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忆舒离开京城后,跟着商队一路往北。
冬日天冷,路面尚有积雪,更何况沈忆舒身子弱,不宜长时间颠簸,车队走走停停,所以行进速度并不快。
足足走了七八日,才进入第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城池境内,荥州。
“东家,按照计划,咱们会在荥州休整一两日,将队伍里的马换一批,再补充一些干粮和水。”商队的头领谢义过来说着。
沈忆舒掀开车壁上的帘子,冲他点了点头:
“先派人快马入城,找好落脚地,免得咱们这么多人进城之后,还要临时找地方,耽误时间。”
“是。”谢义点了点头,很快派两个手下率先出发了。
车队继续以之前的速度往前走,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后,先前派出去的两个手下又策马回来了。
他们朝着谢义禀报了几句,谢义紧蹙眉头走过来,说道:
“东家,进荥州城的官道不通,看来咱们今天进不了城了。”
“什么情况?”沈忆舒问道。
谢义禀报道:
“据说是前几日,官道上突然多出好几个大坑,坑大且深,直接截断了路面,迫使官道上行驶的马车和行人,改走小路。”
“这一走,才知道那些坑是匪徒所为,他们先挖坑迫使行人改道,又在小路埋伏,打劫钱财。”
“荥州府衙的官兵封了路,奉命剿匪,所有客商行人都不能过,就算是过,也得等府衙派人将那几个大坑填平才行。”
沈忆舒听了这话,微微蹙眉:
“什么时候才能把坑填平?”
“据说,最迟明天。”谢义开口道,“东家,今日我们是无法进城了,但是探路的兄弟说,再往前走约莫三公里,有个废弃的城隍庙,虽然破败,但好歹能遮风挡雪,不如我们去那边住一晚?”
“也好。”沈忆舒同意了这个提议。
车队继续向前,在傍晚时分,天色昏暗之际,来到了谢义说的那个城隍庙。
这庙宇破败不堪,砖瓦残缺,墙壁斑驳,屋内有蜘蛛网遍布,但从它的大小和规模看,很显然曾经是辉煌过的。
沈忆舒她们到的时候,庙里已经有人了——
靠近墙角的是三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头发乱糟糟的,遮住了他们的面容,看不太清楚。
城隍爷泥身下方有个火堆,围着几个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他们的身边还放着各自的书箱,手里也捧着书,映着火光看着。
屋里还空着大半位置。
谢义先带人进去,将空余地方打扫干净,又另外生了火堆,在地上铺了厚实暖和毛毯,这才请沈忆舒进去。
沈忆舒身子弱,又畏寒,可不能冻着了。
她带着红玉和绿柳进去,在毛毯上坐下烤火,谢义则带着人准备架锅做晚饭。
那二十个镖师自觉地分成三波,一波负责将整个城隍庙搜一遍,排查潜在的危险,一波分散到庙宇的前后左右,站岗放哨,最后一波则守在沈忆舒附近,时刻保护她的安全。
不得不说,这些镖师非常尽职尽责。
沈忆舒这边人多,排场大,引得书生和乞丐们纷纷侧目,不过几波人之间素不相识,倒也没有互相交谈。
小半个时辰后,谢义领人做好了晚饭。
一锅香喷喷的粥,配上从京城带出来的葱油饼,一口饼一口粥,虽然不是什么美味佳肴,但在这荒郊野外能有口热食,已经很不错了。
沈忆舒吃不下硬邦邦的饼子,便只喝了两碗粥,暖和了身子之后,便睡下了。
她身下垫着厚实软和的毛毯,身上盖的是温软宽大的毛氅,纤瘦的身体缩在里面,在一旁火光的映照下,显得她格外娇小。
红玉和绿柳主动分工,一个守上半夜,一个守下半夜。
沈忆舒对自己人很放心,哪怕在荒郊野外,也没有睡不着,反而很快就进入了睡梦之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
耳边似乎传来谢义的呵斥声:
“偷东西偷到沈家商队头上来了,也不去打听打听,沈家商队南来北往,谁敢寻咱们的晦气!”
“绑起来,扔到外面去,要是没冻死,明天等路平了,带到荥州,交到府衙!”
沈忆舒睁开眼睛,坐起身,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
此时是下半夜,清醒着守夜的是绿柳,她简单把事情讲了一遍:
“先前墙边的那三个乞丐,胆大包天,去姑娘的马车上偷东西,被守夜的镖师们抓了个正着。”
“谢大哥说,明日去荥州,要把他们送官。”
沈忆舒问道:“他们偷什么了?”
“还没来得及下手呢,刚靠近马车,就被发现了。”绿柳说道。
“我出去看看。”沈忆舒说着,起身披好毛氅,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走了出去。
外面,谢义已经把三个乞丐用绳子绑起来了,将他们扔在墙根下,有种让他们听天由命的意思。
三个乞丐看到沈忆舒出来,顿时激动起来。
三人你碰碰我,我碰碰你,最后齐齐扭着身子跪在地上,哪怕双手被反绑住,也不影响他们磕头:
“沈姑娘,我们没有要偷东西,求你开恩放了我们!”
谢义闻言,一脚踢过去,转身说道:
“东家还是被吵醒了,是我办事不力,这几个乞丐被抓起来之后,便吵吵嚷嚷要见东家,无非是打量东家是个姑娘家,心软,想着求情呢。”
沈忆舒听了这话,不答反问:
“你告诉他们,我姓沈了?”
“这倒没有,几个乞丐,哪里配知道东家的姓名。”谢义说完,突然反应过来,转身怒瞪着几个乞丐,“你们先前喊沈姑娘?你们知道东家的身份,说,谁派你们来的?”
谢义脑子里一瞬间想到了好些阴谋。
须知,纵然沈家是商户,但也不是没有敌人的,多的是人想抢占沈家的生意,或者想吞并沈家的财富,欺负东家一介孤女,常常有各种意外发生。
这几个乞丐,莫不是有人打听到了东家的行程,专门在半路安排,就等着对东家不利。
几个乞丐又磕了几个头,开口道:
“我们不是谁派来的,我们是松城大疫后,侥幸存活下来的百姓,这次是打算去京城告御状。”
“先前我们围着马车,也并非是想偷东西,是因为那马车上的图案,我们见过,那是沈敬庭,沈大善人家的标志!”
沈忆舒听了这话,心中十分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