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晖好想做个坚强的人啊。
对罗昭的问话,直接开玩笑的来一回合什么“脸红什么,精神焕发。怎么又白啦?防冷涂的腊”之类的逗趣话。
可她在罗昭面前,不知何时已经变得不会,或者说不愿意遮掩,于是继续对着那颗鸡蛋戳戳戳,低声把自己的想法和担心说了。
“我是不太怂了,杞人忧天?”说完,又有点不好意思。
“你容易心理延展,就是遇事总会想到坏的方面,还给它具像话了。”罗昭很认真地说,“以后得空问问老吕,他可以给些好的建议。至于你担心的事……”
他望着她,沉静而坚定的目光仿佛一道光,直照到惶惶然的心里去,“并不是什么杞人忧天,但如果真的发生,我也能保护你!”
傅明晖回望她,几不可见撅起嘴唇,轻轻吁了口气。
莫名,无比相信这句承诺。
罗昭的唇角边就扯上一点点笑意,“况且,这件事还处于保密阶段。除了你和我,还没人任何人知道。包括老吕他们。”
毕竟在边界里大战佟新的时候,也只有他们二人在场。
任务结束时,向局里提交报告的时候,他也会暂时隐瞒。
他有一种古怪的直觉:上回平凡在边界中试探傅明晖,好像是内鬼的行为。
但也许,内鬼另有其人……
“我们的秘密?”傅明晖把身子向前探了探问。
罗昭嗯了声,下意识的坐直了。
最近,好像不太习惯她忽然的靠近了,总是让他身上发麻……
傅明晖却笑了起来。
其实她也觉得自己很幼稚,共同保守个秘密怎么了,但心里就是美得很。
特别是罗昭嘱咐道,“以后有关灵应的事,你只告诉我就行了,暂时队友之间也不能提。不是不信任,是知道的人多了就会出岔子。”
明明他说得那么严肃和公事公办,可她心里还是甜甜的。
怪不得都说恋爱令人智商下降,她现在自己都知道她变白痴了。
早饭后,罗昭就忙碌了起来,整个人都关在自己的病房。
傅明晖几次“偶然”路过小花园,都看到他在打电话。
户外视野开阔,更容易提防偷听偷窥一类的。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甄小涛的肉身还在这里,因为佟新在这边住得蛮久,意念在此徘徊不去,加上他们之前利用的精神病人也在附近,其实情况调查得差不多的时候,他们都可以撤离这里了。
但现在,还不行。
可就算不能亲临现场,罗昭还要遥控指挥外面的行动。
傅明晖很好奇这次行动的结果,也很想知道顺利不顺利,可还是强压下心里长出的荒草,直接等命令,等结果,不去打扰罗昭。
她好歹也算是纪律部队的人了,这点自制力还是要有的,尽管目前她还是个编外的……
不过她倒也不会无聊,疗养院内的康养活动相当的丰富,老年团总是叫她一起。她还跟着大胆奶奶,打了八段锦。
午饭才过,她就看到了甄小涛的祖父母又来探望他了,连忙上前打招呼,并帮着他们拎东西一起上楼。
“唉,真是可怜。”
临走的时候,她听到老年团的低声议论。
“这把年纪了还失去希望,绝对算人间惨事了。”
“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顺,七十从心所欲。可他们都是八十岁的人了,别说从心了,即便走了,也放心不下呀。”
“小傅,说点好听的,让他们高兴一天是一天吧。”
还有人嘱咐。
傅明晖心情沉重,但努力做出开朗的模样。
今天四楼的守卫比较严格,拦着她不让进,直到甄爷爷说她是远房孙辈,正巧也在这家疗养院,这才被放行。
甄奶奶还是有气无力但是强撑的样子,傅明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怎么感觉奶奶脸上的黑气又加在一层似的。
如今看来,仿佛笼罩着黑纱,面目都不太清楚了。
她再一次想到持心道长,不知道他在的话,能不能给个准确的答案。
虽然生死有命,谁来也没办法,但也许会有其他方式让老人不那么痛苦……
“要这么摆吗?”傅明晖帮着把病床上的小桌支起来,又把老人带的饭盒打开,放在上面。
登时,一股浓香钻入鼻端。
怪不得这次拿的东西又这么重,原来是吃食,足足有六盒。
想必,都是甄小涛生前喜欢的吧?
其中还有一盒和好酱料的涮羊肉,无菜版。
忽然记起甄爷爷说过,甄小涛干羊肉片就能干三斤。
现在他哪怕能起来吃一片,都已经需要天大的奇迹了。
而甄家老夫妻为了这个虚无缥缈的奇迹,已经等了二十年,等到快油尽灯枯。
是毅力吗?
不,永远不要高估人类的毅力。
是爱,只有无尽的爱,才能有这样强大的力量。
傅明晖突然就想起一首诗,心尖都酸了。
如果你等我,我将回来。
但你必须全心全意的等。
等到天下黄雨,下大雪。
等到炎夏的凯旋。
等到记忆模糊,心理动摇。
等到,所有的等待都停止。
心里念着,却不成想出了声。
等她发现时,诗已经念完,老爷子还好,老太太却已经泪光莹莹。
“我还能,等到他,回来吗?”一句话,要分成三次说。
是没力气,也是悲伤过度。
“您把书给我,我给他念吧。”傅明晖不知要如何回答,只接过老太太手里的书,“说不定有陌生的声音刺激,会对他大脑皮层的反应有好处。”
她是真这么想的,毕竟她在边界里和甄小涛是有交流的。
或者说,生死与共过。
如果他这边的肉身也能听到她的声音,说不定真的有些效果!
老太太把书给她,转身趁人不备,抹了把泪。
傅明晖其实看到了,却假装不知道。
老爷子拿了把扇子来,轻轻扇着。
倒不是热,而是把饭菜的香气扇到甄小涛的鼻子边。
“这小子能吃,爱吃,说不定……”
“味觉也是可以刺激到的。”傅明晖连忙说。
她知道这样不对,她又要给老人希望。
可是,她真的不忍心冷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