丸上没什么过错。
只是他说不清,只是他没法说情,才能偶尔点一点他。
指望用这一个小东西就掌控人家...
朱由校是皇帝也做不到。
看着朱由校紧缩的眉头、以及不断思虑的神情,王安抿了抿嘴,上前一步说道:“陛下!”
“奴婢斗胆,请陛下以诚待人...”
以诚待人?
以诚待人!
对啊,该以诚待人!
现在是自己有事要求着人家,那不管自己地位再高,也得以诚待人!
这前世老师教给自己的理念,自己今天怎么就忘了呢!
都怪刘一燝,要不是他们,自己也不会整天耍阴谋,忘了这人与人交往最基础的准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