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青崖躬腰握住了定风波的刀柄,朝着动弹不得的北俄人说道。
“借你腿一用。”
咔嚓——
折断的机械小腿零件散落一地,几根金属软管就像是章鱼触须般耷拉着,粘稠的机油染黑了地面。
“放心,我不白借,我给你个痛快。”
齐青崖右脚一用力拧断了他的脖子,顺便借力拔起刀来。
他虽然率直,但并不鲁莽。
于是踏着大步子走到门口,然后故技重施的把小腿扔进了房间。
靠在窗边柜子旁的枪手显然要比朱利安的库管经验丰富,他不单单用心炁锁定,双眼也全神贯注盯着门口。
半根机械腿没有让他挪动枪管,然而残留着天水的蒸汽核心却不可避免的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仅仅是霎时的分神,他眼角的余光便看见宛如夜里蝙蝠般灵动的身影陡的一闪。
头皮乍麻,而那团炽热如火的心炁快的让他根本无法锁定。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视觉感触双双失效的憋屈!
砰——!
砰——!
砰——!
极度紧张的枪手只能靠着本能按住扳机不松手,把命中完全寄托于运气。
但今晚轮到他在红房子值守,显然运气不太好。
一连串的子弹撵着齐青崖的脚后跟,却始终慢他一线。
噗——
枪口的青色烟雾被劲风搅成卷,北俄枪手感觉到心口一热。
失去力气的他垂下头来,最后留在视网膜上的是一抹刀尖。
然而就在齐青崖刚刚抽刀之时,窗外的街道上炸起一声空荡枪响!
轰——!
子弹啸叫着将墙体钻穿,连带着木柜也一同撕裂粉碎,灰土混杂着木屑簌簌落在了察觉到不对猛蹲下身子的齐青崖的头上。
留下来的枪手既是埋伏,也是诱饵。
“玩枪的没一个好东西。”
齐青崖啐了一口,然后刨了刨短发上的渣子,仔细感受着窗外的心炁。
拿着栓动炁枪的北俄人显然没有留在这里断后的牺牲精神,也不管这一枪打中与否,连忙揣着枪去撵头也不回的金发男人。
感受着两团心炁越来越飘远,齐青崖这才翻身下窗。
前面两人已经拉开了四五十米的距离,然而清明炉仍旧借着齐青崖的眼睛清晰捕捉到了两人的信息。
【心炁指数:16】
【心炁指数:19】
不愧是兄弟会的二当家,一直以普通面孔示人的会计竟然拥有高达19点的心炁。
然而这一切在齐青崖的眼前无所遁形。
“妈的,妈的,他没死!”
会计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便用更快的速度拧过头去,颤抖着嘴唇骂道,“快,再开枪啊!”
听着会计的吼叫,手下也赶忙停下脚来,有些手忙脚乱的举枪瞄准。
砰——!
轰隆——!
雷声和枪声一同响起,管也不管擦着身子没入黑暗的子弹,齐青崖猛然迈步。
仿佛左脚踩着雷霆,右脚踏着枪火,像是自悬崖俯冲而下的猛鸷一般飞快的拉近了三人之间的距离。
只是几个呼吸,他已经能听见会计那紧张到颤抖的咒骂。
“真他妈该死!早知道惹上这样一个无法无天的主,别说十万,就算是一百万,我也看都不会看一眼!”
“拦住他,我已经派人去通知老板了,只要再拦住他一分钟,不,三十秒,老板就会赶到,到时候我们都不会死。”
眼看着齐青崖越来越近,枪手也知道一味的逃避下场只是一个死字,还不如拼上一拼。
于是手中抱着的栓动炁枪陡然调转枪口,完全透支了自己的心炁锁定齐青崖。
“老子不信你还躲得过!!”
他说的没错,在这个距离上齐青崖哪怕是三炉全转也没办法彻底避开。
但,
躲不开老子就不躲了!
齐青崖右脚拧地,雁翎刀横在身前,双手力撑。
砰——!
从枪管冒起的火焰里射出的弹头挤压变形,穿过宛如实质的刀炁撞在了刀身上,然而就像鸡蛋撞石头似的散碎成了齑粉。
火花照脸,齐青崖双眼戾动。
这股巨大的力道纵使被定风波吸收了绝大部分,仍旧让齐青崖脖子青筋暴起,卸力的双手弯曲几乎贴到了胸前。
更是止不住脚的往后退去,踉跄了四五步,才强行稳住身形,整个人仿佛被拉足马力的汽车撞了个正着!
“打中了!”
枪手心中大喜,十分熟练的拉动枪栓,铜制弹壳翘弹而出,在空中抛了一道弧线。
但他眼睛里看见的,却是仿佛被压制到极致的弹簧般反射而出的齐青崖。
来势岂止是汹汹,简直就像是今夜津门还未落下的雷一齐迸发!
一掌拍枪,足足一米多长的枪杆顿时从中弯折,脱手砸到了路旁。
一掌拍心,肋骨就像是泡沫般脆弱,骨头碎渣就像是子弹一般挤进了心脏。
“威力还你妈挺大。”
齐青崖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压住翻滚的血液,双手更是仿佛触电般的酸麻胀痛。
枪手用生命争取来的宝贵时间并没有让会计跑出去多远。
听到齐青崖那饱含怒气的话,会计单片镜框下的眼珠子转个不停,干脆装着脚下一软,跌倒在了地上。
声音比身体抖的还要厉害。
“你...你别过来...”
“只要你别杀我,我什么都答应你。”
演技稍微有些过了,齐青崖心里面评价着,但还是顺着他的话问了下去。
“谁花钱买我的命?”
“雇主直接找的老板,老板让我安排,我不知道是谁。”
会计并没有说假话,以往所罗门兄弟会的刺杀任务都是由他一手安排的,唯独这一次老板没让他经管,只是让他找人。
“那你对我来说就没有什么用了。”
眼看着齐青崖远远站着翻了翻手腕子,会计吓得鼻涕眼泪都一起流了出来,消息就像是连珠炮似的一个劲的往外倒,差点就要磕头。
“我还知道,老板特意叮嘱我要找一个帮会里的刺头,身手不是顶好的,似乎并没有想要直接杀死你,反而是想借你的手摆平麻烦。”
齐青崖嘴角一弯,“有意思。”
深知真真假假才不会被察觉,会计说的话十分确凿,但真的说完了,该轮到假话了。
他的杀手锏就在这里。
“十万块钱的支票还在我这里,我在花旗银行有关系,能帮你通过支票上的署名查到是谁。”
说着,从西装里掏出来一个足有两寸厚的牛皮本子,伸手过了头顶。
点了点头的齐青崖大大咧咧的走了过去。
低着头数着脚步的会计眼睛里闪过一丝得逞的狠辣。
然而等着他的不是齐青崖伸过来的手,而是定风波泛着光的刃。
噗——
看也不看捂着脖子发出嗬嗬声的敌人,齐青崖掰开他的手捡起了册子。
稍微翻了几眼,里面全是齐青崖不感兴趣的密密麻麻的数字。
不过他也不是没有收获,听着会计的话,齐青崖心里面已经有了定论。
他抬头看了一眼黑沉沉如墨的夜,想着这件事儿应该等不到天亮。
“得抓紧些时间了。”
齐青崖正准备迈步走,又陡然停脚,四周都是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方块仓库,他有些搞不清楚方向了。
于是伸手朝着风衣里一掏,却掏了个空。
“嗯?”
一掀衣服,刚才在走廊里的贴身格杀撕了一道大口子,里面的地图不翼而飞。
齐青崖无奈一耸肩。
“得,让她多吃顿早饭。”
然而就在他再次提腿的时候,街角处却传来一阵毫不掩饰的脚步声。
眯起了眼睛的齐青崖炁提胸口,却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你小子现在杀的人,我是一个都惹不起。”
斑鸠双手插着腰,脸上摆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不过嘛,还好小爷我晚上睡不着觉,看了“文饭小品”报纸,里面写了一篇古文叫《记承天寺夜游》,我觉得十分应景,就逛到了这里”
说着,斑鸠一招手。
“走。”
“去哪儿?”
齐青崖正准备说自己还有事儿没办完,就听见斑鸠拿着腔调淡淡说道。
“我还不知道你吗?”
“草都斩了,不除根你睡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