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玄坐在地面，倚靠着盥洗台，仔细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身体。

体内里面各个脏腑都已经被阴气盘踞，尤其是丹田中，先天一炁与阴气已经混杂在了一起。

好消息是，阴气没继续在身体中四下冲荡，自身行动又能恢复如常；

坏消息是，这团庞大的阴气中蕴含的煞气恶念和红厉鬼比起来有云泥之别。

钟玄之所以直到现在还没发狂大开杀戒，一来是因为前世生活的几十年里，道德方面束缚依旧在起作用；二来是百会穴中的那团炁至阳至刚，成功阻挡了阴气上冲的速度。

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百会穴中储藏的炁终究有限，一旦被消耗干净，阴气肯定直接冲击而上，到时候会发生什么钟玄自己也不敢确定。

若是只有这样，那倒还能接受，就怕……

钟玄摊开手掌，运起炁丝在血脉中游动，企图像之前那样带出神力。

可惜炁丝刚刚汲取到一丝神力，便直接和阴气发生了反应，化成团烟雾从毛孔中渗了出来。

钟玄无奈苦笑，怕什么来什么，看来通天箓的能力暂时废了。

在清空体内阴气之前，再也没办法以炁画符。

好在他赌赢了！

之前拉入身体内的黑色珠子虽然扩散成了巴掌大的门板状，但仍旧在不停的吸收着身体里面的阴气。

如果能将全部阴气都导入其中，那钟玄就能摆脱这次的危机，重新获得凭空画符的能力。

不过，以现在黑雾吸附阴气的速度来看，等它自主将体内所有阴邪气息吸收一空，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所以钟玄下一步急需找个没人打扰的地方安静修炼段时间，借助炁的流转，加速阴气被吸收。

话说回来，这团黑雾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钟玄下意识的伸手轻抚胸口位置，没想到手指仿佛触碰到了一层薄膜，稍一用力就陷了进去。

这是……

钟玄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慢慢将整条手臂都插进了胸膛之中。

果然，黑雾门板后面阴冷无比，和镜子后面的空间一模一样。

莫非这团黑雾就是那片作为阵眼的空间？

钟玄这边还在专心研究，里昂却直接把刚喝进嘴里的牛奶喷了出来。

正常人要是看见钟玄这副对自己掏心掏肺的景象肯定得吓得精神失常。

幸好里昂不是正常人，他本来就是神经病。

他好奇地凑过来，也朝着钟玄胸口的黑雾位置伸出了手指。

没想到却没能像钟玄那样直接插进去，而是只触摸到了一片略显冰冷的皮肤。

是钟玄的皮肤。

钟玄默默抽出手臂，面无表情地看着里昂。

里昂罕见地羞涩了一下：

“嘿嘿，我只是一时好奇，绝对不是对你的身体有什么想法。”

“最好没有。”

钟玄没好气回了一句，在里昂惋惜的目光中拉上了衣领，将黑雾遮挡起来。

突然，电话铃声响起。

钟玄和里昂对视一眼，各自翻出手机，发现都不是自己的来电。

嗯？

钟玄忽地把手伸向另一侧口袋，又掏出部手机。

是山本的那部。

看了眼来电显示，发现打电话的竟然是警司。

钟玄皱了皱眉，给里昂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按下接通键却没说话。

电话那边也没发出声音。

就这样僵持了一阵之后，对面似乎轻叹了口气，终于出声打破僵局：

“石真人，一切安好？”

“劳警司挂念，都还好。”

钟玄语带笑意，眼神冰冷：

“不知道警司有什么话想带给山本的，我可以代为转达。”

“转达？呵呵，哈哈哈……”

警司似乎被戳中了笑点，放声大笑：

“石真人真是风趣。恐怕山本现在已经魂飞魄散了吧，你想去哪里转达？”

“警司对我倒很有信心。”

“我一直非常相信石真人的实力，你也知道，我从很早就开始关注真人你了。”

钟玄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意：

“那我还真得谢谢警司赏识了。”

又是一阵沉默。

终于还是警司忍不住先开口道：

“场面没搞得太狼狈吧？免得一会我不好收尾。”

“还好。除了山本之外，还有霍氏大厦的老板和女秘书。其他的都是些半人半尸。”

警司苦笑道：

“石真人可真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同时弄出那么多具尸体，更别提霍氏大厦老板和一哥都有交情……

算了，我来处理吧。”

钟玄面无表情，疏无感激神色：

“那就谢谢警司了。

我在大厦里找到了山本的那块‘丙’字牌子，自己手里的这块‘丁’字会员令牌已经没什么用处了。

正所谓蒙赠尺素，还君明珠，我的牌子就先放在大厦前台了。

如果警司不嫌弃，还请收下。”

“呵呵，那我就先谢过真人了。”

“客气。”

钟玄刚要挂掉电话，那边警司的声音却突然拔高了些，问道：

“石真人，之前山本曾经在我这里借走了片阿修罗界空间碎片，不知道真人有没有碰巧见到？

如果真人有意交换的话，条件可以随便提。

我肯定不会让真人失望的。”

钟玄低头瞥了眼自己胸口位置，语气略带惋惜：

“我倒是进去过，应该就是你说的那片空间。

山本把它当成了阵眼，它的残魂企图崩碎空间和我同归于尽，万幸我跑了出来。”

“这样啊……好，那真人你只管离开，我会派人去收尾的。”

钟玄挂掉电话，对警司说的一个字都不信。

借的？借个屁。

以警司的阴险程度，不去薅山本的羊毛已经算是克制自己了，怎么还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借给山本。

真当自己是善男信女了？

其实这点钟玄倒是有些冤枉警司了，那片阿修罗界碎片确实是警司给山本的。

不过不是借，是卖。

而且警司也不是卖家，只能算个掮客。

真正的卖主是那位会长。

警司知道空间残片是个好东西，只是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试探一下，但没想到钟玄回答滴水不漏，毫无破绽。

他只能无奈相信空间确实已经被崩碎。

这个结果倒是也不出乎警司的预料，毕竟如果设身处地想一下，警司可能比山本做的还绝。

人都要死了，就更不能把好东西留下。

警司放下电话后，也是面无表情。

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沉思良久后，忽地一笑：

“暂时不用动手了，那个石坚倒是很识趣，把‘丁’字令牌交出来了。”

“这么说，他真的把山本的老窝端了？只用了一个上午？”

带着惊诧的嗓音有些尖锐，主人赫然是陈公公。

“是啊，这个石坚不容小觑。”

警司也有些被钟玄的果敢狠辣惊住了，连夜开完会，第二天上午就直接去山本老巢放对。

钟玄甚至都不愿意等到晚上，而且还大获全胜，全歼了山本的势力。

看来对钟玄的评估要往上提一提了。

钟玄和警司都没有提起这通电话的初始目的。

有些事情在有些时候，心照不宣就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警司肯定只会向赢家释放善意。

恰好，钟玄就是这次的赢家。

电梯里，里昂见钟玄一言不发，好奇问道：

“阿玄，刚刚打电话的那人是谁啊？这么招你记恨。”

钟玄终于从思考中缓过神来，有点惊讶地问道：

“很明显吗？”

“明显，非常明显。能看出来你恨不得杀剥了他的皮。”

里昂果然是个极其敏锐的精神病，钟玄笑了笑：

“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俩人走出电梯来到大堂，路过前台的时候，钟玄将自己的牌子放进了前台的抽屉里面。

“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里昂好奇心重，伸手就要拉开抽屉，却被钟玄一把摁住。

“里昂，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但日后肯定得需要你帮忙。

在我认识的人里面，你是唯一一个能掺和进这件事，又能不被伤到的人。”

“嘿嘿嘿……阿玄，不得不说，你虽然长得没我帅，但眼光绝对是一流。”

里昂被夸得十分高兴，直接将探查秘密的事抛在了脑后。

钟玄倒不是瞎说，他本来是真打算让里昂加入进怪谈协会的。

一个被上天青睐的神经病，可以说是百毒不侵。

只有他伤害别人的份，别人轻易伤不了他。

恰好，怪谈协会里面都是些死不足惜的邪物。

就算是从里面抽十个人，枪毙其中的九个，都算是执法不严贪赃枉法。

深水埗。

劳碌了一上午的钟发白再次回到了他心爱的杂货铺。

还没等进门，他就察觉到一阵浓郁的阴煞之气正从铺子里逸散出来。

莫非有什么邪物来寻仇？

那可别怪道爷我不讲情面！

也不去打听打听，有我钟发白在，方圆二十里哪只鬼敢放肆！

噌~

钟发白抽出钟馗宝剑，一脚踹开房门，却见钟玄正坐在柜台用吸管专心致志地嘬着汽水。

钟发白：……

钟玄抬起头，见钟发白正盯着自己手里的汽水瓶子，笑呵呵道：

“口太渴没忍住，麻烦记账。”

说完，他伸手又抽出一瓶，用指甲弹开后，递给钟发白：

“钟道长别客气，就当是自己家。”

钟发白满头黑线，正想声明一下自己对这间店铺的所有权，却突然反应过来那股浓重阴气的来源竟然是钟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