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夏兰家出来,楚魏的心情非常愉悦!
这应该是他重生以来,最开心安宁的一天。
夏兰时不时的娇斥。
大大咧咧粗线条的董勤。
小小年纪、未经世事却总能坑得哥哥头大的小董馨!
抢菜,争吵,夏兰磕打的筷子……
相比董馨对自己哥哥的娇蛮态度,楚魏则是她永远照顾的对象。
很难想象,就像母鸡护崽!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
可惜啊!他的上一世,没有亲眼鉴证董馨的成长,她在他的记忆力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他其实不想离开这个对他而言意义深刻的家庭。
但姨妈家的房子太小,说起来三室一厅。
但除了夏兰的主卧外,董勤住的是个仅仅能放一张小床和床头柜的杂物间,董馨过八岁后,自己开始独享一间侧房。
以前的楚魏不懂事,每每来到姨妈家,都是和董栋林住一个房间。姨妈则去董馨的房间住。
哪怕今天夏兰和董馨多次挽留。
他还是强行离开。
走出夏兰家时,已是晚上九点。
他直接朝宏飞纺织厂走去。
应该给姨妈买套房子。他边走边想,去阳汉市买,还是就在花湖买?
阳汉市的房子是必须的,以后董馨的教育重心,理应是全国教育大市阳汉市。
但花湖的房子也不可缺少。
毕竟,花湖县是他未来规划的纺织基地,宏飞的门户所在。
想好了,决定了,等他放在真交所的快钱回笼,他便开始着手安排。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纺织厂生活区职工休闲中心楼下院子里。
一道身影在篮球厂的微暗灯光下,扫帚把身影拖得悠长。
时隔二十天,他再次遇到了那个打扫卫生的纺织女孩。
她依然穿着纺织工作服,手中的扫帚在地上发出“呲呲”的声响。
说实话,楚魏从来没见过有人把扫地动作演绎得如此优美,加上月光和灯光的点缀,犹如舞台上的芭蕾公主。
大概是有点累了,女孩伸直了腰,微微扭了扭筋骨,眼睛不经意瞥到黑暗中的身影,吓得后退三步。
楚魏迈步走出阴暗地,站在路灯下。
“是你……”女孩松了口气,拍了拍胸脯,忽然又紧张起来,“你是来接替我打扫卫生的那个人……”
楚魏挑了挑眸,他上次就没弄明白,打扫卫生还有人争抢?为了一百来块的承包费?
而且她似乎很害怕失去手中的扫帚。
“你不是在细纱车间上班吗?”他开口问。
“现在是宵夜时间……我抽空打扫,不占用工作时间。”女孩声线很低。
“哦……”楚魏明白了。纺织厂如果三班全开,机器差不多24小时连轴转,白班是早上八点到下午四点,午班是下午四点到晚上12点。
而纺织厂有个比较特别的宵夜时间,就是针对午班职工的,晚上九点到九点半,食堂卖夜宵。
这个女孩应该是腾出夜宵的时间,来打扫卫生。
“你不吃夜宵,要熬到晚上12点,不饿吗?”楚魏说完就后悔,他想起一句晋惠帝执政时期的一个名词——何不食肉糜!
人家上次就说过,她母亲生病,需要钱治病。
女孩摇摇头,没有出声。
他可以从她欲言又止的柔和目光中,看到一股净化心灵的纯粹,绝没有艰难和苦涩。
舒服!
温暖人心的光辉!
楚魏霎时想到前世的一句网络名词——治愈系少女!
就是那种看着心里很舒服的,温暖人心,净化心灵,悲伤时看能得到安慰的,能治愈自己心灵中的创伤、修补自己心灵上缺陷……
据说,常见的治愈系女孩就是那种loli之类的,很可爱温顺,长相偏萌。
但这个女孩长相一点不萌,身高都快赶上楚魏,目测169上下,只是身材微显纤瘦,但很漂亮,是那种纯粹的美,美的原始,不添加任何杂质。
看着这个一尘不染,干干净净的少年,谌雪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转过身,背对着他小心翼翼挥舞扫帚,声音很轻。
“一会还要上夜班吧。”楚魏无话找话,不为什么,他就想在她身边多待会。
谌雪很低地“嗯”了一声。
两人没再讲话。
他看着她。
她低头打扫。
尴尬。
楚魏忽然想起,自己的思想年龄应该四十岁了,在这个女孩面前,他是所谓的油腻大叔。他有些奇怪,为什么自己却把自己当成少年呢?难道是两世的灵魂融合?
他最近有照过镜子。他的脸依然年轻青涩,但眼神却有所变化,虽然远不是前世的那般苍凉成熟,但也不是十七八岁少年应有的单纯清澈。
而是一种比较复杂的,单纯之中隐含着深邃的眼神。
他静立片刻,转身离开。
来到三楼,敲响熊青的房间。
半晌,熊青才打开房门。
楚魏迈步而入,打量着房间,“这个房间还满意吧。”
当初的三楼开辟出十几个单间,都是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的设施。装修堪称高档。
“还成!矿泉水?”熊青手里拿着厚厚的资料,吸着拖鞋走向冰箱,拿出一瓶冰冻矿泉水,扔给楚魏,“你真准备当甩手掌柜?”
楚魏接过矿泉水,坐在单人沙发上,轻松道:“权力完全下放。难道你需要有个婆婆管着你?”
熊青呵呵一笑,他当然不想。
只是,眼前的年轻的东家思路之开阔,对纺织业的理解和远景,有令人眼前大亮的启迪。
“还是需要有人把关的。”熊青举起手中的工厂资料,“大问题暂时没有看出来,但小问题多多,必须整改。我的初步想法是,对设备技术进行全面改造升级,纱锭由现在的16支、32支纱提升到64支纱,提高产品附加值,在保证产品质量的前提下,开足马力搞好生产。”
楚魏点头。
“同时加大对大豆蛋白纤维的开发,以及大豆纤维包缠纱的研发和投产。”熊青停顿片刻,伸手在茶几上翻出这几年的采购报表,“我有个问题,为什么宏飞处在花湖这个产棉大区,却很少在本地采购原棉?”
“这个问题问得好。”楚魏坐正身体,“花湖土壤肥沃,雨量充沛,适合棉花种植,有华国“棉花之乡”的美誉。然而,多少年来由于纺织行业市场不景气,棉花收购价格曾经一路走低,棉贱伤农,大大伤害了棉农种棉的积极性,很长一段时间,棉农生活于困境之中。”
“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最重要的是,花湖棉农和棉花公司对本地纺织企业并不信任。比如,宏飞厂的前身,属于国营棉纺厂,当时可以从棉花公司进行计划调拨棉花,后来可以赊欠,欠款不还,各种扯皮,长此以往,棉纺厂的信誉降至低谷。”
“所以,花湖本地棉花公司和棉农种植大户,都倾向于把棉花卖到外地,价格高且回款及时。”
熊青听完,脸色严峻,“这个问题必须解决,守着金饭碗却外出讨米,这不正常,也不利于企业发展。”
“我有个建议。”楚魏说:“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如何提高本地10万棉农的积极性,挽回本地棉企的声誉。办法很简单,帮助他们种棉致富。在种植技术和良种棉上下功夫,提高棉花收购价格,实行以质论价政策,然后与种植大户签订长年包收合同,免去棉农的后顾之忧。”
说到这里,楚魏笑着说:“这笔账其实很好算,我们采购外地的便宜棉花,也便宜不了多少,比如我们从通白采购的600吨皮棉,看似价格比本地棉花贵一点,但算上运输费和路上损耗搬运等,实际到货价已经超过本地棉价,而本地棉价却有近距离、剥除运输消耗的优势。”
熊青点头,“如果在本地棉花销售公司和棉农心中打下良好声誉,对我们企业以后的发展太有利了。”
“关于在本地解决棉花原料的事宜,你和总办丁淑英交涉,丁主任虽然是女人,但办事还是靠谱的,特别是和机关以及棉农打交道。她擅长。”
楚魏说着,忽然站起身,走到窗前。“生产之外,畅通的销售网络和出口通道也是我们落子的重要点,只有实现零库存,才能大大降低企业的营销成本,实现资金的有效回笼……”
楼下院子里的灯管已经熄灭,那个打扫卫生的女孩已经不在。
熊青眼睛一亮,提笔写下棉农种植+工厂+市场直销+全生态纺织系统”的生产经营模式。
楚魏的心却随着那个女孩飘走了,他站在原地,语气认真道:“我建议成立一个宏飞公司职工互助基金会”,由公司投入发起资金80万元、每年定期拔入10万元,职工日常自愿捐款。互助基金设立专门账户,实行专人管理、专款专用,保证困难职工受益。”
熊青还在思索。
楚魏想到前世的招工难,感叹道:“在我们劳动密集型行业,人才建设至关重要,人才关乎企业持续发展,不仅仅是高中层领导,还要辐射到基层一线纺织工身上。既要留住人,也要留住心。”
熊青盯着他的背影,霍然感叹,“你才是真正有责任感的企业家啊!惭愧!”
“责任感谈不上。”楚魏摇头。
“等我捋顺了生产,再着手安排……”熊青忽然道:“对了,还有个问题,就是我厂的销售渠道,听说我厂在张搓的销售人员全部跳槽?”
楚魏回头,“明天,我亲自跑一趟张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