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晖对此更是茫然。
在沈氏父子身上,已经出现了之前她绝不会遇到,也不会面临的情况。
但回头想想,自从能进出边界以来,哪件事对她不是意外且不能理解的?
总之,她的世界和她对世界的认知全变了。
傅明晖侧过头,看到病房外有个中年女性,神情很是憔悴。虽然并没有大声吵闹,但全身都透着巨大的恐惧感。
沈苗的妈妈。
傅明晖立即就判断出。
她经历了车祸的恐怖,失去了儿子,好不容易老公被拉回来,现在却又站在了悬崖边缘。
对于重症病人的家属来说,这一切都是心理摧残,何况这种特殊的情况呢?
啪地一声,沈苗妈妈手中的杯子无意中掉在地上了。
她始终手里抓着,里面倒满了水,却忧心的一口没喝。
这下子,水洒了一身不说,大概因为是热的,还烫得跳起来。
医护人员都在忙,走廊上静悄悄的。
云柯见状,几乎下意识的走出隐蔽方位,两步来到沈苗妈妈身边。
“阿姨您没事吧。”一边问,一边迅速拿出手中的纸巾,帮沈苗妈妈擦身上的水渍,“您不要管这个,让保洁来清理地面。您这种鞋底,沾水很滑的。”
万一摔一跤,到时候谁照顾沈大叔呢?
她是受过特殊训练的,瞬间就注意到了细节。
傅明晖心生佩服,因为她只是吓一跳,根本没看到对方的鞋底什么的。
看来,普通人遇到意外事件就是会慢半拍的。
沈苗妈妈其实也很意外,因为她明明没看到有人在附近徘徊,怎么一下就冒出来了?
“谢谢你,谢谢。但,你也是……”沈苗清理了身上的水渍后问,面露同情之意。
这一层全是重症病房,能出现的人除了医护人员和保洁人员,全是病患家属。
同为家属,她很能共情那种无奈、纠心和疲惫。
“嗯嗯,我……”
云柯本想胡乱说我爸,又想到不能诅咒自己爸爸,就临时改口道,“伤者是我公司的上司,这里出了点问题。”
她点了点脑袋,“他一个老光棍,没人照顾他,公司派了我来。”
“那还真是……蛮可怜。”沈苗妈妈是真同情了。
普通人进了医院,哪怕是办事去的,心情都不很轻松。
可能是气场的原因。
在ICU外面,心情就沉重了。
可是听到云柯这么胡说八道,傅明晖还是不禁莞尔。
不知道罗昭听到云柯的话怎么想?没人照顾的老光棍吗?
这年头的“老光棍”都这么吸引人了吗?
这么想着,无意中又向病房内看了看。
忽然之间,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感觉沈大叔紧闭的双眼,忽然就睁开了。
眼珠子,死死的盯着她。
傅明晖吓了一跳,浑身的鸡皮疙瘩瞬间全起来了。
那感觉,好像死人诈尸似的。
可她才愣了片刻,那双眼睛又闭上了,让傅明晖以为是自己眼花。
她情不自禁的走近了些,几乎趴在玻璃上向里看。
没错,确实是闭着眼……
心里念头才到这儿,那眼睛又啪地张开了。
神情极为陌生。
然后再合上,再张开。
眼神却又似换了,凶狠之极的样子。
傅明晖被惊吓得不能动弹,下意识的瞄向仪器。
没事啊,很平稳的数据。
可是当她的目光被病床上的“人”吸引,又看到那双眼睛不断闭闭合合。
好像是个机器人短路了那样。
可明明是同一个人,却因为眼神不对,好像无数鬼魂从这个人的身上“路过”。
“云柯。”她下意识地叫了声,脖子和身子却无论如何也扭转不过来。
而在玻璃的反射中,她看到的不仅是她自己,还有无数黑乎乎的影子,从地板,从天花板,从墙壁,从楼梯和电梯处慢慢向她围拢了过来。
好像在她的身后不是医院,而是一片无涯的虚无。
目光错开角度,明明看到云柯就在对面的长椅处,在和沈苗的妈妈说话。
可是,就是一种隔着透明时空的感觉。
看得见却无法联络,遥不可及。
她被魇住了。
她太知道这种感觉了,可她又没睡,大白天的,前一秒就站在医院走廊里。
难道,她失去意识了?
这念头令傅明晖的脑门直冒白毛汗,急忙念了雷祖的十字天言。
但很快她惊恐的发现,晚了。
她念晚了。
若是梦魇,她还能挣脱。
可十字天言才念了五个字,一半,她发现忽然能动了,但地点却发生了变幻。
抬手看了看表,时间凝结了。
再一次,她从噩梦进入了边界!
可问题的关键是,她是怎么睡着的?
或者说,怎么失去意识的。
谁会在大白天里,在未睡眠状态下,忽然进入噩梦?
而且由噩梦直接进入了边界!
那么她在外面的肉身怎么办?云柯发现她“晕倒”了吗?她现在可是在医院里,会不会直接被抢救?
云柯应该不会允许医生往她身上乱插管子的,她一定有办法把自己搞出去。
她得相信伙伴!
这一刻,她甚至庆幸有云柯在身边。
如若不然,人际关系上,只有那位亲戚和她和瓜葛。医院或者警方,第一个要找的就是所谓亲戚。
可是若是如此,她必定会被虐待。说不定对方直接搞死她,然后瓜分财产。
毕竟在法律关系上,她基本上算是无依无靠的人了。
什么亲情?
一旦染上金钱的色彩,就会成为可怕的关系,关键时刻还不如朋友靠谱。
胡思乱想,心神不宁中,边界里那种荒芜感扑面而来。
傅明晖提醒自己镇定,毕竟出入好多次了,刺激没这么大。
但她很快意识到更可怕的问题:罗昭呢?
他怎么还不出现?
那枚像是水晶的戒指,她一直有戴在手上啊。
被什么事绊住他的脚了吗?
还是,他找不到她?
这念头忽然冒出来,把傅明晖吓得够呛。
在边界中的安全感,全部来自于罗昭。
倘若他不在,她这种大脆皮就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后面要发生的事。
“罗昭。”她轻轻喊了声。
回音袅袅,好像黑暗中不断有声音在反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