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易心中有些奇怪。

按理说这成都府也算川蜀重城，情报处不说多么专业，最基本的架构还是要有的吧？

可是这里……破落至此，也就只剩下隐秘性勉强能够达标。

这实在与想象相差甚远。

念及至此，他不由得皱紧眉头开口询问：“成都府联络处就你一人？”

陆川有些恭谨，面色讪讪，嗫喏半晌，最终道：“朝廷多年未曾涉及江湖之事……”

“此地…此地确实只有我一人。”

他低了低头，让人看不清其神情。

顾易听闻此言，眉头不禁皱紧，心中困惑更甚，于是又紧接着追问：“这成都府的情报处，何止沦落至此？”

陆川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大人有所不知，从事颇有缘故……”

“锦衣卫自太祖设立之时，所为不过监察江湖，以防明教余孽兴风作浪，危及本朝统治。”

“初创之时，也确实卓有成效，江湖之中大小事无一不在锦衣卫掌握，可谓是事无巨细。”

说到此处，陆川流露神色变得颇为向往，似是在追忆当时盛景。

“那这……”

顾易皱着眉看向陆川，意思很明显。

这锦衣卫当初那般盛况，如今怎么成了这模样？

“只是可惜……前几十年还能勉力维持，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朝廷政局变得稳固，锦衣卫的重心也慢慢开始转变，从江湖转为朝堂。”

“再加上明教已经彻底转变，成了彻底的江湖组织，如此一来，锦衣卫对江湖的监视日渐减弱……”

说着，陆川脸上露出苦涩之意，最后无奈叹息一声。

“几十年间，锦衣卫对江湖的控制逐渐衰落，到了如今已经完全不成气候。”

“就单说这成都府情报处，这二十年来便只有我一人，再无新人至此。”

陆川摇了摇头，满是皱纹的脸上也露出唏嘘之色。

顾易听到这般情况，脸上显露愁容，下意识的出声：

“这么说，如今锦衣卫的情报站已经完全沦为虚设？”

顾易心头一颤，感到有些无奈。

按照锦衣卫的编制，只有联络处是专门接洽江湖密探的，锦衣卫分舵虽然驻扎城中，可却并不管江湖之事。

他如今虽有锦衣卫“总旗”身份，但未免有些虚浮，毕竟是张一凡直接授予的，根基不稳。

要是分舵不卖他这个面子，未免有些难堪。

也正因此，在种种考量之下，他并没有前往分舵，而是按照册子寻到此处。

本来还指望着锦衣卫的这联络处能够提供什么特殊的情报，如今看来却是他想多了。

就这状况，还能运行便是了不得了。

要是还指望于他……

属实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锦衣卫早已远离江湖，当初专门搜集江湖消息的情报网也早已没落，不复当年盛况。

顾易有些不甘心，继续问道：“那这成都府都分舵，就全然不管此事吗？”

陆川听闻此言，默默低下头，不再多言，其态度已经表露无疑。

顾易心中幽幽一叹，暗道难怪张一凡如此轻易的就将各地情报处的联络方式给了自己。

感情这玩意儿实在是没卵用啊……

这时，陆川又抬起头紧紧看着顾易，“不怕大人笑话，我来这联络处已经小二十年，可却从未见有人来接洽……”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哽咽。

“想…想来……锦衣卫早已取消当初的江湖暗探，如今我们这些联络处的，倒成了最后坚守的人……”

陆川情绪逐渐变得激动，过了一会儿，他终于稍微平复了自己的心绪，随后继续解释：

“我与成都分舵也好些年没联系了，想必他们也不一定能记得我这号人物。”

“当初说是以药房掩人耳目，如今倒真成了卖药的……实在让大人见笑。”

陆川又拱了拱手，脸上神情变得羞愧。

顾易听了陆川这一番话，倒也明白现下情报联络处的处境。

这里如今已是形同虚设，不能从中获得什么有用的情报了。

如果想要获得助力，还得从锦衣卫分舵入手……

正想着，陆川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语气中隐隐有些期待。

“大人…听您这话，不像是地方上的……”

“您来此处，莫非是为了……”

陆川眼睛瞪大，欲言又止，脸上皱纹也因欣喜而拧到了一起。

顾易看着他这样子，当然明白其想法。

他这是想着上面要重新发起对江湖的监控了。

只是……

他个人虽是这意思，但还不知锦衣卫高层，乃至当今皇帝是个什么想法。

他有些模棱两可，含糊着糊弄了两句。

“如今江湖上不算太平，这日月神教跟五岳剑派，乃至大大小小的豪强都互有冲突，动荡不断。”

“也是时候整治一番了……”

陆川闻言无疑有他，只当顾易是在传达上面的意思，自是喜不自禁。

他虽入锦衣卫几十余年，奈何却被分到这情报联络处，生不逢时，一直无处施展拳脚。

这联络处本是为了监管江湖之事而设立，但如今朝廷早已不再过问此事，愈发忽略这一块。

上行下效，上面是这种想法，到了地方，情报联络处自是一片萧条。

成都府乃川蜀省会，省会尚且如此，更遑论其他地方。

他本以为余生便也就这般了，但顾易的到来却让他心中重新燃起希望。

初入锦衣卫之时，谁还没有建功立业，光宗耀祖的想法，只是随着岁月蹉跎，种种理想也只能埋没于时间长河之中。

多年埋藏于心底的念头再次升起，他不免有些激动。

于是立刻道：“卑职这些年虽藏于市井，也不曾专门收集江湖上的讯息，但这么多年终究不是白过的，多少知道点关于这附近的情报。”

“大人若有想知道的，卑职定是知无不言。”

陆川压抑着内心的激动，直直看着顾易。

顾易本身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但见他这般模样，又不忍拂他这片心意，于是随口说道：

“我这确实有些想知道的……”

“我这次前来，其实是为了这青城派……”

话一说出，陆川面色一喜，当即开口道：“若是这青城派，我还真知道些情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