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五房跟高家关系确实不错,双方确实有多年的交情,薛家五房也确实跟高家存在合作。
这些都是事实。
但合作和交情,并不代表平等。
高家还没有资格跟薛家五房平起平坐。
薛家五房是上位者,高家是下位者。
在某些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上,薛浩辰可以跟高家商量着来。
比如,推迟两个月来晋阶;比如,帮高家立功。
这些事情上,薛家可以展现大度、包容。
但是,春明这个人对薛家五房很重要,牵扯的利益极大,薛浩辰不会做半点退让。而且,薛浩辰已经摆明了态度,还愿意付出一块引元玉作为代价。
这种时候,高临乾还不赶紧点头,在薛浩辰眼里就是不识抬举。
强者就是这么不讲理。
言语敲打以后,薛浩辰盯着高临乾,期待着他的答复。
高临乾自然明白薛浩辰的意思。
但在春明这件事情上,他不可能退让。
高家确实是下位者,但也不是仅凭薛浩辰一句话就吓得屁滚尿流,高家也是有筹码的。
就算是真的要交易,就算薛家五房意志坚定,那也要经过漫长的拉扯,那也必须是五房的嫡长子出面,那也不是一块引元玉就轻松打发了事。
所以,高临乾依然婉拒道:“春明心性淳朴,实在不适合宗门环境。带他去宗门,对他有害无益。薛家若是想栽培,放在高府也一样能栽培。”
薛浩辰的脸色很不好看,表情凝如寒霜。
“看来,我说话不怎么好使呀。”薛浩辰冷哼道,“既然你不给我面子,那就别怪我扫你的脸面。”
二十四岁的薛浩辰,正值年轻气盛的年龄,怎肯吃瘪?
既然高家不给面子、不识抬举,他薛浩辰就必须要出手敲打。
于是,薛浩辰站起身来,朝着张督邮施礼道:“督邮大人,论武已经结束。浩辰见这个春明颇有意思,想上去切磋切磋,希望督邮大人行个方便。”
张督邮微微一愣。
你薛浩辰跟高家都是一伙的,啥时候不能切磋,啥地方不能切磋,怎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切磋,怎么偏偏就要公开切磋?
傅家老爷子反应很快,立即说道:“比试已经结束,头名也已敲定。既然薛公子有兴致,我等自然不能扫兴。”
张督邮笑道:“既然薛公子开口,本官愿意行个方便。”
听到此话,薛浩辰就跃上了擂台。
方锦年也没料到事情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自从他得知薛浩辰身上有引元玉的时候,就立即开始想办法。
如果能在横山剿匪前晋阶,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个薛浩辰必须死,他身上的引元玉也必须弄到手。
动作还必须得快。
必须在今天之内,必须在夜幕之前。
最好是在他进高府前就将其宰了。
方锦年想到的是刺杀。
在回高府的必经之路上展开袭杀。
一来夺命,二来抢玉。
他一直在脑海里谋划这件事情。
但这件事情有个绕不过去的难题——元阶护卫。
那个年近六十的老头是元阶。
这是盛年元阶,不是高敬山那种身体衰朽的元阶。
此人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有他保护,方锦年就很难得手。
没错,他有技能可用。
但刺杀时,他肯定没机会进行接触释放。
提前释放也不可行。
他方锦年刚碰了对方,对方立即就感觉不对劲,傻子都知道他有问题。
再说了,提前释放还存在时间控制的问题。
【虚弱】+【风寒】对元阶的影响时间有限,而他并不知道这群人什么时候回高府。
方锦年在脑海里设想了许多种方案,却统统没办法很好的解决元阶护卫的问题。
这时候,薛浩辰主动提出切磋的事,打断了方锦年的思路。
他也很懵,不明白姓薛的是要闹哪样。
因为关心春明的安危,方锦年赶紧释放【秘密】,探究薛浩辰的想法。
【秘密:这个春明看似强悍,实则不过是内气境武师而已。对付他,暗器足矣。此时,高家刚刚夺魁,声威最隆,这个春明也是万众瞩目的焦点。我就是要在万众瞩目之下将其打落尘埃,一来敲打敲打高家,二来也让小地方的乡巴佬知道本公子的厉害。】
方锦年明白了。
估计是因为春明去元法宗的事,姓薛的跟高临乾产生了摩擦,故意打压高家。
二来,这个姓薛的想出风头,想人前显圣。
至于春明的弱点,在对阵赵成超时就已经暴露了。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
只要不跟春明接触,他的威胁就去了九成。
远攻的思路是正确的。
赵成超的策略没错。
只不过,赵成超万万没想到真元远攻的效果不好。
他搞不懂原因,也由此落败。
而薛浩辰汲取了前人的教训,更进一步,干脆就用暗器。
这就对路子了。
发现薛浩辰只是想敲打春明,并没有歪心思,也没有“得不到就毁掉”的变态心理,方锦年也就放心了。
“正好看看这个薛浩辰的实力。”
薛浩辰动作潇洒的跃上擂台,看着春明说:“憨子,咱俩来过过手。”
再憨的人也不喜欢被人称作憨子。
春明当即就不高兴了,挥舞着斧头要给薛浩辰一点教训。
而薛浩辰早就通过上一次比试看清楚春明的路数,施展武学轻松躲过,动作舒展而优雅,赢得观众一片喝彩。
春明更生气了,再次进攻。
斧头被他挥舞得虎虎生风,但却怎么也碰不到薛浩辰。
毕竟是薛家的人,武道功底远比县城家族的人扎实。
虽然他只是合气境巅峰,但是对武学的运用却比赵成超要精妙的多。
他始终保持着某种节奏,不紧不慢,轻轻松松就将春明戏弄于股掌之间。
四大家族都是看好戏的心态。
一个是你高临乾的外援,一个是你高临乾的徒弟,不管胜负,都是狗咬狗,他们都喜欢。
薛浩辰戏弄一番春明以后,忽然从腰带里抽出一把飞镖,趁着春明收招之际,运转真气猛地打了过去。
“暗器!”
观众惊呼。
暗器一般不用于论武比试,因为这东西比较容易伤人,很容易出现意外。
但是,武道比试也没规定不用暗器。
毕竟,暗器也是武道实力的一部分。
专门花精力练习暗器的人不多,薛浩辰恰好在暗器方面下过苦功,这也是他敢于主动上台的原因。
他知道自己的身法和步法可以应付春明,他也知道自己的暗器可以对付春明。
他的实力足以把春明克制得死死的。
咻——
携带着真气的暗器激射而出,直接扎在春明的肩膀上。
可令人没想到的是,在飞镖扎入身体后,竟然产生了真气对撞时的气爆。
那是飞镖携带的真气激发了春明体内的反震之力,两股力量对撞产生的气爆。
因为这股气爆没有敌我之分。
愣是将飞镖的刺出的伤口炸成了豁口。
鲜血染红了衣襟。
薛浩辰骄傲的说道:“认输吧。”
春明气坏了,不想认输,闷着头继续挥动斧头。
“给脸不要脸。”薛浩辰施展步法,轻松的躲过斧头的劈砍,再次掏出一把飞镖射了过去。
这一次,飞镖射向春明的手臂。
速度又快又准,且加持了巨量的真气。
春明再次被射中。
遇到外来真气,反震之力又不受控制的爆发,再次的加重了伤势,炸得手臂处血肉模糊。
可春明还是不认输,还想继续。
方锦年看不下去了,朗声道:“春明,认输。”
现目前的春明还不够强,弱点太明显,应对不了这种克制型的打法。
再打下去没意义,只是徒增自己的伤势。
而且,那反震引发的气爆很诡异。
再多来几次,怕是会被人看出端倪。
前面两次,大家会以为他憨、他经验不足,不懂变通,所以,用霸道的真气来防御飞镖,导致自己反而伤的更重。若是多来几次,明眼人就能看出所谓的“霸道真气”是不受控制的,说不定还会联想到更多的东西。
然而,春明这个人有点倔脾气,虽然听方锦年的话停止了动作,却没有开口认输,也不往擂台下走,而是满脸不服的盯着薛浩辰。
薛浩辰又掏出一把飞镖,冷哼道:“还不认输!”
春明就是不想认输。
薛浩辰作势就要出手。
这时,方锦年爆喝一声,一跃而起,冲向擂台,厉声道:“住手!”
“擂台切磋,你敢跑来捣乱!”薛浩辰表情森冷。
他记得方锦年,之前就跟春明在一起,也不知是高府什么人。
方锦年看了一眼薛浩辰,灵光一闪,脑子里瞬间想到对付元阶护卫的奇思妙想。
“天下英雄辈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打不过很正常,该认输就认输,没必要死倔。如果不服气,那就回去好好练,加倍练。”方锦年一边训斥,一边取下春明身上的飞镖。
春明觉得方锦年说的有道理,乖巧的点了点头。
这时,方锦年凑在春明的耳朵边,低低的说:“我帮你对付姓薛的,你在我身边保护我。”
“嗯。”
这种简单直接的指令,春明最喜欢了。
做了吩咐后,方锦年就看向薛浩辰,满脸不屑的说道:“没想到堂堂薛家的公子,原来只是个投机取巧的鼠辈。”
“放肆!”薛浩辰瞬间怒了。
长这么大,还没人敢说他是鼠辈。
方锦年朗声质问道:“论武比试,你用什么暗器?”
薛浩辰:“暗器也是武道。既然论武,有何不可?”
方锦年破口大骂:“论你麻痹,暗你麻痹。你他妈到底是哪边的人啊?跟自己人切磋,特么的竟然用暗器,你神经病啊!”
这话骂得太有道理了。
薛浩辰一时间竟是找不到反驳之词。
因为他出手的理由就不光彩,实在无法回应这般堂堂正正的质问。
“灭自己人的威风,并不能显得你姓薛的很能,只会让你看上去像个沙比!”方锦年的话一针见血,一句话就将击败春明的荣耀抹得干干净净,还暗搓搓的讽刺他想出风头。
薛浩辰被戳中心事,越发的暴怒:“什么狗东西,敢在本公子面前叫嚣!”
“狗你麻痹,老子是高府的人,也是自己人。”方锦年表情狰狞,怒喝道:“你是不是还想切磋?是不是还想用暗器?来啊,怕你个球!”
说话间,方锦年就调集全身的力气,猛地将手中的飞镖打了出去。
这是他的蓄力一击。
99.99的体质,不需要动用真气,即便是纯力量也是极为骇人的。
在力量方面,方锦年只逊色于春明。
他气势汹汹的质问,他情绪激动的骂街,一切都是为了这一次出手做铺垫。
忽然,且毫无征兆。
双方的距离不远,而且是99.99真男人体力的全力爆发。
咻——
飞镖堪比子弹,以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射向薛浩辰。
薛浩辰根本来不及躲避,瞬间就被飞镖洞穿了肩部,受了不轻的伤。
“谁特码不会暗器啊?老子也会!来啊,跟我打!你不会很能吗?”方锦年再次扬起了飞镖。
“住手!”
贵宾台上的元阶护卫猛冲上来,凌空一抓,真元沟通天地,无形力量朝着方锦年蔓延而来,要阻止他出手。
作为护卫,他必须拼死守护薛浩辰的安全。
方锦年第一次出手太忽然,谁也没有料到,所以来不及阻止。
这一次,他不可能再无动于衷。
只不过,隔空出手的效果有限。
方锦年也是“天生神力”。
这般间接的束缚只能减缓,却不能完全的阻止。
元阶护卫着急了,生怕方锦年再伤害到薛浩辰,凌空一蹬,身体化为羽箭般朝着方锦年扑了过来,同时还施展武学,顺势推掌,对方锦年展开攻击。
就在元阶护卫即将近身时,春明动了。
他一直铭记着方锦年的吩咐,全心全意的守护着方锦年的安危。
见到元阶护卫扑来,春明毫不犹豫的出手,一掌打了过去。
元阶护卫连忙变招,凌空调整身姿,右掌收,左掌出,以应对春明的突袭。
这是正常的应变,也是错误的应变。
当元阶护卫的左掌跟春明的右掌撞在一起时,强大的反震之力瞬间席卷而来。
元阶护卫凌空惨叫,宛如断线的风筝般跌落在地。
这一幕有点似曾相识。
众人仔细一想,猛地想起了赵瑞龙。
第一场对决时,赵瑞龙也是这般凌空惨叫,然后摔在擂台。
没想到,薛家带来的元阶护卫也步了赵家小辈的后尘。
“荣叔!”
薛浩辰脸色大骇,连忙冲过去检查情况。
薛荣不愧是元阶,虽然受创严重,但却没有昏迷。
他望着春明,目光中满是难以置信。
他终于知道陈江风和赵成超是怎么败北的了。
那股真气果然比真元还霸道。
“没事,死不了。”薛荣重重的咳嗽,咳出淤血后就用真元调息。
“好了,扯平了。”方锦年扶着春明走下擂台。
他的目的达到了。
对薛浩辰出手,借机引薛荣下场,再利用春明那无敌的反震之力将薛荣击伤。
接下来,刺杀计划就简单了。
之所以搞刺杀而非光明正大的杀,最主要还是薛家和元法宗惹不起。
真要当众杀了薛浩辰,薛家肯定震怒,必将对他方锦年展开不死不休的追杀。
薛长老是大圆满武尊,两条命的那种。
而元法宗更恐怖,是有玄阶武宗坐镇的。
方锦年的性格确实很跳,但他是知道天高地厚的。
真要当众杀了薛浩辰,那就把路走窄了。
另外,当众杀了薛浩辰,也会影响到高家。
他不在乎高家人的生死。
但在元法宗眼里,高雪薇是高家人,蒲桃是高临乾的小妾,她也是高家人。
坑别人无所谓,坑自己女人就不地道了。
所以,方锦年不能公开杀。
就连刺杀,他想的也是半路刺杀,坚决不能让薛浩辰死在高府。
毕竟,死在高府就说不清楚。
公开刺杀,让薛浩辰死在路上,无疑就是最优解。
方锦年带着春明走下擂台。
高临乾则带着高家人去照看薛荣和薛浩辰。
薛浩辰伤势不重,只是被飞镖杀伤,没有伤筋动骨、也没有伤及脏腑,甚至都不影响晋阶的事,但战力会受影响。不过,涂抹了上品的疗伤药膏,几日就能恢复。
薛荣的情况不太好,表面看起来能够活动自如,但其实受了内伤,需要慢慢调养,短时间内好不了,实力更是大打折扣。
至于春明,伤势比薛浩辰还轻。
张督邮没想到事情变成这么个闹剧,好在是高家那边狗咬狗,跟他没啥干系。他试探的问道:“薛公子,你伤势如何?”
“不碍事。”薛浩辰说。
张督邮:“比试名次已定,接着就回县衙商量出兵之事。既然是薛公子伤势无碍,那就一块来县衙,一起讨论参详军事,如何?”
薛浩辰也算是有身份的人物。
无论他愿不愿意参与,主动邀请是表达礼节。
“甚好。”薛浩辰没有推辞。
随后,张督邮起驾,前往县衙。
五大家族紧随其后。
方锦年打伤薛浩辰,以及春明弄伤薛荣,大家都认为是意外。
但薛浩辰出手对付春明,这就绝对不是意外。
高家和薛家似乎并不那么亲密无间。
这一幕,很值得细品,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