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婷婷走了之后,钟玄又像是没骨头似的靠在了柳树上。
刚刚的心思有些杂乱,但他不想去细想。
树间的鸟鸣和小贩叫喊声夹杂在一起,彷如白噪音一样催人入眠。
不知不觉间,钟玄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等再次睁开眼睛,天已经都黑了。
街边的小贩们都已经收摊了,只剩下路对面有个做夜宵生意的粥摊,挂了盏气死风灯,刚刚开张。
他伸了个懒腰,好像自从自己在灵魂状态下诛杀了黑影鬼之后,特别容易犯困。
正准备收起布幅回家,旁边走过来一胖一瘦两个男人。
胖胖的那个大腹便便,一脸憨厚。
瘦高的男子倒是英俊帅气,只是身上的打扮有些朴素,衣服的手肘处还缝着补丁。
路过钟玄摊子的时候,那个瘦高男子对同伴低声说道:
“师兄你看,又是个坑蒙拐骗的江湖骗子,活该他忙活到现在都没生意。
要不是咱们严守师命,哪怕随便开个算卦摊子,也早就富甲一方了。”
他自以为很小声,但钟玄是何等耳力,听得清清楚楚。
胖乎乎的男人闻言训斥道:
“十五,师兄平时是怎么教育你的?清心寡欲才能静修己心。我们麻衣门讲究口不出恶语,心不怀恶念。
罚你回去抄写三遍《正易心法》。”
“啊?”
瘦高青年一脸苦涩。
钟玄本来不想搭理他俩,但听了胖胖的话,却突然来了兴趣。
他对着二人拱了拱手,笑道:
“刚才无意中听到二位对在下有些误解,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钟玄,是茅山弟子。”
二人闻言一愣,都有些惭愧。
胖乎乎男子赶紧也拱了拱手:
“原来是正一道的道友,我俩是麻衣门的弟子。我叫初一,这是我的师弟,叫十五。
刚才我师弟口无遮拦,冒犯了道友,还请见谅。”
钟玄笑了笑,自己没听错,真是麻衣门的。
说起这个麻衣门来头可不小,应该是属于正一道犹龙派的。
祖师名叫李和,本是个僧人,但通学了儒释道三教学问。
相传李和的徒弟就是著名的陈传老祖。
他所著的那本《麻衣神相》更是千百年来卜者手不释卷的奇书。
钟玄想到自己初来省城,多个朋友多条路。
尤其是像他们师兄弟这种神秘侧的职业选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提供出可供升级的邪物信息,所以最好还是结交一番。
想到这,钟玄又拱了拱手:
“初一道友,十五道友,正所谓不误会无朋友,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实不相瞒,我也是刚出师门。
我们茅山有祖训,正邪对立,终身搏斗。
因此弟子出山历练,都需要斩妖伏魔磨练心智。
但我刚到省城两眼一抹黑,总不能挨家挨户敲门问谁家有邪事,只好出此下策摆了个摊子。”
初一语气充满敬佩:
“早就听说茅山道士堪称除魔急先锋,誓与邪魔不两立,今日一见果然让人佩服。”
小白脸十五也是满脸激动:
“大家遇见了就是缘分,不如钟道友……”
“叫我阿玄就行。”
“哦,不如阿玄你和我们一起吃个晚饭如何?”
钟玄刚要顺嘴答应,却发现初一面色纠结。
初一踌躇了下,犹豫道:
“额,会不会不太好,咱俩去蹭饭就算了,还多带了个人,卞大哥会同意吗?”
十五却满脸自信:
“一顿饭而已,卞大哥和珠珠都不是小气的人。”
钟玄听的满头黑线。
好家伙,我身为茅山道士,相貌英俊,身家清白。
揣着六十块大洋的巨款,新租了单门独户的鬼屋;
身具三虎一猪之力,总共30400斤的力气;
更有铁布衫护身,刀枪不入;
左手戴着屁用没有的“三世珠”,屁股后随时能抽出来直击灵魂的大斧子。
我得多想不开,才会跟你们去蹭一顿没名堂的饭?
钟玄没让那俩窘迫的师兄弟为难,想了想说道:
“相请不如偶遇,正好那边有个粥摊,两位要是不嫌弃的话就一起吃点,我请客!”
“好啊,好啊!”
十五眼睛直接亮了。
初一瞪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矜持道:
“那就却之不恭了。”
非常巧的是,开粥摊的老板也是个胖子,名字叫肥宝,健谈的很。
见钟玄三人来照顾生意,肥宝很是开心的排出了三个大碗,一边放料一边吹嘘道:
“我肥宝的粥是出了名的给料足,味道棒。几位要觉得好吃,以后多来照顾生意啊。”
三碗粥端上桌子,钟玄打眼一看,给料确实很足。
虾干,皮蛋,干丝,葱花混合之后,用热粥盖顶,浓香扑鼻。
初一和十五兄弟俩日子过得捉襟见肘,三餐全靠蹭饭,饥一顿饱一顿的。
见了喷香的热粥,顿时面色一喜,都有些迫不及待。
初一还想客气两句,但身边的十五却早就呼噜呼噜地开喝了。
钟玄笑着伸手示意后,也端起碗喝了一口。
不怪老板肥宝吹嘘,味道真是不错。
三人吃的正高兴,煤油灯照不到的昏暗处却走出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她双目无神,痴痴呆呆,嘴里不断地嘀咕着什么。
钟玄瞄了一眼,发现确实是大活人,就没太在意。
那女人却直接向他们走了过来。
她走到三人跟前,眼神直勾勾盯着桌子,声音突然变大:
“你们有没有见过一条会唱歌的狗?”
肥宝被这女人吓得一哆嗦,他们出夜摊的小贩,最忌讳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初一和十五也放下粥碗,对视了一眼。
钟玄不以为意,转头对肥宝说道:
“老板,多加一碗粥,记我账上。”
女人毫不在意面前人的反应,只是嘴里不断重复着那句话:
“你们有没有见过一条会唱歌的狗?”
钟玄看着那个女人,说道:
“我今天刚来省城,没见过你说的那种狗。夜深天冷,先喝碗粥吧。”
不一会,肥宝颤巍巍端来粥,女人接过后不顾滚烫,一饮而尽。
随后她放下碗,低声嘀咕着离开了粥摊。
钟玄刚要继续喝粥,忽然感觉到一阵熟悉的阴冷,抬头看去,视线里却除了那个女人什么都没有。
他抽出张丁甲符贴在胸口,再次看向传来阴冷的方向。
只见有个浑身是血的男童跟在那个女人的身后,正对他笑着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