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Pat。”

姑娘颤巍巍地伸出手，努力维持着都市白领女性最后的体面。

钟玄没有动作，只是淡淡道：

“你乌云盖顶，印堂晦暗，中庭有横纹渐生，要是再不注意，最近就会有血光之灾。”

“你……你在开玩笑对吧？”

Pat的腿有点发颤，她本来就喜欢恐怖故事，下意识也会接受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

旁边的鬼差虽然没说话，但也暗暗点了点头。

他不会看面相，不过靠着自己的特殊能力还是能看出这姑娘头顶的火光闪烁不定，随时都可能熄灭。

这个石真人果然有一套。

鬼差更是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打算。

“对了，那个厨师怎么样了？会不会伤别人，要不我报警吧。”

Pat还是有些不放心。

钟玄盯着不断变化的数字随口应付：

“不用，我朋友会处理。他已经晕过去了。”

鬼差继续点头，确实晕过去了，

这一晕，就是一辈子。

他走出楼道的时候，正好看见厨子的新生鬼魂茫然地站在原地。

不过这是警司的地盘，轮不到他越俎代庖。

电梯到达一楼，三个人走出大堂，路过门口的时候，两个一动不动的保安突然微微躬身。

Pat大为惊奇，知道保安行礼的对象肯定不是自己，她进来的时候，保安看她的眼神都是冷冰冰的。

钟玄和鬼差半点反应都欠奉，默契的拐过街角才停下来。

鬼差看了眼还跟在钟玄身边的Pat，暗道这姑娘真不懂事，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他犹豫了下，不能确定钟玄对这姑娘的态度，终究还是没直接赶人，而是找了个由头：

“真人，您要是还不太累的话，不如一起去吃个夜宵？

我知道前面有个排挡还不错，我请客。”

“那我就叨扰了。”

这倒是正中钟玄的下怀，他还有很多事想要问清楚。

警司太阴险，不适合套消息。

这个鬼差虽然也是来意不明，但他气息实在谈不上太强，钟玄有信心占据主导。

鬼差一喜，连忙伸手示意：“真人，这边请。”

俩人正要走，身边却响起Pat怯生生的声音：

“我能一起去吗？哦，我来请客。”

她今天受的惊吓实在有些大，先是接受了恐怖故事的洗礼，随后发现协会的会长竟然被做成了牛排，还被厨子持刀追杀，差一点就没命。

Pat现在实在是没办法独自回自己的小窝，只能厚着脸皮企图在钟玄身边蹭到天亮。

毕竟是救命恩人，安全感爆棚。

鬼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里暗暗腹诽。

这姑娘碰见个疯子追杀就被吓成这样，要真是听见了他和钟玄的谈话，还不得直接吓出心梗？

但是他也明白，这事轮不到自己多嘴，主要还得看钟玄的态度。

“不好意思，不方便。”

似乎是因为刚刚吃掉了只红厉鬼，钟玄现在耐性差极了，心里满是暴虐的情绪。

Pat表情一僵，尴尬地笑笑：

“没关系，反正我公司就在附近，现在应该还有人加班。

我还是直接去公司吧，正好也不太饿。

对了，谢谢你救了我。”

钟玄看了眼Pat手指的方向，忽地皱了皱眉。

这么巧？

Pat公司所在的写字楼，正好就是去东龙岛之前，钟玄发现有红厉鬼出没的那间大厦。

难怪这姑娘乌云盖顶，在阴气这么重的地方上班到现还能活蹦乱跳，已经算是命大了。

那栋写字楼里鬼比人还多，真要是让Pat现在赶回公司，恐怕明天法医就得去拉尸体。

“你和我们一起来吧，刚受了惊吓，正好喝完热汤。”

“好啊好啊。”

Pat听钟玄这么说，顿时惊喜不已，赶紧跟上。

鬼差摇摇头，不明白钟玄搞什么。

难道修道太寂寞动了凡心？

拐了几个弯之后，喧闹的人声扑面而来。

交谈声，大笑声，锅铲碰撞声，此起彼伏。

浓烈的市井之气一下子把Pat从地狱拉到了人间。

她脸上终于浮现出笑意，素手一挥故作豪气状：

“随便吃，今天我请。”

“好啊。”

钟玄挑了离得最近的那一家，刚要拉开凳子坐下，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下面具的鬼差伸手拦住。

鬼差凑近钟玄身边，神神秘秘道：

“这家太贵，去里面那家。”

“……”

钟玄看着鬼差的那张大长脸有点疑惑，这分明就是个常见的港岛中年大叔，一点也没有怪谈协会会员的B格。

不过去哪都无所谓，他顺从地站起身，随着鬼差来到最里面的那间大排档。

刚一坐下，店老板就高声招呼：

“赵哥，今天来的这么晚啊？”

“有点事耽误了，还是老样子啊。对了，先给我来一打啤酒一瓶汽水，要冰的。”

“好，你先坐。”

伙计很麻利，很快就拎过酒水和杯子放到了桌子上。

鬼差迫不及待的给自己满上，举杯示意后，一口干了下去。

“痛快！真人，我实话和你说……”

一杯酒下肚明显把鬼差的话头勾了上来，他刚想畅所欲言，看了眼旁边瞪着大眼睛无比好奇的Pat，又把话憋了回去。

这个石真人也真是的，这么私密的聊天，干嘛把外人拉进来，搞得好多话都不好说了。

钟玄也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笑道：

“贵姓？”

“诶，不敢不敢，我姓赵，叫我阿帆就行！”

“阿帆，容我问你个问题。”

“你……你说。”

鬼差有些犹豫的扫了Pat一眼，又有点被钟玄的正经态度吓到。

钟玄面容陡然凌厉：

“这附近哪里有厕所？”

“……”

这转折太急，差点让鬼差把刚才的啤酒都吐出来。

他无语地看了眼钟玄，但又不好意思说附近的墙角全是厕所。

Pat忍不住扭头偷笑，呆在这种人声鼎沸的地方，已经让她惊恐的心情得到了很大的平复。

钟玄也没等鬼差回答，转而对Pat问道：

“Pat小姐，刚才听你说你们的公司就在附近，能不能用你的工牌去借个卫生间。”

“哦？哦，当然！”

Pat一阵翻找，从挎包里拿出工牌递了过去，关切道：

“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我们公司的那栋写字楼有点邪门。”

“不用，你们稍待，我很快就回来。对了，帮我看好这把剑。”

不邪门我还不去呢。

钟玄拿着工牌奔着来时的方向而去。

鬼差默认无语地看着椅子上摆放的古剑，不断安慰自己奇人必有奇行。

他转头看了Pat一眼，换来Pat礼貌而疏远的笑。

俩人都没什么聊天的兴致。

一个没心情聊，另一个也没心情聊。

……

钟玄来到那栋熟悉的写字楼前，抬头看了看楼顶，没有发现那只红厉鬼的踪影。

既然已经和山本结了死仇，那就得先下手为强，隔夜都嫌晚。

等拔了他的聚煞转灵阵，业力反噬到山本的身上之后，看他的运气还有没有现在这么好。

钟玄走进大厅，坐在椅子上值夜保安强行睁开惺忪睡眼，刚想发问，却见钟玄已经刷卡走了进去。

保安重新倚靠回椅子上，舒坦地闭上了眼睛。

估计又是个悲惨的打工人，半夜被老板叫回来加班。

还是当保安好，忙时倒三班，闲时三班倒。

碰上夜班还能偷懒眯一觉，一点职业瓶颈都没有。

钟玄按下按键，左右电梯门同时打开，里面各有一个女人。

左边的那个一身ol装，年纪稍微大点，一看就是职场女性精英；

右边那个身穿白色长袍，面色发青，连头发都是白的。

这形象别说是晚上，大白天出现都能吓人一跳。

钟玄对右边的白衣女人笑笑，在她略带惊恐的目光中，毫不犹豫的走进了左边的电梯。

钟玄不喜欢猎奇，还是丝袜比较有感觉。

电梯门缓缓闭合。

令白衣女人不解的是，对面电梯里的面向自己的一男一女，嘴角竟同时浮现出冷笑。

电梯缓缓行驶到顶楼后停下打开，阵阵白烟中，钟玄走了出来。

运气不错，进门就撞见了个红厉鬼。

他打算从顶层开始，逐层清扫，不放过一个死角。

刚走没两步，身边的房间猛地窜出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姑娘，一把拽住钟玄的手腕，惊慌说道：

“快跑，这楼里有鬼！”

钟玄朝她身后看去，果然有个模糊的黑影在逐渐逼近，也就没有反抗。

红衣姑娘可能有点慌不择路，拽着钟玄直奔天台，紧紧合上了天台的铁门。

她拽着钟玄不断后退，一直退到楼顶的边缘才停下来。

钟玄挣开手腕，摊摊手刚想要说点什么，就听红衣姑娘尖利地大喊：

“你别过来，求求你，放了我吧。”

钟玄转头一看，那个黑影竟然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铁门，缓缓朝着两人逼近。

红衣姑娘紧缩着身子，似乎害怕到了极点。

眼见黑影越逼越近，她下意识还想后退，却忘了自己已经站在了最边缘的地方。

“啊！！！”

伴随着尖叫，红衣女孩直接背朝地面跌了下去，看向钟玄的目光里满是绝望。

钟玄叹了口气，手在楼顶边缘一撑，也跟着跳了下去。

二人不断接近，钟玄伸出手想要拽住红衣女孩，却一把捞了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