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大婚,方锦年难得的流露出真情。
不过,真心话也讲求适可而止。
他换了话题,问道:“赵家那边怎么样了?”
蒲桃说:“赵家是彻底垮了。赵家的各房都在争抢最后的资源,然后想尽办法贱卖,尽可能多的换成钱。为了争夺资源,赵家内部的各房都打了起来。这个过程里还死了不少人。”
这些都在方锦年的预料之中。
他没有强行弄走赵家所有的资产,就是为了留下足够的利益去争抢。
人性如此。
如果方锦年将赵家所有资产全都席卷而空,那么,剩下的赵家人反而会团结起来。
即便斗不过方府,但仇恨种子会一直存在。
而方锦年又不可能公开的屠门灭户。
像这种屠门灭户,满门诛杀的事,大家都是偷偷搞。
公开搞,那就太犯忌讳了。
薛家五房和高家联合屠灭关家时,就是隐瞒身份去做的。
前段时间,元法城薛家被灭门,幕后主使到现在还不清楚。
灭门这事,在大魏从来罕见,但很少很少会公开去做。
既然无法斩草除根,那就要最大化的挑动内斗。
留下足够的资产,让赵家各房去争,这就是“二桃杀三士”。
赵家各房都知道赵家没了,自然的,他们会想尽办法抢夺最后的资源。
这种时候,抢夺得越多,将来的日子就能过的越好。
任何大家族内部都是矛盾重重。
以前,家族存在,健康发展,那么,不管多寡,各房总能分润到好处。
再弱势的支脉,也能从赵家的发展中获益。
所以,家族正常发展,各房矛盾就不是主要矛盾,是可以调和的。
现在,赵家已经没了,完全没有了未来。
这时候,各房矛盾也就压不住了,他们会想尽办法的争抢资源。
互相争抢,也就种下了仇恨的种子。
听闻赵家为了争抢资产,出了人命,流了很多血,方锦年就放心了。
如此一来,方家就不是最大的仇恨对象。
他们赵家之间有了血债,仇恨反而最大。
这听起来不可思议,不符合理智。
方锦年肯定是赵家最大的仇人,这么简单的道理,按理说不可能想不通。
但人性往往是反理智的。
什么是人性?
陌生人的一句赞美,比亲近人赞美一万句都受用;来自亲近之人的伤害,也要比来自陌生人的伤害,更加刺痛一万倍。
外人诋毁一句,人们很容易一笑而过。
但是来自亲近人的批评和诋毁,则会让人内心极为刺痛。
方锦年是外人,这个仇恨自然很大;但是跟同族间发生的血仇比起来,这个仇恨又可以变得很小。
这就是人性。
最厉害的刀子,往往来自于最亲近的人。
方锦年又问:“赵家的产业卖得如何?”
高雪薇说道:“肯定是贱卖的。赵家的情况,众人皆知。大家都知道赵家完了,又急于出手,自然是一个劲儿的压价。我也暗中做了布置,适合我们方家的资产,我也低价收购了许多。”
“做的挺好。”方锦年点头。
蒲桃说:“傅家要搬迁的消息捂得很严实。他们明面上没啥行动,甚至还接手了赵家的部分产业。”
“傅老爷子是个老狐狸。消息肯定不能放出去。一旦闹得满城皆知,他们的资产就卖不起价。”想到这里,方锦年说:“既然傅家识趣,咱们也开个方便之门。雪薇,你去联系傅老爷子。傅家产业,可以由咱们来帮忙出手。”
高雪薇明白方锦年的意思。
这是要加快傅家的搬迁进度。
搬迁之事有两个难点——其一,寻找新的落脚点。
这方面,只有傅家去想办法。
其二,就是出售资产。
如果太紧急,资产就要打骨折,损失惨重;若是想要以比较合理的价格出售,时间就会很拖。
方家出面来解决,可以加快进度。
另外,也能从中赚一笔。
“好。”
这一夜,方锦年就搂着两个新娘子,一直聊天说话。
次日。
方锦年去了趟家兵营。
陆庆政已经醒了,但受了重伤。
方锦年让陆少鹏和陆庆政见了面。
父子俩都沦为阶下囚,四目相对,默然无语。
他们恐怕做梦都想不到会有这样一天。
陆庆政:“姓方的,你是在找死!”
方锦年淡然一笑:“我的死活,就不劳你操心了。倒是你们陆家,灭门在即。”
“好大的口气!”陆庆政冷哼道:“就凭你?再厉害,你也只是一个人。你能打赢我,难道还能打赢我陆家?”
方锦年:“陆海渊能一招杀你么?”
陆庆政一愣。
以他的实力,自然是打不过陆海渊。真要生死搏杀,面对大圆满武尊,他大概率也逃不掉。但是,无论如何,作为巅峰武尊,他是不可能被秒杀的。
而方锦年却能一招就弄死他。
这么一想,陆庆政不由得心惊肉跳。
这意味着,方锦年比陆海渊还要强。
然而,陆庆政可不会服软,说道:“我陆家的背后还有元法宗。即便你再强,武宗面前也是蝼蚁。”
方锦年:“陆海渊死了。”
“放屁!”陆庆政大喝。
方锦年笑道:“通风报信的人拿你当枪使呢。我的实力,他们没说实话;陆海渊的事情,他们也没说。不瞒你说,陆海渊之死,我是当众透露的。你陆家的几个人,全都是被我一招击杀。陆少鹏能活着,仅仅是因为我不想杀他而已。
这些情报,看来你都不知道呀。”
陆庆政扭头看向了陆少鹏,明显是在求证。
陆少鹏微微的点头,表示方锦年说的是实话。
陆庆政意识到自己被坑了。
通风报信的赵家人,隐瞒了两点重要的信息。
如果他早知道方锦年实力如此强悍,绝不会如此草率的前来。
而陆海渊死亡的说法,则是让陆庆政感到不可思议。他忍不住的问:“家祖怎么会死?”
方锦年:“仙人降临后风城,无差别的攻击。整个后风城被打成了一片废墟,无数人死亡,陆海渊也死了。”
陆庆政目瞪口呆。
方锦年:“据我所知,陆家还有杜家这个世仇……”
陆庆政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方锦年:“知道我为何不杀你们么?”
陆庆政茫然的摇摇头。
方锦年:“因为我可以救你们陆家。”
听到这话,陆少鹏和陆庆政都懵了。
他们万万没想到,自己会从方锦年嘴里听到这样的答案。
“为什么?”陆庆政问。
方锦年:“陆家这块招牌还是好用的。”
陆少鹏愤愤的道:“杀我陆家的人,囚我父子,居然还想借用我陆家势力?”
方锦年笑道:“这事,你们说了不算。”
随后,方锦年又询问了一些问题,都是关于陆家的情报。
有的情报,陆庆政适当的透露了一些,毕竟,生死被拿捏,不可能太嘴硬;而有的事情,陆庆政就死活不回答,但是没关系,方锦年可以通过【秘密】来获取答案。
最后,方锦年送来了笔墨,让陆庆政也给陆家写了封信。
写什么内容,他不管,只要是陆庆政的亲笔信就行。
做完了这些,方锦年又召见了陆庆政的两个庶子。
这两人名叫陆汉与陆宪。
见到方锦年时,两人都很紧张。
方锦年并没有关押两人,而是给了客人待遇,但他们已经被方锦年给吓坏了,从昨儿开始就一直在胡思乱想。
大家族内始终存在两种矛盾。
一种是各房之间的矛盾;另一种是嫡庶矛盾。
各房之间的矛盾,其实是为了争抢资源;而嫡庶矛盾,同样是因为资源。
任何家族都不可能将资源平分。
绝对的公平,意味着资源的浪费。
各房为了资源,免不了明争暗斗。陆海渊活着,这种争斗自然被限制在一定的范围内。只要家族存在,各房矛盾就可以调和,用相对公平的方式就能处理。
而嫡庶矛盾,则是非常难以调和的。
嫡庶之分,是为了所谓的传承秩序而诞生,它是极不公平的方案。
以高家为例。
高启在各方面都比高易峰强,但是得到的资源就是远不如高易峰。
这里面没有任何公平可言。
庶子,只不过是待遇稍好的家仆而已。
方锦年给予陆汉与陆宪优待,其实也是想从嫡庶方面做文章。
陆家的招牌,他要用;但是,陆家也必须经过改造。
说的直白一点,他要控制陆家。
要在陆家扶持庶出势力。
原因很简单,庶出势力不被认可,地位也不稳固,庶出掌权也符合传统。将庶出势力扶起来,既可以制衡嫡系势力,同时又让庶出势力不得不进一步的依靠方锦年,从而避免过快的脱离掌控。
毕竟,以陆家的底蕴,只要渡过危机,他们是很容易再次搭上元法宗这条大船的。
陆庆政这一系属于陆家四房,也是陆家内部掌权的一系。
四房的话事人名叫陆培亮。
此人是陆庆政的爷爷,陆少鹏的祖父。
陆培亮已经八十多岁,修为方面早已经退化,实力已经不够看了,但是老成持重、多年来操持陆家事务,加之四房人才鼎盛,所以,陆培亮在陆家有非常强的话语权。
连带着四房在陆家也非常强势。
在陆海渊不出面的情况下的,陆家的事情就是陆培亮说了算。
陆海渊有不少的庶子。
其中有位名叫陆鸿的人,实力极强,而且颇有声望。
此人一直支持四房,这也是四房能够拿到话语权的重要原因。
方锦年:“两位公子莫慌,我昨儿就说过,咱们是友非敌。”
然而,两人怎能不慌?
“我爹情况如何?”陆宪问。
方锦年:“两位公子放心,他安然无恙。我方府不会要他们的性命,会一直好吃好喝招待着。”
“你准备将他囚禁到什么时候?你就不怕陆家震怒?”陆汉问。
方锦年:“我觉得两位应该多考虑考虑自己的事。”
两人不解。
方锦年笑道:“庶子的滋味,我想两位是明白的。”
陆宪和陆汉顿时警惕。
在任何家族,嫡庶话题都是极为敏感的话题。
方锦年:“陆海渊死了。这一点千真万确。如果两位接受这一点,我们就继续谈;如果你们觉得我在扯淡,咱们就没必要谈了。我连陆庆政和陆少鹏都敢收拾,对付两位也不会手软。”
这话就是明显的威胁意味。
陆宪和陆汉很识趣,说:“若是家祖还活着,想必你也不会这么……这么莽撞!”
方锦年笑了起来,点头道:“看来你们是信了。”
其实,两人也谈不上相信不相信,只不过是被情势所逼而已。
方锦年问道:“陆海渊死了,陆家会如何?我想听听两位的看法。”
陆宪和陆汉面面相觑,实在不知道方锦年为何问他这个话题。
“尽管说,畅所欲言。”方锦年说道,“这里没有外人,我们就当是讨论。”
陆宪:“家祖若是陨落,那么,陆家危矣。”
方锦年:“陆家会怎么做呢?”
陆宪想来想去,说道:“树倒猢狲散吧。”
方锦年:“两位准备怎么办呢?”
两人都是开元武尊,而且又是庶出。如果陆家倒了,那就只能去投靠别的豪门。
当然,投靠别家,日子过得肯定不如陆家。
庶子在陆家虽然也没有话语权,但是终归好过外姓人。
在家族眼里,自身血脉带来的利益捆绑,总比外姓人要靠谱一些,也更加的知根知底。
方锦年:“陆家这件事情上,我准备出手帮忙。我准备帮助陆家渡过难关,但是,我不希望事后还是陆家嫡系掌权,我需要庶出势力掌权。你们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在这个问题上,方锦年早已经想好了对策。
他不是在问两人的意见,其实是在抛出诱饵。
陆宪是个聪明人,惊道:“你想控制陆家?”
方锦年:“我没那么多闲心去管你陆家的事。我只是想保留陆家的金字招牌,借助你们陆家的招牌来让自己少些麻烦。未来的方府和陆家,是合作关系。”
陆宪和陆汉不知道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方锦年笑道:“我如实相告,自然是想拉两位上船。我囚禁陆少鹏、陆庆政,却款待二位,这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