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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尔正站在哈塔家的客厅里焦急的等待着佛威带来的回答,佛威·诺佛斯是哈塔的管家,帮他管理着所有哈塔没空去管的事务。哈尔向他请求了多次他才答应帮哈尔传达这次的请求,总的来说佛威是哈尔极不愿意打交道的人,哈塔更是他绝不愿意见的人。但他还得屈从于生活的压力,他没有办法,只能来此。

哈尔的父亲以前就像红血湾的大多数人一样被哈塔雇佣着工作,在父亲去世后这份工作就落到了哈尔头上。他从十三岁开始就用哈塔提供的渔船捕鱼去卖,每天都要为渔船支付高额的租金。这次他来找哈塔是因为他的船实在是破得受不了,说不定下次出海就会彻底沉下去。

他也想过要自己去做一艘船,只要一点简单的木头就好,他可以自己做得漂亮又实用。但海边的那一片树林也是属于哈塔的,哈塔要保证红血湾的每一艘船都由他制造,哈尔买不起他的木头,更买不起他的船,只能租用。

哈尔没想过这种生活是好还是不好,因为他从没想过自己生活中还会有别的选择。他想自己不仅是父亲血脉的延续,还会是他生命的延续。又长又短的,无趣而繁忙的一生。

“嘿,让让让让。”

哈尔往后退了一步好让那些扛着木桶的人过去,木桶里像是装了很重的液体,走起来桶身也摇晃得厉害。哈尔注意到一个桶盖没有关好,里面传来一股很刺鼻的气息。

扛桶的人从厅堂中往里走了,哈尔伸长了脖子还在后面望,直到佛威一贯的那种低沉又做作的咳嗽声才又吸引回了他的视线。

佛威从楼梯上一步步的走到他的面前,他嗜好烟草,只要是不对着哈塔,佛威的手里总会拿着一个象牙烟杆,烟嘴处是一整块幽绿的翡翠。他把烟杆拿在右手上时不时的抽一口,另一手在习惯性的捻着手里的烟草。

哈尔走上前去问他,“哈塔老爷怎么说……”

佛威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老爷说等你的船彻底破了再来换新的。”

“但是这几天我还要捕鱼,没有船我就捕不了鱼,捕不了鱼我就卖不了钱,卖不了钱我就付不了租金。”

“但我们已经把船给了你,船还在你那,你就还得给我们付钱。”

“但是……”

佛威的手指都被手里大力捻动的烟草染成一阵奇怪的黑色,他和颜悦色的对着哈尔道:“别这样,哈尔·兰迪,我知道你从你父亲开始就为老爷工作,你工作的辛苦我和老爷都看在眼里。但现在不能你说换船就换船,我们得先考察一下你的船是不是真的破到无法再使用的地步,还得知道这是自然形成的,而不是什么人恶意的破坏……”

“那艘船从我爸爸开始就在用,它已经很老了。”哈尔面无表情的说道。

佛威的表情像是出现了一个裂缝,这个裂缝又马上合起成一个虚伪的笑脸,“好的,我知道,我知道哈尔。你知道给你调一艘新船过来是很麻烦的,毕竟老爷手下有一堆的人,一堆的生意,一堆像你一样喳喳叫着要换船的可怜渔夫。你先回去等着,尝试自己修理一下。等忙过这阵我再安排,好吗?”

佛威没说要减少这些天的租金,还要哈尔自己去修理那艘比他爷爷年龄还大的破船。

哈尔出了哈塔的府邸,从小门出去,看着自己脚下哈塔的房子所投下的巨大阴影。

他从小门那出去,经过海神广场的时候看也没看一眼上方的海神塑像。但也因为他低着头走路的缘故让他撞到了一个醉醺醺的男人,他比一头猪还要肥壮,挡在哈尔面前,揪着他的领子问他是不是想找事。

“抱歉,我不是故意撞到的你。”哈尔连忙道歉,但还是被推到地上,醉汉像是座山压在他的身上,揪着他的脸随意的甩着巴掌。周围只有一阵阵的笑声,还有鼓掌声。

哈尔沉默的忍耐着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他心里总是有这样不知名的恐惧,突如其来,像是恶魔攫住他的心脏,让他生不起一点点反抗的念头。

“嗷!”一颗石子打到醉汉的头上,让他发出一声吼叫。他离开了哈尔的身体,而是对着周围的人大喊大嚷,“是谁!是谁干的!”

这次丢出来的是把小刀,不知从人群的哪个缝隙掷来正好扎在他的眼窝。醉汉捂着血淋淋的眼睛冲进人群,从里面随意揪出来一个干瘦的男人问:“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干的!”

“是他就是他!你看他口袋里还有石头呢!”一个清亮的嗓音这么喊道。

醉汉从男人的口袋里拿出几块跟丢到他头上的差不多的几块石头,不顾他的求饶声就把他按到了地上一顿狠揍。周围的叫好声更加热烈,哈尔捂着青紫的脸颊站起来时,只看到醉汉一身刺眼的血迹。

“喂!干什么的,让开!”一个穿着金色盔甲的女人骑马进入了这块地方,她拿着一杆金色的长枪,枪尖一挑就让肉山一样的醉汉滚到了地上。

“海神广场禁止斗殴!”拿着金色长枪的女人发出母狮一样的吼声,蜜蜂形状的头盔也跟着她的声音一起晃动。

看热闹看得正起劲的人群也传出一阵骚动——

“切,又是毒蜂,她这是真把自己当成红血湾的统治者了吗?”

“毒蜂是在破坏秩序,真奇怪哈塔怎么还能容得下她!”

……

坐在马上的毒蜂没有去管这些流言,让跟着自己来的手下去看地上的干瘦男人怎么样。

“老子的事,最不喜欢娘们来管!”醉汉已经完全清醒了,喘着粗气的从地上爬起来看她,手里还拿着从自己眼眶里拔下来的匕首。

毒蜂已经完全习惯了这样的挑衅,她不耐烦的把枪扔给后面的百灵鸟,对着要往她的马前冲的醉汉说:“我不用武器,你来吧。”

醉汉拿着小刀冲了上去,浑身的肉都在颤抖,每跑一步整个广场都像在颤动。但这样庞大的身躯又很灵活,他避开了毒蜂的马,而是弯腰过去从另一边抓住了毒蜂的小腿。

“你死定了,死定了,我要砸烂你的头毒蜂!”醉汉在兴奋的吼叫,拉着毒蜂的腿想把她从马上拽下去。

小心啊毒蜂!哈尔跟着叫好的人群在移动,他焦急的看着被拽住小腿的毒蜂,胸膛急促的起伏,想为毒蜂加油的话语像是一群蝙蝠在撞击着他的肋骨。

“呵。”毒蜂拉着马的缰绳,另一只手砸向了醉汉的脸,砸了两下后醉汉抱着自己流血的鼻子,松开了拽着毒蜂小腿的手。

毒蜂骑着马上前,在快要踢到他的时候拉住缰绳,马的两只前蹄停到他的肩膀上,然后把他踢了出去。

“以后我的脾气可不会像今天一样好,记住夹紧你的尾巴。”毒蜂将头盔从头上拿下来,垂到腰间的长发在阳光下散发着熔金般的颜色。

但那张脸却像是只会在人最深最恐怖的梦中才会出现,上面几百道疤痕纵横交错,连嘴唇都被划破成丑陋的毛毛虫般的模样。

“在红血湾里,不准随意杀人,不准制造混乱,不准随意占有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准伤害妇女儿童,有想加入百灵鸟的女性随时欢迎!”她冲着人群喝道,语调威严,虽然只迎来了一片倒彩。

毒蜂骑着马带领百灵鸟们从海神广场中穿了过去,哈尔知道她要去哪,接下去毒蜂会去巡视各个街道和居住区,抓捕一些窃贼、强盗,收敛无人处理的尸体,带走快要饿死的孤儿……虽然不受欢迎,但毒蜂每天都这么干。

看够了热闹的人群开始散去,哈尔松了一口气,这才感觉到自己脸上的疼痛,他一碰到脸上的伤口时就吸了好几口冷气,看来要好几天才会好。醉汉哼哼哈哈的在地上爬不起来,哈尔跟周围的人一起避开了他,沿着小路往自己家的地方走去。

“你可真够没用的,竟然任凭别人的耳光扇在自己脸上。”那个清亮的声音出现在哈尔身边,跟着他一起往前走,刚才也是这个声音指出了那个人口袋里藏着石头。

“扔石头和小刀的人是不是你?”哈尔压低了声音问。

“你救了我一命,这点小忙不用谢我。”女孩伸长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她只到他的肩膀高,头发乱糟糟,打了很多结还有很多污渍,皮肤也晒得黝黑,衣服中散发着一股各种味道混合的臭味。

她一边走一边踢着脚下的石子,无精打采的耸搭着眼皮。她是哈尔前几天从沙滩上救的,名叫艾莉亚。她说自己是乘船追着一个人来这里的,但船在中途散了架,昏头昏脑的折腾一通后被海浪推上了岸。

哈尔不知道她是在找谁,不过艾莉亚有个很奇特的身份——她说自己是驱魔师的学徒。哈尔听说过这种在内陆中信仰自然诸神的神殿中才会有的职业,他们在学成后游走于整个大陆,在驱魔的过程中传播自己供奉的神灵威名。

但艾莉亚的那个驱魔师老师已经死了,她目前是一个人,现在住在尔家里,还会付给哈尔一点可有可无的租金。

“他口袋里的石头怎么回事?”

“我塞进去的,他笑你笑得最大声。”艾莉亚无所谓的说道,一脚下去把一枚光滑的鹅卵石踢到了旁边的一扇窗户上。窗户破了一个大洞,玻璃哗啦啦的掉了一地,幸好下面没有人经过。

艾莉亚注视着那扇被她打破的玻璃,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烦躁的抿紧了嘴唇,脚下也停止了踢石子的动作。

他们继续往前走,艾莉亚注意到了哈尔的不开心,她凑过去说:“你是不高兴我这样做吗?”

“那栋房子没人住,但下次还是要注意一点,玻璃会砸到人,你也可能被玻璃渣溅到。”

“我不是说这件事。”

哈尔疲惫的摇了摇头,“我没有不高兴,你帮了我,我很感激。”

“那给我减一下租金?”

“随你。”

艾莉亚脏兮兮的脸上露出一个小猫似的笑容,手伸到哈尔的脸边说:“你低下来一点。”

哈尔稍微弯下了腿,好让艾莉亚的手能扯到哈尔的脸,“那笑得开心点。”艾莉亚扯着他的脸说。

哈尔无奈的回了个扭曲的笑容。

艾莉亚收回了手,很不高兴的耸耸肩膀说:“算了,你们这都是些奇怪的人。哎,那个刚才骑着马的人是谁?她的身手不错,跟史林登一样好。”

艾莉亚说过史林登是内陆中最厉害的驱魔师,他在不到二十岁的年龄就被赐予了驱魔师中象征最高荣誉的驱魔剑。

“她是毒蜂,百灵鸟的领导者。”哈尔在心里默念道,也是会真正改变红血湾的人。

“什么是百灵鸟?”

“简单的说,如果你是我妹妹,我会让你加入她们。”

“我才不会有你这么蠢的哥哥。”艾莉亚嘟囔了一声后道,“说清楚点,她到底是怎样的人?”

“毒蜂想改变红血湾的样子,她制定了一系列规则,但也被当作是打破规则的人。愿意追随她的人被称作是百灵鸟,她愿意帮助男人,但只会让女人加入她们。”

“为什么?”艾莉亚好奇心强烈的问。

“不知道,就像毒蜂脸上的伤疤一样,这都是人们无从知晓的事情。”

他们一边说话一边穿过海神广场走进一条巷道,从这里走可以一直走到前面的港口。从港口那再往前,可以看到一片白色的石头,石头间伫立着一栋孤零零的房子,那就是哈尔的家。

这条巷道上还有很多的小货摊,席地摆上一张布,上面放着一些蔬菜、海货,一些穿过的并不怎么好看的衣服,用得太久都有点变形的农具……

街道狭窄到哈尔和艾莉亚都不能并肩行走,只能一个在前面一个在后面。哈尔的背很宽厚,艾莉亚在后面只能盯着前面的哈尔看——而且他很老实,又很勤快。艾莉亚想着自己需不需要这样一个伙伴,但在想到哈尔被醉汉压在地上揍时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这是个懦夫,她这样想。他不会有挥剑的勇气,他只能一辈子当一个渔民。

大块石头铸成的墙壁上倒着一个干瘦的老妇人,面前还摆着一些同样干瘪的蔬菜。她的上半身都靠在旁边的墙上,眼睛闭着,与她布满皱褶和斑块的脸庞不符的是她有一个像是怀胎十月的肚子。没有人注意到她,除了那些会去偷她菜的人,没有人注意到街边会有这样一个虚弱又怪异的老人。

哈尔听到身后没有再传来艾莉亚的脚步,他转头看了一下,发现艾莉亚站在一个卖蔬菜的货摊前。

“你想吃蔬菜吗?”哈尔走过去问,“我们可以到前面买更新鲜的……”

“不是。”艾莉亚干脆蹲下来观察老妇人的肚子,“我现在在思考。听上去是很可笑,但我真在这么干。”

哈尔低头看到老妇人怪异突出的肚子,也蹲下来对艾莉亚轻声说:“这是红血湾最新传染起来的大肚病,听说都是传到那些年老的妇人身上。”

“大肚病?”

“对。得病的老人现在都被送往了隔离区,那个地方也是毒蜂设置的。”

“哦。”艾莉亚若有所思的站起来,“那我们回去吧,去你说的那个地方先买点蔬菜,天天喝鱼汤我都要喝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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