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张济此刻已经猜到来人的目的,“殿下过奖了,若要论深藏不露,与殿下相比,微臣甘拜下风。”
张济始终保持着恭敬有加的语气,沉稳有力,应对自如。而永安王自坐下后,论起茶道始终是一副云淡风轻,随性潇洒的姿态。不过这一来一往的试探,各自都心知肚明。
李泽渊听张济说自己深藏不露,眉毛一扬,“那宰相可是猜到今天我来的目的了?”
“今天殿下亲临,微臣也很诧异。殿下一向不关心朝政,喜好吟风弄月,潇洒不羁,不想殿下也会半夜来敲老臣的门。但细细一想也不无道理,这件事也与殿下颇有渊源。”张济单刀直入,“殿下此次前来可是为了今天发生在上官府的事?”
李泽渊看张济主动提到今早上官府的事,也就不跟着绕圈子,眼中笑意隐现,“我猜平日里内敛低调的宰相背后绝对暗藏玄机,果然,今天上官府的事也算做得小心翼翼了,上官老狐狸还是没逃过宰相的眼睛啊!那我再猜猜看,宫里整日潜心修道的皇兄是不是也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啊?”说完意味深长地对张济一笑。
张济一听,心中暗赞,没想到这个平时看起来只问风月,不问政事的永安王,竟然看得如此明白。对方既然已看出却从未说破,看来是友非敌,他也积极示好,有意拉拢,“殿下看似置身事外,却时时关心朝堂之事,明察秋毫,洞若观火,深知陛下艰难之处。殿下忧国忧民,真是朝廷之幸,国家之幸啊!”
“那你觉得本王能看出来,上官兄妹就没有怀疑过吗?”李泽渊又端起茶杯细细地品了一口。
说到这里,张济沉吟了一下,眉心一皱,眼中露出隐忧之色,“也许被发现,也许没被发现。”
“难道被发现陛下就什么都不敢做,只能坐以待毙吗?不管怎么说,朝政被奸人把持,陛下被困,殿下既然能了然于胸,说明殿下非平庸之人。”随即郑重地向李泽渊行了一个礼,“既然殿下是有心人,又不向别人说破。况且与陛下骨肉相亲,若能襄助陛下铲除奸人,救陛下于水火之中,自是功不可没。”
“上官太师手握京城兵力,皇兄可无一分兵权,如何铲除奸人?”
“难道殿下不觉得此次南诏公主到来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殿下真这样想,今夜就不会出现在微臣的府上了。”
“莫非你们是想借出兵救南诏一事,从新掌握兵权?”李泽渊饶有兴趣地看着张济,似乎不认同。
张济听了没有答话,似有似无地摇摇头又点点头,无奈地叹了口气,“出兵南诏,谈何容易啊!可这朝廷内外被上官兄妹围得如铁桶一般,若不掀起风浪,陛下如何突出重围。殿下刚才如此一问,难道殿下是有良策?”
“先说说关于南诏这件事你们掌握了多少?皇兄如何打算?”李泽渊继续问。
“南诏内乱,玉茗公主求救过剑南节度使崔昊,是崔昊劝公主找上官忱的。奏章今明两天就会送到宫中,到时朝堂都会知晓。我未见过公主本人,目前还不能完全确定今天上午找到上官忱的就是公主本人。谈及出兵一事,圣上反而不抱希望,并断言上官氏绝不会出兵救南诏,这其中的原因圣上倒没跟我详说。只是向我传达谕旨,尽量找到公主,他想亲自见玉茗公主一面,他有些话要当面跟公主说清楚。”
“今天上午惊动上官府的女子确实是玉茗公主,公主现下不是在逍遥王府就应该在平国公府。明日我会派人打探消息告知宰相,宰相只需抓紧时间安排好陛下秘密出宫见公主的事宜就可以了,后面我会派人与宰相接洽。”
说罢轻摇折扇,微微一笑,这一笑如春风拂面,温润和煦,“不过本王这里确实有个小计策想请宰相帮忙,这也是我今晚前来的主要目的。”
“殿下请讲!”张济眼中一亮。
“让上官兄妹发兵南诏确实很难,这个中缘由宰相可能很快便知。况且本王认为,发兵南诏对皇兄夺权并非上上之策。上官氏手握皇宫、长安城和都城郊外驻军三重军防,就算分走一部分,他们也有能力将这皇宫围得密不透风,皇兄如何突破。想从外突破,不如换个角度。”
“换个角度?”
“咱们从内攻破。”
张济抚着胡须十分不解,“岂非更难?”
“本是很难,可如今有人闯了进来,给这里面划开了一道裂缝,咱们就可以顺着裂缝自内向外劈开。若这时长安城内发生混乱,陛下岂非更加容易趁机铲除奸人,掌握兵权?”
经过永安王一指点,张济顿时心中雪亮,“殿下好计策,若需微臣配合,微臣定当尽力。”
“首先,我们还需要通知远在北疆的太子,宰相可还记得太子与玉茗公主乃青梅竹马。如果太子知晓此事,肯定不会袖手旁观。有些事如果皇兄无法做到,但太子有可能。若太子能插手此事,一来发兵南诏一事胜算又多了几层,二来太子一动必会吸引皇后和太师注意。我知道现在太子正在处理北边突厥扰民之事,扰民情况并不严重,并未涉及根本,太子此去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历练,若太子返回长安完全不耽误北疆大事。”
张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由于情况紧急,我先前已经派人前去北疆通知太子。可诚如宰相所言,本王多年不问政事,不结交朝廷大员,又与太子交情不深,突然派人前去告知太子他的师妹有难,怕一时难以取信于他。希望借皇兄或宰相可信之人前往接应。而且,皇兄和宰相的人一出现,这才能引起那只老狐狸的注意。”
“好!我即刻就派人前去。”
“这一路送信断不会轻松,北疆往返京城沿途我会做好安排,以确保送信之人的安全。既能保太子尽快到达京城,也能让太师时刻知道太子动向。”
永安王的计策张济已明了,于是接着道,“请太子回京是障眼法,另一边就可以暗中在京城掀起风浪。”
此事敲定,张济立刻叫来长子吩咐他去安排具体事宜。
安排完送信的人,李泽渊看着张济欲言又止,心事重重的样子。说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殿下,微臣想知道这上官氏是否与沈家有什么过节?我也是看陛下对今日之事的反应,以及今天上官忱的表现才隐约发觉的。”
李泽渊端起茶杯沉吟了半晌,“这恩怨的细节,除了当事人,知道的人不多。你只要知道沈明和玉珠公主的死与上官兄妹脱不了关系就可以了。”李泽渊端起茶杯又无可奈何地放下,接着道,“其实,沈明元帅与玉珠公主之死算起来皇兄也有份。”
张济眼中神色一变,沈元帅和玉珠公主的死与上官兄妹有关他早已猜到了七八分,不过这件事也与皇帝陛下有关倒令他很是震惊,不过他很快又恢复平静。
两人又相继谈到了深夜,永安王说了初步的想法和打算,有些事张济还需知会皇帝。二人约定保持联系,后续将双方将这些年收集到的情报互换,再相互配合做详细计划。直至子时,永安王才披上黑披风从张府的侧门悄悄离去,消失在这茫茫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