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伍老大惊惧之下声音都有些变形，立马就朝着两人跑了过去。

“小心！！”

就算伍老大不提醒，自从清明炉察觉到那人隐藏的心炁之后，齐青崖就一直警惕。

事出反常必有妖。

暗雷暴起，反倒是合了齐青崖的心意。

“来的好！”

此时他正是收刀姿势，根本没办法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提刀格挡，对手面对自己同伴的死无动于衷，为的就是这一秒的必杀机会。

然而他们对于齐青崖的了解，也显然只是皮毛。

体内双炉就像是不要钱似的沸腾起来，握住肋差的左手骨节泛白，樱木刀柄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哪怕对方在暗，齐青崖仍旧在调整好身姿的同时精准无比的格住了敌人的刀刃。

当——！

左手就像是被电了似的痛的发麻，短刀仓促发力全然比不上蓄力已久的长刀，齐青崖手腕顿时后折，连带着刀背狠狠地抵在了胸口上。

纵使无锋，但在冲击力的加持下仍旧是留下了一道乌痕。

只退半步，两人同时站在路灯之下。

齐青崖舔着喉咙里返到齿间的血腥味，双眼戾动如火，冲着近在咫尺的阴险面孔啐了一口血沫。

“去你妈的！”

反进一步，齐青崖不顾已经反拧到极限的手腕，靠着心炁运转下激发的劲力硬生生抵了回去！

一旁的伍老大只借着路灯看见两人对峙的瞬间，还没来得及担心，就又消失在视野之中。

只剩下阴冷和嚣烈的两团心炁波动在激烈碰撞！

偷袭的东洋人只觉得自己仿佛在和野兽角力一般，太阳穴突突直跳。

怎么回事？他不是刚刚突破第一道门槛，还在比擂的时候受伤了吗？！

齐青崖看不见他惊疑的眼神，也不会给他多余的思考时间，抵着打刀，逆势而上。

天水合金的短刀在两人巨力的碰撞下已然豁口，此时剌出了一连串红彤彤的火星子。

然而毕竟是短刀，齐青崖又是单手发力，离刀尖五六寸的地方就已经到了极限。

趁着这个机会，对手后抽半步，刀尖立马挑开短刀，双臂再度发力前倾，仓啷一声脆响，错着短刀就朝着齐青崖的面门劈砍而来。

这半步就是齐青崖想要的结果！

雁翎刀本来无处使力，就和他主人一样憋着一口气。

现在空出距离来，按捺不住之下，刀身上的血槽好像有流光划过。

打刀毕竟主动，在齐青崖提刀的时候已经到了他的头顶，原本纤细的刀身此时隐约发出了破空之声。

三寸，两寸，一寸！

几乎是眨眼之间，齐青崖脚下掰扣，身子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侧了过去。

锋利雪白的刀刃贴着鼻尖划下，削掉了一层皮！

然而东洋人也算是刀法高手，见一击不得，立马变招，右脚再进，送着刀尖便砍到了齐青崖的胸口。

噗呲——

皮肤在锋锐的天水合金下轻而易举的便被划破，纵使是心炁淬炼过的血肉此时也只得绽开。

先是破纸般的脆感，再是入水般的柔软，东洋人再熟悉不过这种感觉，接下来，就是叮在骨头上的顿挫，以及敌人的惨叫哀嚎。

可他没等来刀劈骨头的触感，而是一抹宛如匹炼般的刀光在急剧收缩的瞳孔中越放越大！

咔嚓——

坚硬的头骨在齐青崖这一记不遗余力的劈砍下也仅仅抵挡了不到一霎，紧接着，血红的双眼已然看不到任何东西，他只能依稀听见身后的院子里传来一阵声响。

鼓点如雨，镲声如雷，孝歌先生唱走八道拦门的小鬼，终于是变哭腔为怒腔。

“来到孝家九重门，诸方退让见阎王！”

哐当——

打刀落地，齐青崖一只脚踩在上面，一只脚蹬着敌人的胸口，抽出了雁翎刀。

抖落了蜿蜒细流的鲜血，齐青崖这才觉得鼻尖生疼。

咧着嘴退到灯下，一低头看见胸口约莫三寸长的伤口，鼻尖瞬间就没有感觉了。

伸手触了触翻开的肉茬，齐青崖忍不住吸了一口气，暗啐一句。

“咬人还挺痛。”

没能插上手的伍老大一脸焦急，两步走到了齐青崖边上，伸手要扶，齐青崖却只是把濯枝刀还递给了他。

“我没事儿。”

齐青崖的伤口看着唬人，深度却只有不到一指，这便是雁翎刀比打刀长了十来公分的优势。

“这俩就辛苦你给圆明剑馆送回去。”

伍老大可不信他没事儿这句胡话，脱了外套按在了他伤口上，扯着他就往院子里走。

“我一会儿再去。”

两人回屋关门，没注意到身后的路灯闪了一下。

十字街角的转弯处，似乎响起了两个越来越远的脚步。

......

第二天一早，按照孟得铨的叮嘱，把他葬在了子牙河旁的空地里。

这儿没几座坟，也没几个碑，新培的泥土带着草根，伍老大弯下腰一根根的择干净。

齐青崖端起一瓶陶罐装着的十里香，托人连夜从沧州带来，路费比酒贵。

不讲究扬名也不讲究留香，唯独一点好。

就是够烈。

借着烧透的天穹，读着碑上的刻字。

“公孟氏讳得铨，字珉虹，号止江，沧州人也。”

“公天资聪颖，襁褓中手即有力；甫成童，站桩撵步熟习于心；未及冠，刀剑母架信手拈来，八卦大成。然沧州一隅，未能施展抱负，遂辞乡而别，至津门。”

“而立年，创信远镖局，清险道，护来往，又七年，外夷来犯，阻于落垡。”

“至不惑，立孟氏掌法研究所，传学于此，桃李天下。”

“公生于旧荣二百三十九年八月十九日，卒于新荣十九年六月十日，春秋五十有六。”

半瓶洒在脚下，一两下了肚子，像是火线一般从喉咙燎进了胃。

把酒递给伍老大，“陪师傅喝点？”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伍老大原本觉得齐青崖不管是做事还是说话都有些莽撞，可现在想来却十分爽快畅意。

看来是自己太过拘谨，活的不通透。

“师傅要是知道你现在也会变通，肯定高兴。”

这酒比昨天的劲大，伍老大开口说话也比以前声音要大。

“昨天问了圆明剑馆的人，这两人是兄弟俩，坐船到津门没几天。山口翔太的确是病了，但却矢口否认指使他们抢地的事儿。难怪这两人手段卑劣，看来早就打定了下三滥的主意，要是赢了，一切当真，要是输了，囫囵抹过。”

“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孟子山着急的丧心病狂，东洋人也是如此，就像是晚一步研究所就要被别人抢去似的。

“宝地变险地。”齐青崖轻轻用手背扇掉了墓碑上的浮土。“有的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