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田先生何故前倨后恭？”

盐田雄一前后的反差表现把裴佩佩逗笑了。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爷子，在她面前用磕磕绊绊的中文说恭维话。

也不知道这两句话他到底练了多久。

“裴总…于我…恩同再造。”

盐田雄一不知是把练会的中文全都说完了，还是实在说不下去了，转头跟梶井建叽里咕噜地用日语说了起来，让他翻译成中文。

通过梶井建的转述，裴佩佩了解到盐田雄一曲折的人生经历。

简单的来说：

盐田雄一的一生，就是被堕天堂吊锤的一生。

他在年轻时就从事游戏主机制造行业。

那时日本有好几家游戏厂商，都在生产自己的游戏主机。

后来堕天堂发布自己的划时代主机·天堂3，一举打败市面上其他所有的主机对手，几乎垄断了全部市场。

盐田雄一也不是没想过加入堕天堂。

打不过就加入，多大点事。

那时的堕天堂虽然在事实上已经垄断了整个市场，但究竟要如何对待如此庞大的市场却并没有一个清晰的规划。

对下属和加盟商的运营策略非常霸道。

盐田雄一几乎是被逼着离开了堕天堂。

一路辗转飘零。

走到哪，哪家游戏主机厂商就被堕天堂打击的倒闭。

最终来到sp社。

sp社虽然有开发游戏主机的计划，但习惯躺着挣钱的他们对主机项目并不重视，最后整个实验室都被卖给了塔罗娱乐。

漂洋过海来到国内。

就在盐田雄一感觉自己此生无望，一辈子都将活在堕天堂阴影之下的时候。

转机出现了。

首先是陈歌提供的技术与他一直以来的努力的方向不谋而合，HD振动技术进展飞快。

随后盐田雄一又听说：

裴佩佩正式将switch主机项目立项，拨下大笔预算。

这时裴佩佩在他心中的形象简直就像“万机之神降世”“欧姆尼赛亚显灵”，故而对她十分感激。

盐田雄一是典型的技术人员。

刚才的两句恭维之言已经耗尽了“毕生功力”，是他专门问过梶井建练的。

表达完自己对裴佩佩的感激。

盐田雄一开始向裴佩佩讲解主机实验室的研究成果。

他讲说的比梶井建更加专业，更加详细，也更让裴佩佩听不懂。

就在裴佩佩犹豫着要不要再开一局小游戏的时候，陈歌及时救场把话接了过去。

裴佩佩在后面轻轻捅了捅陈歌的后腰，小声说：

“你还懂日语，真是什么都会呢。”

“不是什么都懂，只是刚好会一点。”

陈歌前世的时候和日厂做过一些交流。

由于完全听不懂日式英语，于是他自学了日语。

真别说，日语还挺好学的。

很多词汇都像是某些中文方言的变种。

陈歌等人与代工厂约好的时间是十点半。

眼看距离约定时间还剩不到十分钟，裴佩佩终于想起来问一句陈歌到底找的是哪家制造商做代工。

在她的印象里。

国内能生产手机的工厂有的是，但生产游戏主机的还真没听说过。

“你到底找了哪家工厂啊？”

裴佩佩有些好奇：

“我警告你哦，既然选择做游戏主机就不要怕花钱，千万别找什么山寨小作坊砸了自己招牌。”

她裴佩佩一生行事。

赔钱归赔钱，但还是要脸的。

“放心，手机和游戏机的工艺差不多，绝对不是什么小作坊。”

听到这话，裴佩佩莫名感觉心里一慌。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听见门口传来响动走进四个人。

进来的四人中。

为首者是一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西装笔挺，眉眼间年轻时的帅气依稀可见。

左后方是一身穿职业套裙的女子，身后是一位三四十岁的工程师。

最显眼的是中年男子右手边的少女。

身高体态看起来和裴佩佩差不多，无忧无虑的纯真让她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小，眼神中偶尔透露出未经世事的清澈。

陈歌见到来人，从裴佩佩身边迎了上去：

“没想到林总竟然亲自来了，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左右无事，来看看我的好侄女。”

侄女？

陈歌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就听见身后的裴佩佩俏生生应了句：

“林叔！”

裴佩佩微笑着上前和来人打招呼，面带微笑举止得体，和私下里简直判若两人。

该死，我早该想到的。

裴佩佩暗恨自己疏忽大意，没早问清楚陈歌到底选了谁做代工。

她早就应该想到。

switch掌机主机一体化的设计与手机有共通之处，陈歌也不是会以次充好的性格。

国内最好的手机制作商是谁？

或者说国内最厉害的硬件制造行业巨头是谁？

答案毫无疑问：

“林氏集团”

裴佩佩的手机就是他们家生产。

裴氏集团和林氏集团的交情，从上一代老裴总创业的时候就结下了。

裴佩佩叫林氏集团的掌门人林恩成一声“林叔”，一点毛病都没有。

裴佩佩并不害怕林恩成。

林叔对自己挺好的。

真正让她头疼是跟在林叔身旁的那个少女。

“佩佩姐，快来看看我新发现的游戏。”

林恩成身边少女看到裴佩佩后嗖的一下钻她身边，拿出手机指指点点，活像个急于和好朋友分享趣事的孩子。

“林羡瑜你先把手松开，我带你看个好玩的。”

“真的？是什么？”

裴佩佩带一脸好奇的林羡瑜去玩陈歌写的弹珠小游戏，免得在这里耽误正事。

林恩成看着离开的女儿一脸头疼：

“抱歉，羡瑜很久没看到佩佩了，她们两个关系很好。”

“哪里，令爱活泼开朗，让人羡慕。”

陈歌将林恩成引入会客室，由梶井建和盐田雄一跟林氏集团的工程师交流技术所需。

裴佩佩和林氏集团还有一层关系，是让陈歌没想到的。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会改变谈判策略。

双方目前尚未达成协议，技术交流只涉及非机密的部分。

林恩成的心思似乎没放在switch的项目上，言语之间屡屡把话题往女儿林羡瑜和裴佩佩身上引。

说什么“一段时间不见佩佩，不想竟有这么大变化真是成熟了。”

“林羡瑜相比起来实在不成器。”问陈歌有没有什么成功经验可以分享。

听得陈歌不明所以。

他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想对我使用美人计，把女儿介绍给我？

林氏集团也没有游戏业务啊？

陈歌莫名想到，随即又因自己的离谱想法感到好笑。

不一会的工夫，两个青春靓丽的美少女回来了。

林羡瑜手里还拿着一个手柄：

“爸爸快看佩佩姐她们设计的游戏手柄，使用的是线性谐振执行器技术，可以精准感觉到每一个小球的撞击，我一次就能猜对杯子里有多少颗球。”

林羡瑜的语气重点明显是后半段。

这个手柄使用了什么样的新技术，在她看来并不比自己玩新游戏一次通关重要。

之所以能说出技术名称，也不过是在玩的时候听到裴佩佩随口一提。

她便记住了。

林恩成却没太听懂女儿言语中的意思，他拿过手柄看了一眼放在手边：

“线性谐振执行器技术并不是新技术，在手机领域也有应用，这就是一部分手机按键的触感与传统手机不同的原因。”

“不过把这项技术放在游戏手柄上，还真是第一次。”

“听说是陈总监提出的设计想法，真是年少有为。”

“林总谬赞了。”

陈歌直到现在都不明白林恩成到底为什么亲自来访。

switch的项目确实不小，但放在林氏集团也算不上大。

这种事派一个部门经理来跟自己谈就可以了，绝对犯不上让林恩成亲自来。

难道真是想来看看裴佩佩？

大集团的总裁这么闲吗？

林恩成半辈子见惯了风风雨雨，看陈歌一眼就能猜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于是他笑着从秘书手里接过一份文件开口说道：

“switch游戏主机的技术生产上不存在难点，无非是反复打磨堆料就能解决的，这是初步拟定的协议陈总监看一眼。”

陈歌接过协议大致翻了翻。

他发现林恩成给出的条件极为宽松优渥。

如果真按照这个协议签，林氏集团在switch项目里就只能挣个工本费。

对于林氏集团这样的大集团来说简直不可思议。

“林总，这不合适吧。”

陈歌迟疑道。

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陈歌不知道裴林两家的关系到底好到什么程度，但亲兄弟尚且明算账。

林恩成纡尊降贵亲自前来，又给出这么好的条件。

必然还有什么附加条款。

“陈总监先别忙着拒绝，我确实有所求。”

林恩成偏头看了女儿林羡瑜一眼：

“陈总监年少有为，想来是不知道如今的就业市场不景气，我这女儿一天天在家里无所事事游手好闲，我想托陈总监给她在塔罗娱乐找个工作。”

林恩成说的当然是客气话。

林氏集团多大的家业，怎么也不至于连个工作都找不到。

这是官场的一种潜规则。

用一种尽人皆知的荒谬说法，表明实际上另有它意。

清廷在贬袁世凯时，给出的理由是“足疾未愈”。

你七岁的时候崴过脚，现在是不是还没好呢，下台吧。

实际上就是在对其他人说，袁世凯没犯什么错，我就是要削他的军权而已。

林恩成此时的话亦是如此。

他说话时往裴佩佩的方向看了一眼，再结合此前一些涉及裴佩佩的话语。

陈歌略有明悟。

裴佩佩两年之前，还是一个干什么赔什么的败家大小姐。

如今塔罗娱乐已经涉足影视、游戏、音乐、服装、周边等诸多产业。

裴佩佩在青年成功企业家中榜上有名，变化之大可谓是翻天覆地。

如果有心人调查后就能发现。

这一切的转变，都是在陈歌出现后才发生的。

听林恩成的意思，似乎是想送林羡瑜进入塔罗娱乐学习改造一下?

怎么感觉更离谱了？

“爸爸！”没给林羡瑜反对的机会，林恩成说：

“你不是挺喜欢玩那些游戏的吗，这次让你有机会玩个够，水平不行人家可不要你。”

听到这话，林羡瑜抗拒的神色瞬间消失，骄傲地抬起胸脯说：

“我《黑暗之魂》八周目，《精灵宝可梦》对战大师分段，《师父》地狱难度通关，《明日方舟》危机合约拿过首杀，《传说之下》能打过屠杀线，《茶杯头》困难难度通关。”

确实够厉害。

如果林羡瑜说得都是真的，那她的游戏技术确实高超。

游戏公司招人，除了测试岗一般不太要求游戏技术。

涉猎广泛，对热门游戏有所认知即可。

游戏公司毕竟是做游戏的，又不是职业战队。

“您的意思是，想让林小姐体验一下游戏测试员的生活？”

陈歌试探性问道。

“不是体验，而是正经工作。”

林恩成正色严肃说道：

“我这个女儿爱玩爱闹，爱旅行也爱摸鱼，只要不工作她什么都爱。”

“我打算让她好好尝尝工作生活有多不容易。”

“千万不要给她特殊照顾，当成普通实习生就可以了。”

陈歌还想再推脱两句。

他真怕林羡瑜是个大小姐性子，平白请个祖宗回来。

陈歌刚要开口，就看见林恩成的秘书上前跟他耳语两句。

林恩成低头看了眼手表，面色不变的起身对裴佩佩说道：

“侄女，阿瑜我就交给你了，你的公寓还有空房间的话就给她留一间，没有就让她自己租房子。”

“我还有个会，就不多留了。”

“协议的问题我会留专人在这里，具体条款你们看着办。”

话锋转到裴佩佩头上，陈歌便失去了开口的理由。

裴佩佩最终也没说出拒绝的话，目送林恩成离去。

“臭老爹，就怎么想把我甩出去！”

眼看着林恩成走远，林羡瑜小声点跟裴佩佩吐槽自己老爹：

“没关系，我还有小金库，佩佩姐我一会请你吃大餐。”

林羡瑜说着拿出手机，似乎想展示一下自己的银行存款，证明自己有钱。

【您的银行卡已被禁用！】

林羡瑜微微一愣，连续打开几个手机银行却发现全都被禁用。

她平时消费主要支付宝直接从银行卡里提款转账。

此时银行卡全部被禁用，身上能支配的就只剩下一些零钱。

微信支付宝两个零钱钱包加在一块。

一共还剩：9843.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