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锦年满头黑线，心想：你当着玉京观的面和我们谈事，这合适吗？

说实话，方锦年一直以为那下棋老头是凌传明的心腹，却万万没想到居然是个外人，而且还是玉京观的人。

由此可知，方锦年最开始的猜测是对的——圳风部落跟玉京观有联系。

蒲桃也惊呆了。

她同样好奇玉京观为何要插手圳风部落，却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老人就是玉京观的堂主。

既然能跟凌传明下棋，而且凌传明谈事的时候还不避讳他，那就说明两人关系匪浅。

面对着两人的疑惑，凌传明笑着说道：“我年轻时喜欢去外面闯荡，曾去过仙陨战场，也曾在南疆对抗妖族。我与彭堂主在南疆战场一起并肩作战，一起出生入死数次，相互都救过对方不知道多少次，因而关系匪浅。”

彭世高哈哈笑道：“年轻时真是有趣。我不知道老凌是圳风部落的人，老凌也不知道我是玉京观的人。我们因为对抗妖族而认识，结成了过命的交情。”

“后来呢？”方锦年问。

彭世高眼眸里露出了追忆之色，感慨道：“后来呀，蒙山防线大溃败，参战的人都死了，活下来的十不存一。我以为他死了，他也以为我死了。我回了玉京观，他回了圳风部落，从此就再也没有联系。”

蒲桃好奇的问：“那你们又是怎么联系上的？”

凌传明说道：“没联系上。其实也是前段时间玉京观来了圳风部落，我们才时隔几十年见面。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方锦年说：“我还以为是你提前找到玉京观呢。”

“要是早知道彭堂主是玉京观的人，圳风部落又怎会被欺压这么多年？”凌传明感慨的道：“圳风部落出事以后，我内心焦虑，确实多次去外边求援。当年，我在大魏也是认识了不少的英雄豪杰，希望能够寻得一两个有份量的人来制衡西北三大势力。

可惜，当年的朋友，很多都死在战场。

侥幸活下来的，我也找不到踪迹。好不容易找到当年的大哥牛敬德的线索，却得知他是屠仙会的反贼，难觅踪迹。这二十多年来，我外出过数次，却没找到任何可用的助力。”

“所以，玉京观前来立规矩，其实跟圳风部落无关？”方锦年惊愕。

一方面，他没想到凌传明竟然认识屠仙会的人；另一方面，他也没想到此事竟然跟圳风部落无关。

彭世高点头道：“确实跟圳风部落无关。此番行为，是玉京观得知消息后，主动参与。”

“为什么？”方锦年询问。

这是个关键问题，涉及到玉京观的真实目的，于是他就启动了【秘密】。

彭世高感慨道：“自蒙山大败以后，南疆的局势日益糜烂，有识之士皆忧心忡忡。长此以往，我人族怕是就要灭绝了。因此，蒙山战役后，大魏内部产生了很多想法，都想励精图治，壮我人族。

我亲历了蒙山大溃败，目睹了无数鲜血和眼泪，听见过很多惨叫和哀嚎，深知大魏王朝必须进行改变，否则，人族必亡。

事实上，当年亲历者，很多都是这样想的。大家都认为要改变，必须要励精图治，但是具体的做法却各不相同。”

思想争端，百家争鸣。

回想曾经的晚青冥国年间，也是如此。

山河破碎，民不聊生，有识之士都知道要改变，但想法各有各的不同，改革派、保皇派、立宪派、革命派，你方唱罢我方登场。

就连革命派内部，都是不同的思路。

谁也无法说服谁。

只有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换到大魏也是如此。

方锦年认为这是正常的现象。

彭思高说道：“老凌说的牛敬德，当年就是我们那批人的大哥。为人侠义豪爽、不拘小节、不畏生死、豪情万丈，是天生的领袖，也是让人心悦诚服的人物。

说实话，迄今为止，我都不知道牛大哥的来历。

牛敬德这个名字，大概率是个化名。

蒙山大溃败后，他曾找到我，跟我商谈屠仙会的事情。他认为，问题的根源在仙门。是仙门无能，明明抽血天下，却无力庇佑众生。如此仙门，当取而代之。

他的策略是凝聚有识之士，尽可能的寻找仙缘，想方设法的利用仙缘成为新的仙门，从而在根本上解决问题。他邀我加入屠仙会，但是被我拒绝了。”

“为何？”方锦年问。

彭世高说道：“我们对仙的了解太少了。牛大哥说的法子，理论上正确，但是有太多的未知因素。拿到仙缘就能成仙么？成仙以后就能打得过妖仙么？凭什么认为是仙门无能，而不是别的因素？看似可以从根源解决问题，但实际上有种种问题没有答案。

另外，牛大哥说的仙门认怂，已投降妖族，默认妖族灭杀人族等等，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传闻，我在玉京观都很少接触仙人，他哪来的那么多信息？

至于仙门已经准备逃亡等等，更是让我哭笑不得。

他认为问题根源都在仙门，但我却认为事情要复杂得多。仙门抽血太严重，固然是问题；但大魏王朝内部的问题，同样严重。

解决仙门太难，但是解决大魏王朝内部问题则要相对容易许多，而且能够得到仙门的支持。我认为，事情应该先易后难，先把容易解决的问题先解决咯了。改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不能动不动就硬来。”

方锦年这才知道，原来仙门逃亡的说法是从牛敬德那边传出来的。

空穴来风，事出有因。

或许，这个来历神秘的牛敬德真的知道点什么。

方锦年凭借直觉，感觉这不是造谣，因为这些话实在缺乏说服力。

如果是刻意造谣，明显可以编纂更好、更令人信服的说辞。

彭世高继续说道：“我认为要先解决大魏王朝的内部问题。比如，武道资源垄断。大魏王朝历经四百多年，早已经形成了严苛的垄断。武道资源本就稀缺，却被各阶层把持。家族都倾向于将资源投给自己人，不管合适不合适，都用资源硬砸。

你是习武之人，你应该知道人与人的天赋差距是何等巨大。

有的人一份资源砸下去就能取得不错的效果，而有的人十份资源砸下去才能取得同样的效果。

虽说家族也会选材，但是选材范围太窄了，拢共就那么点子弟，能选出多优秀的人呢？但是在平民阶层中，却有大量的天赋卓绝之辈，如果给他们资源，他们就将一飞冲天。只要将资源进行合理的调配，那么，人族自然就会涌现高手，整体实力越来越强。”

方锦年总结了一下彭世高的思维，大概就是“重视教育，能者居之”。

这个思路倒是不错，方锦年也颇为认可。

但是，这思路却有个致命问题。

于是，他问道：“如果真的是人仙打不过妖仙，武道高手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凌传明也好奇这个问题，期待获得答案。

彭世高：“我是玉京观的人，虽说对仙也没什么深刻了解，但是我毕竟接触过仙，对仙的了解总比别人多一些。

仙门位置不详，但肯定在仙陨之地。

仙人很少涉及尘世，他们也不喜欢在尘世久留。人间的美食、美酒、佳肴、美人，都提不起仙人的兴趣。我曾以为，仙人都是斩断了七情六欲的人，但其实不是。

仙人也是人，他们一样有七情六欲，但是他们不喜欢外界的一切，仿佛觉得外界一切都是污浊的。办完事，他们就急匆匆离开，一刻都不想久留。

另外，我在玉京观里还听到一些说法，说是仙人能不动手就不动手，因为仙力消耗非常非常难以补充。

这一点，武道修炼也能佐证。

淬体期恢复起来很快，用廉价的药材就能恢复；气阶武师恢复得就要慢一些，需要用到的丹药品质也更高；到了元阶，恢复更慢，高档丹药所带来的恢复效果也都不理想了；到了玄阶，那就更是如此。武宗激战一次，即便服用了丹药，也需要十天半月才能恢复。

那么，比玄宗阶位更高的仙人，恢复起来肯定更慢。

我想，这就是人仙与妖仙都不直接参与种族战争的原因。仙，可能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可怕！”

虽然只是猜测，但方锦年也承认彭世高说的有道理。

彭世高接着说：“纵观历史，一千二百年前的先晋时代，凡人经常能够看到仙人，很多资料、很多民间传说，都可以作为佐证。但是从晋朝开始，凡人见仙的事情就越来越少。到了大魏时代，除了玉京观，别处已经见不到了仙了。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仙人在外的活动频率确实越来越低，仙人越来越少的人前显圣。玉京观里有猜测，仙人似乎受到某种限制，被迫只能在仙陨之地活动。”

三人都觉得彭世高说的有道理。

仙迹确实是越来越少。

如果不是玉京观，恐怕很多人都要怀疑仙人是否存在了。

方锦年的一部分疑惑得到了解答，于是他好奇问：“能者居之，这理念很好。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不早点推行呢？”

彭世高尴尬的道：“我们一直在推行。”

“有吗？”方锦年和蒲桃异口同声的询问。

他们没感觉玉京观做了什么“能者居之”的大事。

这都好几十年了，小伙子都成老头子了，也没见他们有什么有力的举措。

彭世高更加尴尬了，老脸都忍不住的有些发红，说：“我们玉京观跟仙门上书，努力说服仙门增大引元玉的供应量，让玄物、玄药、宝物兑换引元玉的比例增加。同时，还推出了‘立功、立赏、立武’等等策略……”

蒲桃作为“耿直girl”，听罢就说道：“这些政策，最终都便宜了世家宗门吧。”

彭世高点头承认，说：“几十年来，我们谋划了很多政策。有的推行不下去，有的却便宜了世家宗门。最后，大家渐渐认识到，世家宗门是绕不过去的。想要践行我们的理念，就必须拿世家宗门开刀，他们才是大魏崛起的最大阻碍。”

利益集团的顽固，方锦年懂。

既得利益集团是一定会阻挠任何对其不利的改革。

能者居之，就是在挖世家宗门的根。

彭世高：“前任观主是个老成持重的人，他不同意对世家宗门开刀，怕引起天下大乱，所以，很多矛盾就僵持着。很多措施推行不下去，即便推行下去也走了样。”

方锦年并不觉得前任观主的想法就一定是错的。

有时候，不改革还能半死不活的拖着；改了，立即就死。

大魏内部糜烂腐朽。

若是对世家宗门动刀子，什么后果还真不好说。

“现在有新观主了？”方锦年问。

彭世高点点头，说：“今年秋天，前任观主卸任，新的观主想做锐意改革。他决定增加改革的力度，恰好圳风部落这边开启族地，于是，玉京观决定插手。”

方锦年：“世家和宗门不会闹起来吗？”

彭世高：“武宗们肯定有意见。不过，我们提前跟族老会商量好了，圳风部落这边会配合我们。”

不得不说，玉京观对机会把握得还是很准的。

圳风部落的族老会把持着族地开启的“钥匙”，真要弄得不可开交，族老会这边可以不开启族地。而有了玉京观支持的族老会，也不怕世家宗门翻脸。

显然，西北三势力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当然，玉京观也没有做的很绝，没有让西北三势力退出圳风部落。

他们原本该拿的好处，玉京观还是容许他们继续拿。

这样做，肯定是不希望措施太过激烈，引起天下大势力的反弹，不想闹出大乱子。

凌传明叹道：“彭堂主跟我细谈过。在规则方面，玉京观已经尽量偏向圳风部落了，但拿到名额的人还是太少了。”

这是没办法的事。

圳风部落在资源方面不及宗门世家，无论是元阶还是气阶，都打不过世家宗门的子弟。

方锦年：“玉京观这么强势插手，猝不及防的吃了闷亏，肯定会搞小动作。”

彭世高点头：“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不过，我们事先没有通知，搞了忽然袭击。至少在族地机缘这种事情上，他们没有时间谋划。而别的方面，到时候一步步看。要改革大魏，对抗妖族，终究是要面对世家宗门的，这一点我们都心中有数。”

方锦年忽然明白玉京观来的为何这么忽然了，事先没有一丁点的风声，就连凌传明都不知道。

显然，他们是不想给世家宗门准备时间，故意在事到临头的时候来插手。

方锦年：“你们知道引元玉是怎么做出来的吗？”

在这之前，方锦年一直以为引元玉是玉京观做出来的，今日才明白它是仙门提供的，玉京观也只是个中间商而已。

彭世高摇头：“那是仙人提供的东西，我们哪能知晓？”

方锦年：“为何不加大引元玉的供应呢？”

彭世高：“我不知道仙门是怎么做出引元玉的，前任观主数次请求，但仙门表示，现在的供应量已经是极限，不可能再供应更多。”

如此看来，引元玉的数量也收到某种限制。

不然，仙门没道理不加大供应。

在供应量有限的情况下，彭世高等人的思路是没问题的，尽可能的将资源倾斜给有天赋的人，从而整体增强人族的实力。

至此，方锦年也终于明白玉京观为何要插手圳风部落的事。

他们想从这件事情上开始推行“能者居之”。

【秘密被公开，获得5000点劫运值。】

方锦年没想到这个秘密竟然收获这么大。

他最初的目的只是搞清楚玉京观的用意而已，并非是冲着劫运值来的。

5000点劫运值，可谓是意外之喜。

之所以给这么多，大概是因为彭世高说的太过详细，从蒙山之战将到人族危机，从人族危机讲到强国理念，又从理念讲解到仙门。

在这个话题下涉及了太多东西。

一个问题牵扯出许多过往和许多内幕，所以，获得了5000点劫运值。

而说起劫运值，方锦年还有个能赚劫运值的秘密呢。

他来找凌传明，也是为了最大化的赚劫运值。

方锦年看向彭世高问：“大圆满武尊的第二世也可以参加比试么?”

彭世高：“怎么可能？超龄了。族地对年龄有限制，不可以超过25岁。”

方锦年：“大圆满武尊开启第二世，算多少岁呢？”

彭世高：“就算是开启第二世，也不可能满足族地的要求。”

这就怪了。

方锦年极为不解。

既然如此，薛怀贵跑来凑什么热闹呢？

方锦年知道彭世高说的是实话，但他更相信薛怀贵。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问题。

方锦年问：“族地是怎么判断年龄的？”

凌传明说：“远古仙人手段，我等并不清楚。但我们知道，这种判断机制绝对不会错。如果是第二世武尊，哪怕容貌再年轻，也是不可能进入族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