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征实则对所谓衮服没什么兴趣,他维护老祖宗留下来的礼,但他维护的是平民百姓能用得上的礼。
朱重八这个土鳖,李重华这个土鳖,把什么穿衣服制度搞的那么繁琐复杂,他们能拦得住李自成攻克北都,还是拦得住我这种一心造反的反贼层出不穷?
比如这一套衮服,这里头满都是等级,若是李征嗣爵便是亲王,双肩的粉米便换成了龙,背后有山,袖子上有火和华虫,领口黻纹也多了四个。
这有什么用?
李征不在意,但也不会在大环境不利于自己的时候抗拒。
抱琴秋桐抱着明镜,小姐妹花捧着一摞缀满了金银珠宝的衣服,鸳鸯平儿忙着帮他更衣穿鞋。
李征展开双臂闭目站在那里,任凭后头几个宫女给他戴上冕旒,等着几个女孩子帮他穿上一套衮服,抬腿就要往外面走。
曹化淳大惊:“大王去哪?”
李征奇怪道:“穿好了不去皇宫?”
曹化淳无奈,指着几个女孩子道:“大王,老皇爷、皇爷不给王府派女官,可是制度不允许,只好让这几个作女官,大王不等她们更衣,谁捧宝执圭?”
女孩子们大喜,竟然还有她们的好处?
那当然也有,郡王身边岂能没有女官?
六个女孩子眼巴巴看着李征,他若不点头,从哪里脱离奴籍?
李征告诫道:“我规矩不多,却都很严,若穿了女官服,可就回不去了。”
曹化淳暗笑,傻子才不去。
那六个片刻便全都换上了淡绿色宫中女官服装,戴上了软脚幞头,从这时候开始,她们可就是宫里的凤藻宫尚书管着的天家女官,而不是荣宁二府的奴婢了。
李征看着挺好,至少宫里来的女官录了她们的名字,往后可就不是荣国府能打杀送人的了。
“虽然只是从低级奴婢成了高级奴婢罢了。”李征付之一笑。
曹化淳倏然弯下腰,耳边似乎回荡着二圣的叮嘱:“但凡不当场造反,不要怕他说怪话。”
收拾好装束,李征大步走出门,曹化淳看的暗暗吃惊。
那一身冠冕,你看多少玉佩多少玉珠。
他怎么大步流星昂首阔步的,竟没有珠子乱晃玉佩叮咚的声音?
奇怪了简直。
出黑油大门,刹那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李征往后一仰,哪里来的乐队?
“大王,此仪仗。”跟在身后的宫中女官低声提醒。
李征咬了咬牙,从此这里又多了百余人的俸禄供应。
百余人?
曹化淳手指前方,这里除了他和宫中女官,其它的全都是敦煌郡王府仪仗!
仪仗从前到后分引导官五人、侍卫扈从及铁甲军三百六十人、郡王銮驾以及乐队,这都是王府人员!
李征目光陡然一立,别的都好说,那銮驾他绝不会用的。
以人为畜,禽兽不如。
曹化淳讨价还价:“大王,銮驾可做个摆设放在王府,然车子要用,骏马要用,但凡使用郡王仪仗出行,绝不可安步当车。”
行。
曹化淳又道:“护卫军不可减少一个!”
李征一想,这大概是帝王的耳目,也不好推辞。
行。
曹化淳目瞪口呆,这就谈判完了?
“出发!”曹化淳都有些气急败坏。
本以为别的不好说,结果都好说。
那问题来了,小小的别院,如何安置得下这么多人手?
贾母笑而不语。
到宁国府门外,荣宁二府大大小小男的女的,上千人两边排开站在路边。
这还只是“有头面的”,若两府所有人都出来那是数千人的庞大规模了。
李征坐在两轮车里,车旁六个女孩子绷着小脸,学着前面的女官,亦步亦趋走在两边,车过来时,二府众人一起跪着唱诵。
李征掀起窗帘一瞧,贾母带着邢夫人、王夫人、尤氏,其中贾母是一品荣国夫人,邢夫人是宁国伯夫人,三品诰命。
王夫人随夫升迁,也才到五品宜人。倒是尤氏是贾珍续弦也没有获得诰敕,但好歹也算是贵妇人。
之后有一个不认识的年轻夫人,大约是李纨,旁边跪着王熙凤等。
这是一边的妇女。
另一边,贾赦贾珍穿着麒麟服站在一旁,贾政穿着正四品文官补子服站在一边,贾琏等没有官身也没有爵位的站在一边。
“等级森严的扯淡社会。”李征心中不喜。
曹化淳跟在车旁边,见车窗帘掀了起来,连忙问道:“大王有什么要吩咐吗?”
“老太君没有受邀去观礼么?”李征不解。
曹化淳笑道:“大王既住在这,叫他们跟着去也就是了。是了,老皇爷一早还在说,这荣国府那么热闹,宁国府差什么,皇爷就说,那开国子夫人懦弱,闹不起来,故诏奴婢给大王传口信儿,给那妇人一个五品诰命宜人,升四品诰命恭人好了。”
李征怒道:“国家功勋赏赐岂能儿戏?!”
“哎哟,奴婢可不敢说,”曹化淳笑道,“不过奴婢觉着,给他们也无妨,俸禄才几个钱?但若能约束这些人,节省的可就多了。”
李征不看好,这实在天真了。
曹化淳却颇有信心。
“大约是要打一批,拉一批,杀一批。”李征暗叹,“还是跳不出历史周期律。”
这么一想他有点失神。
就算造反成功了,新朝能跳出历史周期律么?
脑海中这个想法一闪而过,李征道:“既二圣决定的,曹公公还请传诏他们,免得面上难看。”
曹化淳道:“是,奴婢这就去传诏。”
这一个赏赐,让尤氏又惊又喜不敢置信。
她是小户人家,甚至破落户人家的女儿,老娘是个不成气的,两个妹妹没办法学好,她在宁国府犹如行尸走肉一般,说到底还不就是没身份么。
“如今有了诰命,便是个活人了。”尤氏喜极而泣心想。
曹化淳告诫:“大王仁慈,见你开国子夫人如今这里不敢去,那里去了挨骂,昨日问陛下要了个恩典。然,大王虽是天潢贵胄,却是沙场上将性子,仔细宁国府再出乱子,到时一起进诏狱处置。”
贾珍两股战战,这话明显是给他说。
曹化淳冷笑:“开国子知道便好,图谋天家恩典,咱家也有此心,但若天家不给而强行索要乃至忘了本分,小小一个开国子,算不得什么人物,可记住了?”
贾珍只好告罪。
时至今日,他哪里还敢有什么歪心思,郡王仪仗摆在那里,随时杀了他也不过奏章一道、勋贵弹劾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