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轩走出营帐的一瞬间，东华至玄之气已然充斥天地。

原本撕裂的天穹急速愈合，只剩下朦胧的光华。

浩瀚的星盘挡在玄鸟和螣蛇玄龟之间，璀璨而缥缈。

“嗯？”

魔雾中的人影微微一怔：“老道似乎听到故人的声音，不妨你我暂且罢手，等会要打也不迟。”

“真要是你故人的话，那你还真是自己人了……”

阿青点点头，收棒而立：“怎么回事呀？”

玄鸟长啼，隐入虚空之中，消失无影。

“哈哈哈!老道还说怎么一来就要打，原来你这小姑娘把我老道当成魔灵了。”

苍老的笑声响起：“老道好歹也是道门正宗，哪里像是魔灵了？”

燎天剑意散去，螣蛇和玄龟对着阿青晃动了下脑袋，似乎在颔首示意。

随后两者的身影也逐渐变淡，直至化为虚无。

“看你这样子确实不像，可你怎么浑身上下魔气森森的？”

阿青心念微动，了然道：“莫非你伪装成魔灵，打算混入其中，跟他们打成一片，套取情报？”

“这……，还能这样的么？”

人影剧烈晃动了几下，缭绕在身边魔气急速散开，现出张三丰高大而邋遢的身影。

面对阿青有些钦佩的目光，张三丰显得甚是尴尬：“老道一路过来飞了好些日子，天天跟这玩意混在一起，适才一时忘了这茬。”

“……”

阿青愣了一下，居然有些无言以对。

“张真人别来无恙。”

便在这时，清风拂过，林轩出现在阿青身旁，含笑道。

长袖一挥间，东华至玄之气涌出，将四溢的魔气净化殆尽。

“哈哈哈！果然是林道友，老道适才还担心弄错了，搞得丢人……，嗯？”

张三丰猛然反应过来，眼中露出震撼之色：“先等等，你修的是什么功法？为何这、这纯阳之气如此、如此浩瀚？”

他在倚天位面的时候，便以百年童子之身破碎虚空，纯阳无极。

在上个位面，更凝练纯阳道体，呵鬼斥神，威力无穷。

虽然牺牲有点大，但想到自己凭此证道，张三丰内心还是有些得意的……

但看到林轩长袖信手一拂，蕴含纯阳之力便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极限。

这都不是修为的区别，而上升到了“规则”的层次。

张三丰心中甚至隐约觉得，自己刚刚看到才是真正的“阳气”。

其他所谓的至阳之力、纯阳之气，都是娘化版和雌堕版……

想到别人有几个漂亮道侣，还经常做一些自己完全不懂的事情。

再想想自己这些年来，抛下儿女情长，兢兢业业修道，尽职尽责的当一条单身狗……

然后，在自己最得意的方面，被别人完爆成渣！

莫非……，其实自己走错了路？

想到这里，张三丰突然感觉有些心酸。

还好他已经证得了仙位，心境浑然。

要在破碎之前知道这种鸟事，说不定直接走火入魔了……

“这个……，晚辈并非真人纯阳之身，论及修为也远不及真人。”

林轩迟疑了下，安慰道：“如今不过侥幸得了些东华至玄之气而已，让真人见笑了。”

“原来如此，大家各有各的机缘……，嗯？等等！你说东华至玄之气？”

张三丰倒吸了一口冷气：“你、你现在是东华帝君？”

“听闻东华帝君已然陨落诸天，晚辈也不过得了些帝君的传承，应该还不及昔日东华帝君青阳化炁之妙。”

林轩解释道：“蓉儿也得了些西华至妙之气，但修为远远不及王母元君。”

“慢着！你先别说了，老道捋一捋这关系……”

“我武当其实也算是全真道的分支，而东王公乃男仙之主，司掌乾阳，为全真道供奉始祖……”

张三丰犹豫道：“这般说来，小道是不是要喊您一声祖师爷？”

“不至于，晚辈如今应该还算不上帝君。”

“那小道喊你一声‘小祖师’？”

“听起来好生别扭，而且咱们修道之人也不用讲究这些吧……”

林轩有些无语，摆手道：“旁人不管，咱们各论各的便是。”

“如此也好……”

张三丰正在重新组建三观，怔怔道。

“难怪我说这老道的怎么也一副以武证道的架势……”

阿青看了林轩一眼：“原来他就是张三丰啊。”

“嗯，说起来你还学了别人的太极剑和两仪剑，还不谢谢人家。”

“要得要得！”

阿青点点头，向着张三丰盈盈一拜：“阿青拜见张真人。”

“哎，每次遇到林道友，老道都能见到一个出色的女孩子，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小姑娘，你起来……，嗯？”

张三丰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小、小姑娘，你刚刚说你叫什么？”

“我叫阿青啊，林轩以前说起过我吧？”

阿青脸颊微红，嫣然道：“我也听黄姐姐说起过你，你跟白公公一样都是好道士呢。”

“别、别把小道跟‘白公公’相提并论……，也别再拜了，贫道感觉有点受不起……”

张三丰汗都下来了，连忙向着阿青稽首为礼：“贫道见过玄女娘娘。”

“我是小玄女啦，算不上什么娘娘不娘娘的。”

阿青微笑道：“我感觉你身上也有林轩说的‘位格之力’，你又不是殷商后裔扯不到玄女的因果，我把你当成长辈拜一拜还是可以的。”

“贫道偶得仙缘，原本还打算跟林道友商议一下此事的，想不到青剑仙一眼便看出了端倪……”

张三丰思虑了片刻，神色一松，轻叹道：“不管怎么说，既然咱们是自己人，就不用拜来拜去了，实在太过刺激了……”

“嗯，张真人洒脱飘逸，不羁俗礼，如此也落得自在。”

林轩微笑道：“说来此界正值千秋大劫，晚辈心中亦有些不安，想不到居然能在此遇到张真人，实在让晚辈欢喜不尽。”

“老道再不羁，你也别一口一个‘晚辈’……，大家既然都算是仙人，平辈相称也就是了。”

“至于这边嘛……，其实老道是专程前来，紧赶慢赶花了许多时间……”

张三丰神色有些庆幸：“还好未曾耽误正事，也还好轮回空间觉得老道跟此界有些因果，愿意放老道进来。”

“嗯，张真人身为武当祖师，乃名震千古的大宗师，自可以牵扯此界因果。”

林轩微笑道：“想不到真人听闻此界大劫，横渡诸天也要前来援手，实在让人感动不已。”

在倩女幽魂位面，林轩跟张三丰和姚广孝提到了风云位面千秋大劫的事情。

在大框架上，这一僧一道知道的并不少。

不过，这大劫都涉及到了法力无边的大日如来。

姚广孝觉得，“造佛祖的反”也实在有点抽象，给不出很好的意见。

“其实这空间放老道进来，倒也未必是因为武当祖师的身份……”

张三丰呼出一口闷气：“这事情有点复杂，咱们找个地方好生说说吧。”

“嗯，此处并非说话之地，张真人且来帐中一聚。”

“甚好。”

***

“张真人请用茶。”

敖雪亲手煮了一壶茶，依次分给张三丰、林轩和阿青。

上杉谦信那边已经明确了大方向，独孤恋儿和唐灵蕴过去谈论收编细节和后续战略方针。

这小龙女对军事不感兴趣，便跑到了林轩这边。

“多谢了。”

张三丰接过茶水，神色微微有些警惕：“老道总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你这小龙女是不是也牵扯到了一堆吓死人的因果？”

“哪有哪有……”

敖雪连忙摇头：“对了，张真人您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此事说来也有些荒谬。”

张三丰叹了口气：“老道那天心血来潮，选了个绝地闭关打坐，却突然出现了一名很漂亮的小姑娘，她张口就问老道想不想成仙？”

“咦？张老道你这开头还挺有意思的。”

阿青听得大感兴趣，笑吟吟道：“那女孩有多漂亮？有黄姐姐和小白漂亮么？”

“老道静修百年，至多只能说分得清美丑，要说孰高孰低，就太过为难老道了……”

张三丰有些无奈：“况且，你这小玄女也堪称人间绝色，不必刻意把自己摘出去。”

“小青性子就这样的，张真人别听她打岔……”

敖雪连忙打圆场道：“然后呢？张真人你就成仙了？”

“也不至于这么顺利……”

“老道当时以为山神鬼魅作弄，便施展观气之法，却发现那小姑娘的气息浩瀚若天地，便是当日的地藏菩萨也有所不及。”

“老道大惊之下，便问她到底是何来历，可她说牵扯因果，让老道暗自猜猜就行，直接说了大家都麻烦。”

张三丰嘴角抽了抽：“老道知道是大能降临，也不便多说。便跟那女子说，仙道缥缈，顺其自然便是。”

“真人说的甚是，然后呢？”

“然后……，然后那女子说大环境不好，各行各业都比较难，神仙也不例外。”

“什么人本来就不够，还陨落了那么多。现在空了那么多口子，再顺其自然天庭都要散伙。”

“她还说有些害群之马，明明知道大环境不好，还要整天弄些破事，跟外道眉来眼去的，拖大家后腿。”

“对了，那女子还说她以前为人族流过血，为人族立过功，本来安心躺平就行了，结果现在整天忙死忙活的！”

张三丰叹气道：“你们能不能想象，老道听一位绝世大能抱怨了半个时辰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听起来张真人是挺不容易的……”

林轩跟阿青对视了一眼：“张真人被那女子念叨来念叨去，便直接成仙了？”

“那小姑娘的法力极高，老道听不下去也跑不掉……”

“后面老道也有些受不了，便问那小姑娘该如何成仙。”

“听到这话，那小姑娘立马笑出声，从怀里掏出一幅画。说这东西是她好不容易才跟一名老女人借来的，让老道盯着画卷看看就行。”

“老道随便看了一眼，就仿佛做了一场梦。”

“具体东西记不清了，梦里好像老道也见过一个漂亮女孩，她还送了老道一对铁罗汉。”

“老道事后想找那人，却一直找不到，浑浑噩噩几十年，也随手创下了武当，成为了天下第一。”

“老道又梦到自己回到了少林寺，得到一名火工头陀私传《易筋经》，然后随便练练，就练到了蓝级浮屠的境界。”

“后来因为抱打不平，老道施展易筋经杀死元兵，被戒律院武僧看见，告诉了当时的少林方丈大师。”

“方丈知道之后，便废了老道的武功，逐我出了少林。”

“再然后，老道将道家法门融入易筋经，花了几个月时间，创了出一套《九霄真经》的心法，又侥幸天下无敌，破碎虚空而去。”

“还有次，老道是宋朝末年的官宦子弟，机缘巧合之下由文天祥文丞相将一众童子的力量注入体内，与宋朝的末代皇帝在太极玄棺中修炼数十载，成就真武法身，将蒙元十三翼高手尽数杀光。”

“那次梦里的翠山还是个女孩子，最后嫁给了岱岩，实在是莫名其妙……”

“哦，还有次，老道还认识了个叫董天宝的师兄……”

张三丰叹了口气：“但不知道为何，所有的梦的最后，老道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这说明真人的纯阳之身乃大道命数？”

林轩沉默了下，安慰道：“真人哪怕轮回百世，也能始终不忘初心，成就无上纯阳之身，实在让人敬佩不已。”

“老道醒来的时候，那小姑娘也是这么说的，她还说老道求道之心极坚，哪怕整个道门也没几个老道这样的人……”

张三丰有些意兴阑珊：“可不知为何，老道就是高兴不起来。”

“嘻嘻，这肯定是赞美啦。”

阿青笑吟吟道：“然后张真人便成就仙位了？”

“嗯，那女孩子说真武大帝陨落已久，若无应对之策。怕气运被邪灵所窃成就邪神。”

张三丰淡定的喝了一口茶：“然后她便上书玉帝大天尊，举荐老道成就‘真武’之位。”

“呀！如此说来，张真人你现在其实是真武大帝？”

“勉强算吧。”

“张真人还挺会的……”

林轩失笑道：“若是如此的话，之前的黄粱一梦其实是那女子出手，助张真人诸天合一？”

“多半确实是这样吧……”

张三丰叹了口气：“老道如今的情况，大概跟阿青姑娘也有些类似，至多算是个‘小真武’。”

“张真人太过谦虚了，便是小真武，也算仙帝之尊了。”

林轩微笑道：“想不到我等有朝一日，还能跟真武大帝并肩而战。”

在不同时代，同一个神灵的信仰，确实也有强弱之分。

好比北极四圣时代，天蓬真君是四圣老大，尊称“天蓬大元帅”。

天猷真君则是副元帅，又名天猷副帅。

老三老四的翊圣保德真君、灵应佑圣真君，则只用称呼黑煞将军、真武将军。

而随着后世民间对真武崇拜的日益普及与高涨，真武从将军逐渐升格为真武大帝、玄天上帝……

在民间，足以跟四御之首的紫微大帝平起平坐。

至于老张嘛……

就算比不上巅峰时候的真武大帝，但有这个位格在，肯定比那群野神散仙要强得多。

也正常吧。

虽然明代武当山的真武大帝是为了供奉朱棣的……

但网络时代也不少人以讹传讹，说张三丰是真武化身。

搞不好说的人多了，也就牵扯到了因果，弄假成真了。

嗯，神话的本质其实就是这样。

汉代以后，神灵彼此取代、融合的设定，实在太多了。

“那人临走之时，专门指点了林道友的方位，让老道过来帮忙。”

“她说这次大劫不简单，一旦触发便速战速决吧，不要让那群拖后腿的做好准备。”

“对了，她还让老道替她向你们问好。”

张三丰摇摇头：“说来好笑，老道直到现在，也不知道那人的身份，欠了一个大人情啊。”

“嘻嘻，那位大能姐姐整天想着摆烂，张真人成为仙帝之后，肯多干点活，也算是还人情了。”

阿青沉吟道：“那人这么厉害，应该不会胡说八道的。那咱们兵贵神速，直接跟织田信长决战，看看他有什么鬼点子？”

“也行吧，若是大日如来他们不现身的话，我等自不会输给东瀛。”

“这些日子，泥菩萨也说龙脉隐约有龙吟之音，应该也可以召唤轩辕黄帝了。”

“但轩辕黄帝若是真身降临，应该不能常驻于世，倒也有些风险……”

林轩想了想：“罢了，明日开始大军前往平壤。若织田信长逃之夭夭的话，那便将东瀛军队灭去便是。”

老张不是轮回者，不受轮回空间的规则限制。

关键时候，可以从权一下。

有他出手的话，人间的战局基本万无一失。

“若那织田信长真是第六天魔王的话，怕是不肯逃的……”

张三丰拈须微笑：“听闻东瀛佛法猖獗，此番若能见到地藏菩萨的话，老道倒想取其再论上一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