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幕

早晨，老二家中

玉兰喊亮亮起床，亮亮发现自己的裤子被老二剪了，大发雷霆。

玉兰：起来了

亮亮：嗯嗯嗯，知道了

……

这一段的台词不多，路学常写的剧本其实很短，对话台词等等，很多都需要演员自己揣摩然后加长，他其实就写了个大概。

有的如果是专业编剧写的，那很多会把详细台词、对话、画外音、旁边等等都写上。

但路学常是自编自导，所以他就把这些都省略了，因为他可以现场把这些细节都跟演员们说，让他们自由发挥；或者有的厉害点的演员，自己就能推出很多对话。

剧本是死的，人是活的。

很多的演员之所以被称为老戏骨，就是因为他们拥有几十年的演艺经验，使得他们可以演出比剧本更加精彩的呈现。

超越原著，不是没有可能。

而且，许多经典的镜头，甚至是没法复刻的。

包括演员自己。

那些镜头，天时地利人和，灵光乍现，你事后哪怕模仿的再像，都不可能有那种感觉。

所以运气、天赋和拍戏时的状态，无一不是影响你演技发挥的因素。

不过，这一切在路学常看来，眼下压根跟陈愈无关；他只是想要看看，陈愈对剧本的理解能力，还有就是一种演员的创造能力，他能不能像那天试镜一样，带给他更多的惊喜。

不是说导演让你这么演，你就得这么演；有的演员自己想到的思路，有可能是超越导演的。

例如星爷。

他在拍《唐伯虎点秋香》的时候，差点把导演李立持都给架空了；很多的经典桥段和台词，都来自于他自己的设计。

当然，星爷就只有一个。

能在拍摄思路上，超过导演的演员，本身就已经具备导戏的能力了。

陈愈斟酌着语言，脑海中仿佛循环播放着他即将要演的这一段场景。

亮亮只穿着一条内裤，在屋子里找寻着他那条很喜欢的喇叭裤……

“我一开始满屋子的寻找我的裤子，找不到，只好问我妈求助……”

陈愈站在那，闭着眼，嘴里在那不断的说着：“我妈告诉我裤子在墙角，我再次扫了几眼后，终于看到了一团被剪的不成样子的裤子！”

“我把裤子拿了起来，仔细的看了几眼，翻来覆去的看——”

这时候陈愈突然顿了下，正听着入神的路学常赶忙道：“然后呢？”

这家伙说的，竟然跟他待会儿想要让陈愈拍的，一模一样。

哦，不，比他想的可能还要细致一些。

比如墙角的再次扫几眼，裤子翻来覆去的看，这都是细节；这说明亮亮的焦急，还有对这条裤子的喜爱。

这小子，可以啊！

路学常推了推镜架，陈愈此时张着手，闭眼在那仿佛模拟了起来：“然后我肯定问我妈，这裤子是怎么回事，这时候我不应该生气，而是质问的语气……”

“对对对！”

“没错，你这说的没错！”

路学常可太赞成了，因为亮亮不知道是谁剪的，哪怕他内心很愤怒，但首要的，还是得知道“罪魁祸首”！

“我妈告诉我，是我爸剪的！”

“原因是我昨天夜里出去，我爸气不过，就把我裤子撕了，对，不是剪！”

“为什么是撕？”

路学常愣了下，我剧本上明明写的是剪啊？

“因为我爸干不出用剪刀这种细致活，他是个粗人，肯定是看到我不在家，正好瞧到了边上我的裤子，他本来就反对我穿喇叭裤，这下子新仇旧恨涌上来，直接上来就把裤子用力的拉扯开来！”

啪！

路学常猛地拍手，这小子，说的可太对了。

确实是这样。

剧本中老二的性格，是个粗人，这种人不爽第一时间肯定不会想着拿什么剪刀，而是直接开撕。

“厉害啊，这都能发现！”

居然能找到剧本上的漏洞？

剧本当然不是完美的，人写的肯定有疏漏；一个出色演员，就是能发现这种bug。

“这下子，我肯定暴怒！”

“我拿起裤子，就直接恶狠狠的摔到了地上！”

“摔完气的更是直接躺在了床上，本来就刚起床，学都不想去上了！”

“我爸让我不好过，我也让他不好过！”

“哈哈哈！”

路学常顿时捧腹大笑，“没错，没错，就是这样，高中生就是这样的！”

他太满意了。

陈愈说的这一段，比他想象中的更好。

他生动的说出了一个高中生叛逆、处在青春期非常敏感的那种性格。

“我妈听到动静，肯定要推门进来看看！”

“啊？”

“还有？”

路学常这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段剧情，居然还没结束？

就那剧本上的一百多字，你能演出这么多？

“我妈让我起床上学，我气得直接裹被子睡下了！”

“她想要上来拉我，我顿时从床上弹了起来，所有的不爽，所有的怒气，这一刻全部宣泄了出去！”

陈愈说到这，眼睛慕的睁了开来。

下一秒，他脸上的那股恨意，恨不得就想要把老二给宰了一样的怒意，伴随着陈愈咬牙切齿的声音，直接从他嘴里咆哮着怒吼而出：“他平时谁都不敢惹，就他妈知道欺负我！”

“草！”

砰——

不仅这突然拔高的一嗓子，把路学常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连带旁边听得有些入迷的刘一菲和刘晓丽，娇躯都忍不住抖了下。

此时陈愈的气势，简直太可怕了，就像是要杀人。

整个屋子内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站在那的陈愈，原本有些吵闹的客厅，这一刻也突然安静了下来。

直到陈愈的气势猛地一收，看着面前的路学常，有些不太好意思道：“好了，导演！”

“就这么多……”

“……”

路学常张了张嘴，看着气势收放自如的陈愈，他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刚刚那个像是拿刀砍人的亮亮，跟现在这个人畜无害的陈愈，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导演！”

陈愈提醒了下，路学常这才长呼出一口气。

“你小子，被你心脏病都吓出来了，我身体本来就不好！”

路学常话虽这么说，但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抹笑意。

“可以，非常好！”

“来，就照你刚刚说的，我们先来试一段！”

“化妆师、道具师，给他弄造型！”

路学常朝旁边的工作人员喊着，身子却从椅子上撑着起来：“其他各部门准备，摄影、场记……我们20分钟后开拍！”

“喔！”

满屋子所有人都齐声附和，原本静下来的屋内，一下子又变得忙碌了起来。

所有人都开始有条不紊的做着自己份内的工作。

“妈，是不是，很厉害？”

刘一菲站在了屋子的一角，颇有些心有余悸的看着刘晓丽；刘晓丽虽然经常从女儿的口中知道陈愈的表演功底很强，但看他演戏，其实还是第一次。

而且刚刚其实也不是在演，就是在讲戏，但最后一刻，刘晓丽真的呆住了。

她感受到了陈愈表演上的那种张力。

她虽然没演过戏，但一个人演的好不好，哪怕不懂的人，其实也是看得懂的。

不然，观众们怎么会知道这个演员演技好，哪个烂到家？

眼睛都是能看得出来的，除非选择性眼瞎。

陈愈那一嗓子吼出来，她真的能真切感受到，他当时的愤怒与无奈。

自己的老爹这样对他，他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发泄。

这就是共鸣。

演员用演技，让观众产生了共鸣。

“确实厉害啊！”

“难怪几次都是第一，中戏那老师还给他机会，我要是她，也喜欢这样的学生……”

刘晓丽当个舞蹈老师，那肯定绰绰有余，要有个学生跟陈愈一样，舞蹈的悟性非常高，那肯定也会帮着，推荐她去国家大剧院。

很快，二十分钟过去了。

陈愈已经画好了妆，他就穿着一条90年代的道具短裤，浑身赤条条的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啊——”

刘一菲只一看，差点没让她昏厥过去。

“他……他怎么只穿了一条内裤啊！”

她赶忙用手遮着自己的眼睛。

但下一秒，又忍不住有些好奇，手指微微张开了一丝缝；妙目从缝里，偷偷的瞄着已经站在拍摄片场中的陈愈。

哇，陈愈这身材好好，好像还有腹肌呢？！

传说的瞄人缝，大概也不过如此。

刘晓丽看的也是有些撇过头，她同样没想到，陈愈这一出场就是这么大的牺牲和尺度？

但不得不说，陈愈这身材还真不错，去跳舞好像也挺适合的？

刘晓丽转头装作一本正经看着，母女俩彼此有些心照不宣。

“妈，这……这算大尺度吗？”

刘一菲看众人都没啥反应，手顿时放了下去，只不过脸颊有些红红的，就像是涂了腮红一样。

时不时，她还是会偷偷瞄上陈愈一眼。

“大，大什么？大尺度？”

刘晓丽摇了摇头：“这应该不算吧，我们当初跳舞的男伴，有的也穿成这样！”

“好吧……这都不算大尺度啊……”

刘一菲抿了抿嘴，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笑嘻嘻起来：“那……那有生理反应了怎么办？”

“去！”

刘晓丽甩了下手，这丫头，怎么什么问题都敢问？

这也是你问的？

陈愈来问我还差不多……呸，我怎么可能跟他解释这问题。

当然是自己解决了。

刘晓丽没再跟刘一菲闹下去，而是两个人站到了一旁，看向了拍摄的片场。

因为这时候，陈愈《卡拉是条狗》的第一场戏，终于……开始了。

“《卡拉是条狗》第一天第一幕！”

“开始！”

啪！

随着场记板的落下，只属于陈愈一个人的独角戏，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