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洛阳·紫微皇城

乾阳殿

“禀圣上，御卫军大总管宇文化及已在殿外等候。”

脚步声响起，一名身材佝偻的老太监出现在大殿门口，轻声道。

他名叫韦怜香，乃阴癸派仅次于阴后祝玉妍的绝顶高手，也是隋宫内武功最为高强的太监头子。

之前曾侍候杨坚，顺便担任卧底内鬼，给阴癸派传递一些极为重要的宫廷内幕消息。

杨广登基之后将其收服，依旧任命其为太监总管。

“嗯，让他进来吧。”

皇座之上，一名穿着鲜艳的九龙袍，头顶高冠的中年男子垂下头，淡然道。

按理来说，一般皇帝日常接见臣子都是在御书房之类的地方。

但杨广偏偏就喜欢坐在这个足有数千平米的巨殿，高高在上的俯视臣子。

给人极大的压迫感，让人心中极为难受。

不过，文武百官其实也没辙。

你是皇帝，你说了算。

“这个……”

韦怜香想到宇文阀给的银子，帮忙说了句好话：“宇文总管伤势不轻，若是这般进来的话，怕会君前失仪……”

“那就让人把他抬进来。”

杨广走下台阶，脸上不见喜怒：“堂堂御卫军大总管，落得这个样子，还有脸计较失仪不失仪？”

“是！”

韦怜香不便接这话，匆匆退下。

“微臣参见皇上。”

不多时，宇文化及躺在软榻上，由两个太监抬入大殿，有些畏惧的望着杨广。

杨广当太子的时候，宇文化及为宫廷护卫官，经常出入杨广的内宫，同杨广处得其实挺亲近。

其后累迁为太子仆，成为东宫的高级僚属，算是杨广的“自己人”。

但这位杨大哥，主打一个喜怒无常、不听人劝。

想到无数鲜血淋漓的事例，宇文化及还真是有些心慌。

毕竟，眼下自己身受重伤。

万一杨广随口来一句“此等废物要之何用？拖出去砍了！”

以他现在的伤势，想跑都跑不了。

“事情经过朕已经知道了，宇文卿的武功收拾那石龙本是绰绰有余。”

“但既然还有高手出面，也算是个意外，怪不得你。”

看到宇文化及的样子，杨广嗤笑道：“朕又不是昏君，不至于来个不告而诛。”

“圣上英明！”

看起来杨广心情还算不错，宇文化及如蒙大赦，唯唯诺诺道。

“哈哈哈，想朕南征北讨，平定天下，且三次出征高丽，军功盖世，将士敬服，本就是英明天子。”

杨广眼中露出一丝嘲意：“那人到底是怎么伤你的？奏折里写的不明不白，你且跟朕说说。”

“这个……”

宇文化及眨了眨眼睛，有些懵逼。

这该什么形容啊？

说自己完全看不懂，感觉对方一拔剑，自己就跪了？

这不是没事找骂么……

“算了，你若是能说清楚，也不至被人伤成这样。”

杨广将龙袍往后一甩，伸手一扯，将宇文化及衣袍撕开，又将包扎好的纱布扯下：“让朕看看。”

“……你们两个先下去。”

韦怜香心念微动，摆了摆手，让两个抬软榻的太监赶紧出去。

“嗯？剑法倒是挺不错的……”

“虽然人家没正儿八经出手，但这么随随便便一刺，就把朕的大总管捅的半死不活。”

杨广伸手在宇文化及的伤口里拨弄了几下，脸上浮起笑意：“有这一手，难怪敢口出狂言，说我大隋国祚不存。”

“微臣无能！让贼子逞凶，有负皇命，实在是罪该万死！”

宇文化及疼的满脸抽搐，冷汗直流。

“说了不怪你，那人的武功远在你之上，便是你们宇文阀高手尽上，也不是那人对手。”

杨广冷笑道：“况且人家都明说了，这道剑气是给朕看的。”

“谢……谢主隆恩！”

宇文化及心中一松，连忙拍马屁道。

“哈哈哈，你等会确实该谢一谢朕。”

杨广大笑着伸出右手，猛然抓在宇文化及的小腹。

鲜血飞溅。

伴随着宇文化及的惨叫声，杨广手中赫然多了一块拳头大小的血肉。

血肉在杨广手中不断颤抖，仿佛具有生命一样。

“大总管忍着点。”

韦怜香微微躬身，伸手在宇文化及的小腹上虚点了几下。

指力破空，将宇文化及伤口周边的穴道经络尽数封住。

“陛下……臣……嗯？”

宇文化及挣扎着垂下脑袋，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己的腹部。

虽然被杨广硬生生的剜去一块大肉，伤口触目惊心，疼痛的也无法形容。

但宇文化及身上，却有一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仿佛获得了新生一样。

宇文化及愣了好一会，也没想清楚该如何形容这种“痛并快乐着”的感觉。

“朕将那人的剑气剑意，尽数封在这块血肉之中。”

“若不剜去的话，以你的武功，便是等上三年五载，经络尽毁，也无法祛除。”

杨广望着手中的血肉，欣然道：“有趣！朕还以为如今这世上，方方面面都已经打算落子了。想不到区区一本破书，还能引出这等世外散修，确实有些出乎朕的意料！”

黑色的气劲卷动，整块血肉在杨广掌中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仿佛火炉边的冰雪一般，急速融化。

片刻之间，血肉消失，剑气坍塌收束，化为一枚淡金色的剑丸，在杨广手中缓缓转动。

“剑意不俗，剑气更是浩荡。想必那人手中兵刃也有些来历，绝非凡品。”

杨广脸上露出懒散的笑容，右手用力一握。

剑丸爆开，化为漫天金粉，烟消云散。

“……”

宇文化及嘴巴蠕动了几下，额头冷汗不断渗出。

刚刚杨广出手的瞬间，宇文化及突然产生了一个极为怪异的念头。

仿佛自己面前这位英俊风流的天子，其实是一尊披着人皮的绝世大魔。

一拳一爪，乃至一个眼神……

便可以将自己的血肉筋骨乃至灵魂，一并吞噬殆尽。

宇文化及虽然知道杨广身具武功，但也从未想过一个皇帝居然能把武功练到这个地步。

而且，这到底是什么武功？！

“陛下神功盖世，老奴佩服！”

韦怜香也沉默了好一会，声音有些颤抖。

“《长生诀》不必理会了，朕已经找到了更好的东西。”

“就算《长生诀》真能求来长生，也不足以与之相比。”

杨广微笑道：“宇文卿，你觉得是那一剑厉害呢，还是朕刚刚那一抓厉害？”

“臣……臣不知道，不对！当然是圣上厉害！”

宇文化及脑子有点迷糊，发现说错了话，连忙补救道。

“算了，宇文卿这点本事，朕问你也是白问。”

杨广笑容越发和蔼：“血肉的滋味，其实才是世间无上的美味，宇文卿明白这个道理么？”

“臣……臣不知道……不对！”

宇文化及整个人都吓傻了，慌慌张张道：“臣也不知道，臣该不该知道……”

“哈哈哈！那宇文卿知道些什么呢？”

“臣……臣什么都不知道！”

宇文化及一咬牙：“臣是个蠢材，实在愧对圣上栽培，还请圣上将臣废为庶人。”

“宇文卿言重了。今日之事，你不必在意，好生休息吧。”

杨广面露玩味之色，伸手拍了拍宇文化及的肩膀：“过几日你伤愈之后，朕还要对你委以重任的。”

“过……过几日？”

“嗯？你要抗旨么？”

“臣、臣不敢。”

“甚好，朕刚刚想了想，三日之后便是个巡游的好日子。”

“既然如此，朕打算再下一趟江南，去江都住上一阵，便由你来负责朕的安全。”

杨广微笑道：“江都南临大江，岗峦起伏，风光怡人，自古便是江淮第一胜地，想必大家都会喜欢那边的。”

“臣领命！”

“甚好！到了这时候，那些蠢货都要反朕，反倒是宇文卿忠心耿耿的。”

杨广摆了摆手，向殿外走去：“卿家尽可放心，后面朕交代你的事情都能办好的话，朕是不会亏待你的。”

“多……多谢圣上！”

宇文化及怔怔的盯着巍峨的殿顶，汗流浃背。

他毫不怀疑，自己刚刚只要说错一句话，便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皇上，老奴喊人把宇文大总管送回去么？”

韦怜香跟着杨广走出宫殿，低声问道。

“嗯，送回去吧，让太医给他处理下伤势，再给些赏赐。”

杨广声音显得有些阴柔：“眼下朕有大事要办，以后这等小事你拿主意就行了。”

“老奴领命。”

韦怜香犹豫了下：“另有一事，那个林轩可要下令通缉？”

“这等人物哪是区区一张通缉令便能对付的？事情传出去，不过白白丢了朝廷脸面而已。”

杨广思索了下：“不必理会了，留点变数也罢，搞不好还能分担一下佛门的精力，让朕腾出手来。”

“老奴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