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西苑饭店。

坐落于西三环和西二环之间的西苑饭店曾是古代帝王的狩猎场，随着封建时代的过去，这儿还当过一段时间的同仁堂药材养殖地。建国之后，因为地势优越，且有接待需求，于是八十年代初期，这儿便成了招待之所。八四年，西苑饭店开业，至今，已有四星级的规模。而听说啊，最近这段时间西苑还在改造升级，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年年底就能挂牌五星。

不过，甭管它再怎么升级，这种大型酒店的日常接待那都是不会停的，所以，当周舟来到这儿时，早就在门口候着的猪场工作人员便立刻上前，简单问好后，便和酒店迎宾一起，将他引入里面，不消五分钟，周舟便在宴会单间里瞧见了猪场创始人三石和CEO孙德楴。

踩点抵达的事实让早已得到消息的两人笑着欢迎，客道几句后，三人便顺势落座，由于没有其他参宴嘉宾，因此孙德楴便直接让侍应起菜，而随着八大菜系的一一登场，早已感受到急切的周舟便没在卖关子，直接了当的问起了三石的来意。

虽然他的行为有些明知故问的意思，但三石这边早就火烧屁股头了，毫不在意，直奔主题，笑着冲周舟道：“周舟，当事情走到这一步时，我们就明人不说暗话了。”

“SEC那边公布的披露信息让我大为震惊。”

“所以，我想知道，到底是何种原因让你进驻我们公司并成为第三大股东的？”

说实话啊，在投资猪场之时，周舟就已经预想到了当下的情景。

因为只要是一家正常的公司，那就不可能对大股东的更迭视若无睹。

但凡CEO有点念想、但凡公司想要好好经营下去，他们就必然会和新晋股东沟通一番。

而既然所有的一切都是正常的商业往来，那——

周舟就没什么好瞒的了。

冲着三石笑了笑，道：“噢，丁董，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那就是因为我觉得贵公司有价值，觉得当前的股价和贵公司的价值不匹配，所以就买入了贵公司的股票。”

‘果然！’

此话一出，三石顿时就和一同前来的孙德楴对视了一眼。

双方皆从对方的眼里瞧见了‘移动’。

那莫名而来的惊喜也被周舟瞧见了，在这一刻，他总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

可还没等他发问呢，孙德楴便开口了，由于这两个家伙在落座时一左一右的将周舟夹在了中间，所以，随着孙德楴的发声，周舟的视线便直接被他拉了过去。

“周舟，虽然我接下来的话语可能有些不礼貌啊，但我还是想知道，你觉得我们公司到底有多大的价值？实不相瞒啊，之前，在公司陷入危机时，我们就找过小霸王和步步高的创始人段董，对方觉得我们能够挺过这次危机，所以便答应我们，要帮助我们。”

“但没成想……”

“你出现了。”

“这个事实不仅让我们很是意外，也让段董很是惊讶。”

“因为我们和段董乃是朋友嘛，所以在和他沟通后，当他得知我们要找你聚一聚时，便拜托我们问一问你觉得我们哪里好？如果眼光一样，那大家未来可以多多交流嘛！”

孙德楴的话语让周舟笑了起来。

因为他嗅到了对方言语中的滑溜。

三石在拜访他前，有没有和段泳坪接触？

这个周舟并不知晓。

但周舟知道，就算猪场和段泳坪沟通了，此时此刻，也是他们自己想要了解他周舟投资猪场的内幕，而这个东西嘛……没什么好瞒的昂……

“孙总。”

“嗯？”

“你的问题的确有些冒昧。”

“哈哈哈哈——”

“不过问题不大，如果不是我太忙了，那估计就是我来找你们了。”

周舟摆了摆手，示意孙德楴不要介意，接着向后一靠，笑着道：“我知道二位的心里有很多的疑问，我也知道你们去年遭遇的劫难，所以，二位今天既然来找我了，那我们就坦诚布公的聊一聊，而为表诚意，我先解惑……”

“我觉得贵公司有价值的点在两个地方。第一，便是主营业务。”

“贵公司新弄的SP业务我知道啊，今年保底能赚个上千万，公司肯定能扭亏为盈。”

“其次，你们的游戏业务我也很看好，虽然贵公司做的第一款游戏失败了，但我相信，只要你们继续钻研，那是一定能收获成功的，这不仅是因为电子游戏在当下的大陆还是一个蓝海市场，更是因为所有行业里的成功者，大多都不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就拿电子游戏来说好了，贵公司的起步可能是晚了一些，当下市面上最火的游戏乃是《传奇》，但在这个行业里，世人只知雅达利，但谁又记得到米罗华呢？”

“我觉得你们能后来居上，就这么简单。”

雅达利，是成立于一九七二年的游戏厂商，创始人诺兰·布什内尔创造出了世界上第一台商用街机《Pong》，接着，雅达利便以压倒性的优势成为了阿美利加的游戏巨头。

但在雅达利出现之前，《Pong》这款游戏就已经出现了，那是世界上第一台商用家用游戏机发明人拉尔夫·贝尔的作品，一九七二年，北美电视巨头米罗华获得了授权，生产了世界上第一款游戏机米罗华奥德赛，那台机器在上市时就搭载了《Pong》。

只可惜，当时的奥德赛售价太贵了，高达一百九十九美金一台的价格不是北美民众负担的起的，所以，奥德赛刚一上市便暴死了，而等这个消息钻进诺兰·布什内尔的耳中后，这个家伙便觉得，既然民众买不起家用主机，那为什么不把家用主机变成公共主机呢？

于是乎，街机，也就出现了。

诺兰·布什内尔是个天才，但同样也是个抄袭者。

可这并不重要不是吗？

当一个人成功后，他就一定会收获信徒，接着，信徒们便会自发的唱起赞美诗。

虽然雅达利这后来居上的例子用在这儿并不恰当，但三石和孙德楴都不在意。

因为他们已经听到了自己最想听的答案——

SP。

至于其他？

谁会往开卷考试上面去想？

“噢周舟，你真的是太看得起我们了。”

由于周舟上桌之前说过，自己不喝酒。

所以当下的三石直接就端起了装了茶水的酒杯，和周舟碰了一个。

而在以茶代酒的表示感谢后，孙德楴更是熟络的捞起茶壶。

给两人把缺失的茶水补上了。

行云流水般的走完客道的流程，三石又手肘撑桌，满是好奇的问道：周舟，那我能再了解一下你觉得我们有价值的第二个点吗？”

“因为我觉得啊，你刚刚的这一席话已经将我们公司的所有盈利点都给囊括了。”

“当然。”周舟笑着点头，本就没有隐瞒意思的他大大方方的说道：“我投资你们的第二个原因更简单，那就是因为你们网站的访问量高。”

“当下的我需要一个宣传口。”

没错！

周舟一直都觉得，如果只对猪场这种企业做财务投资，那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虽然未来猪场的股价暴涨能让他实现财富自由，但猪场的价值远远不止这些东西！

当它们的网站身为互联网三大门户之一，它们的版面那就是最好的宣传口！

如果周舟搞的不是娱乐，那这种流量对于他来说可能不太重要。

但当他的主业就是娱乐时，互联网的流量……

那是能造神的昂！

“周舟，你的意思是，你想让我们多多报道你的新闻？”

三石这个家伙是很喜欢娱乐圈的昂。

他真的在猪场上市时说过，自己如果赚钱了，那便会选择退休，开一家唱片公司。

正是因为这家伙真的有梦想，所以在猪场上市后，他才会把公司的经营权交给外人。

然后去干自己的事情了。

也正是因为他真的有梦想，未来，当所有人都在诟病猪场的战略规划一塌糊涂时，他带领团队做了网抑云音乐，这不是他想和企鹅打，而是他在小的时候就喜欢听歌。

据他自己说啊，他最喜欢的歌乃是罗大右做的《追梦人》。

所以，当周舟提起宣传口时，他便比公司当下的CEO更先Get到周舟的意思。

在等周舟毫不避讳的笑着点头，孙德楴一脸迷茫的望向老板后，已经进入舒适区的三石顿时唾沫横飞的说了起来，“老孙啊，周舟当下说的啊，那都是娱乐圈里的宣发了。”

“你平时可能没太关注这方面的内容，所以我简单的给你解释一下。”

“就拿唱片来说，一张唱片从制作到上市，这其中有很多流程，制作中的旁枝末节我就不班门弄斧了，这个周舟才是专家，而上市环节嘛，我真的知道一点。”

“唱片的上市不是你把制作好的唱片放到唱片行里卖就行了，如果你不宣传，也就是打广告，那就算你唱片再好，那也卖不出多少。”

“而打广告这个东西看似简单实则繁琐，因为它和传统行业的广而告之不一样，我们在推销传统商品时，一般都有非常客观的卖点可以介绍，就比如说红牛，人家就是功能饮料，喝了就是有精神，但娱乐这个东西很主观，而且没有标准，所以一张唱片到底好在哪里？那都是通过对比才能得出来的，而且还是和行业里的其他作品、其它人对比。”

“而只要有对比，那就有斗争，而只要有斗争，你就必须掌握一定的话语权。”

“不然，你骂不过人家。”

“这也是为什么好莱坞公司都会和传媒公司合并的原因。”

“只有当你掌握口舌后，你才能用口水把对手淹死，进而拉拢中立的顾客……”

这番解释非常到位。

孙德楴顿时就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而周舟倒是有些哭笑不得。

“不是，丁董，虽然你解释的没毛病，但你用词能不能委婉点？”

“什么叫用口水把对手淹死？”

“我们不干这种事昂。”

“我们所有的宣发那都是正常的商业宣传，包括我入股你们的原因，那也是想获得正常的商业宣传，只是频率可能会比其他时候高上一点。”

说到这儿，周舟还刻意在‘正常’一词上加重了发音。

“对对对！是我用词不当——”

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语听得三石笑若雏菊。

如果说在来之前，他的心里还有担忧，不知道突然出现的周舟是否会对公司的经营造成影响，那当SP和宣传这两张牌连续出现后，他便彻底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此刻的他觉得，当周舟对他们做的投资既有战略考量又有财务因素时，周舟大概率不是来折腾它们的，而这对于当下的猪场来说，很重要。

既然大家能成为朋友，那接下来的沟通便愉快了很多。

孙德楴果断起身，向周舟道歉，因为他问了很多不该问的事情。

而周舟则将他按下，连道不用，并表示自己的确将他们打了个猝不及防。

“这事在我！”

“没有没有！”

一阵嬉笑后，大伙又聊起了其他，三石主动的吐槽起了纳斯达克，表示那些家伙没有人性，根本就不懂大陆的互联网，而孙德楴在连连点头的同时又勾起了一个新的问题。

“周舟，如果你觉得互联网宣传乃是趋势的话。”

“那你为什么不投资我们自己的雅虎呢？”

这个问题让三石好奇点头。

而周舟嘛——

“孙总，你说的不会是hao123吧？”

“如果你问的是这个网站，那我觉得你是在考教我啊。”

“因为我听说他们的创始人不好说话？”

“而正好，我没时间和他好好说话。”

国内互联网流量池的更迭，基本上分为四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便是从1998年开始到2004年为止的图文时期。

这个年代的互联网刚刚上线，因为硬件和带宽的问题，互联网公司只能给用户输出图文内容，而所有的流量全部都集中在门户网站、搜索、导航和社交上。

前者，便是新浪搜狐和猪场；

中间两个，则是度娘谷歌、雅虎hao123；

最后嘛，懂得都懂。

第二个阶段，则是2004年到智能手机普及前。

因为硬件的成熟，带宽的上涨，长视频出现了。

可就算是这样，互联网的流量池也依旧只有四大类。

只不过，和社交相比，其他三大类的增速怎么看都有些慢。

因此，很多企业便打起了社交的主意。

就比如说猪场，他们就做了个猪场泡泡。

但可惜，天命之人是企鹅。

第三个阶段则是移动互联网的上半场。

当互联网用户的主阵地从PC转移到了手机上时。

在这个阶段里，搜索依旧坚挺，但门户和导航的流量却被各大APP分食。

而在第二个阶段里收获了成功的社交王者也差点被国企与雷布斯干掉。

但还是可惜，天命依旧在企鹅那。

至于第四个阶段嘛，那就是移动互联网的下半场。

当移动端流量普及了后，流量池便广泛的集中在了能娱乐能社交能购物的APP上了。

所以，当互联网的发展还处于第一阶段时，门户的流量那就是不可忽视的。

而就算门户流量在大，能和他们相媲美的还有很多。

至于周舟为什么不投hao123？

“噢周舟，看来你在投我们之前做了很多功课。”

周舟那忿忿不平的话语让三石笑的更大声了。

“hao123的创始人李新坪的确很傲。”

“我们都和他接触过，想要收购他，但他不接受现金收购。”

“他只接受少量现金加换股的收购条约，而这是我们接受不了的。”

是的，在hao123做大做强后，好多互联网公司都想买下它这个流量池。

但创始人李新坪不接受卖身离场这个结局。

而且，当年度娘买下它时，李艳红是不想给股份的。是他老婆，那个能从灯塔飞回来开人的铁娘子拍板，然后李艳红才给李新坪度娘股权的。

当李新坪这么硬时，本就没有多少钱的周舟脑子坏了才会去和他接触。

更别说——

他拿了hao123能干啥？

自己经营吗？

且不说他有没有能力，光是时间他就没有啊！

“那我还能再问一个问题吗？”

眼瞅着周舟真有融入猪场的意思后，孙德楴又开口道：“周舟，和我们一样的网站还有两家，他们也有SP业务，不仅如此，他们也都进军了游戏，就拿新浪来说，两千年的时候他们就做了《在线足球经理世界：甲A风云总教头》以及《大富翁5》。”

“当他们跑的比我们还要快时，你为什么不投他们？”

这个问题——

让周舟笑眯了眼。

“孙总，如果现在是两千年，我会买他们的股票。”

“但现在是两千零二年。”

“只有疯子才会和中关村村长合作。”

纵观商业领域的发展长河啊，创始人被踢出公司的事情比比皆是。

而新浪便是这其中之一。

去年六月一号，新浪的创始人因为在互联网泡沫崩毁后应对不利，被六名董事在董事会上直接罢免，而策划了整起事件的人则是他的伯乐，中关村村长。

这一事情让业内震惊。

因为姓王的对新浪管理的很好，而且所有人都知道，新浪马上就要盈利了。

事实也是如此，在新浪各大董事罢免创始人后的两周后，由他策划的翻身业务电子游戏正式上线，仅仅三个月就给新浪带来了不少现金流。

当此事实出现后，所有人便都知道了，中关村村长那就是来摘桃子的。

由于之前，中关村村长就干了很多拧巴事。

所以，当世人发现，这家伙狠的连心腹都干时，他的名声也就彻底的在圈子里臭掉了。

如果只是简单形容，可能很多人对这种‘臭’不敏感啊。

换个方式说，未来，当灯塔良心被世人骂的抬不起头来时，它们的掌门人在接受采访时被问及如何评价中关村村长，满门忠烈只有一句话：“我没法和老段比。”

没错，和中关村村长相比，满门忠烈做的还都是小儿科。

而当他都不敢去惹村长时，所有染指新浪的那都是嫌命长。

“你怎么看？”

夜里十点，再把周舟送走后，三石也和孙德楴回到了酒店。

面对老板的询问，孙德楴笑了起来，“周舟应该不会对我们造成威胁。”

三石：“说说理由。”

“很简单，他对我们的圈子很是了解。”

孙德楴：“当他知道李新坪，知道村长，甚至觉得我们的娱乐版块可以对他的作品宣传形成助力时，他只有脑子坏了，才会去干什么替人持股的事情。”

“所以我觉得他是打心底的想来投资我们的。”

“而既然是朋友，那我们就得客气应对。”

“毕竟，当下支持他的，可不止华纳，摩托罗拉、麦当劳、移动、可口可乐，这些品牌只要流出一点点的合作空间，那就能让我们公司重回巅峰。”

“周舟觉得，我们的门户网站可以给他的作品提供一个线上的宣传平台？或者是给他的粉丝提供一个线上的交流空间？但反过来，我们也可以把他的粉丝转换成用户，不是吗？”

“这是互惠互利的事情。”

“嘿嘿嘿嘿——”这番言论让三石笑着拍起了孙德楴的肩膀，“老孙，装的辛苦啊。”

“老板，我不是傻子。”在说完这句话后，孙德楴也笑了起来。

嬉笑过后，三石也做出了决定。

“既然周舟不会对我们造成威胁，那我们就把消息放出去吧。”

“我想，那些媒体应该等急了。”

如此吩咐让孙德楴连连点头。

没有在乎当下的时间，他直接就拿起手机和公司里的人联系了起来。

“小刘？休息了吗？没有是吧？那麻烦你个事，你和外界的媒体联系一下，告诉他们之前的事情已经确定了，周舟的确是我们公司的新晋股东。”

“没错，你没听错，我和董事长在一起，我们刚刚确认了，当下大陆最红的歌星就是我们的新晋股东，也是公司的第三大股东，你直接把消息发出去吧。”

“噢对了，在让我们的技术做好准备。”

“虽然我们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因此而光顾我们网站，但我们还是给周舟做个界面，不要太特别，就和往常的新闻报道一样，介绍一下他的生平事迹，把他成为我们股东的事情当成一个正常新闻报道就行了，不过有一点得特别注意，我们的服务器必须得保证畅通。”

“我不想听到任何宕机的消息，Okay？”

在一道道命令中，猪场的工作人员顿时就忙碌了起来。

而等已经下班的媒体人从猪场那儿得知，持续了两周之久的未解之谜当下终于有了答案后，一声声的握草顿时就传遍了神州各地。

“特码的！猪场的新晋股东真的是周舟？”

“我靠！我一直以为是同名同姓的家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