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鼠之性,难成大器!”去安排的院子路上贾敏越想越鄙夷,不由把心里话说出来。
林妹妹没说,她虽然毒舌,可是个背后不说人闲话的孩子。
“妈,我帮你抱着,半晌人家也没人帮你。”林妹妹笑道。
说的是一直在母亲怀里睡觉的弟弟。
贾敏心里喜欢得很,掐了下女儿的小脸笑道:“那是人家的人,哪里有帮我们的理儿,不用埋怨。”
林妹妹便拉着母亲的衣带,亦步亦趋跟着回客居的院子。
快到门口的时候,贾敏笑道:“你看那舅舅家的哥哥好不好?”
“好是好,到底是荣国府的公子,心底也还好,就是,这个,”林妹妹为难半晌,笑呵呵道,“为什么生的那么圆?”
贾敏也奇怪呢,想了一想不由噗嗤一声轻笑,说道:“说也是,你两个舅公都是容长脸,你二舅母也是个容长脸,他们家的公子哥儿们大多也是容长脸,至少国字脸,偏偏这宝玉长得这么好玩儿。”
林妹妹偷笑,就知道母亲也会说那个哥哥长得好玩。
一时间,小毒舌忽的心里比较:“王府的那位贵人,那是长得好生威风,堂堂一张国字脸,生的那么高的身子,行动举止虽然有一些不合于礼,但那也是个知书达理的有趣人儿。”
再想到宝玉,小毒舌心道:“长得十分温柔,跟个女儿家似的,心底也算善良,恼急了也不打他奶妈。这个哥哥什么也都好,只是未免,未免,唉,未免不是个男孩子。”
于是小毒舌道:“妈——”
“闭嘴,进门!”贾敏一看就知道小毒舌要说什么,也噗嗤笑了一声,听到院子里有人说话,知道必定是各房的侄女们来见,于是赶紧低声警告,“别让人家公府的人笑话你。”
小毒舌马上换上乖巧模样儿,心里却哼哼:“公府是了不起的,那人家还在王府皮过呢。”
她是偏向于喜欢王府那边的,不是因为别的。
那边规矩少。
而且,荣府饮食规律她不喜欢。
林家的饮食规矩就是细嚼慢咽,一家子都吃饱了才去各自漱口散步,那是很养生的,林妹妹知道那对他们一家四口健康有好处,应该那样吃饭散步。
可荣国府规矩太麻烦,吃饭的时候的确也是食不语的很,可众人无论多少吃饭定然是要一起的。
黛玉就吃了亏,她还按照家里的习惯吃饭,哪想到外祖母一吃完其他人立马全不吃了,那时候她小口小口才吃了三分饱。
这让她未免有些埋怨,不敢用自家书香门第的规矩比,她自然要用隔壁王府来对比,心里道:“那边没那么多活死人一样的大规矩,定然也不会吃个饭也那么讲究。你看人家那边的,那郡王长得好生高大,那几个女官也喜气洋洋脸上有人气,眼睛里也流光溢彩的。”
想着小小的心思,暗暗吐槽着心里的埋怨,林妹妹跟着母亲进了门,大大的院子里,果然好几个大小姐们和一群丫头仆妇在说话。
来的自然是元春姐妹们。
元春带着三个妹妹先给大姑妈磕头,站起来得了允准才半个身子陪坐着。
贾敏心思不必说,黛玉与她一般想。
黛玉与姐妹们见过礼,坐在母亲身边偷偷打量着四春,心里道:“这位元春表姐听说要准备进到宫里去,她果然是按照皇家的规矩养的,举动都有贵气。可怜那三个姐姐妹妹,她们那么小,只怕荣府也是按照元春表姐的规格来养的,都成了没灵气的女孩子。”
坐着说了一会子,元春四个急忙告退。
送她们出了门,元春再三请求大姑母“留步”,遂只送到这。
看着四春渐行渐远,消失在甬道里,贾敏回转院内,考校黛玉,道:“不看品行如何,你这大表姐算不算人物?”
黛玉不解,她毕竟还小哪里想到那么多。
贾敏教导:“你看她这么一会儿,心里矜持着,嘴里说了多少个‘规矩’?这是按皇家的妃子培养的,处处标榜皇家规矩。这孩子倒也是个好人物,只可惜她总找错方向。”
黛玉求教。
贾敏道:“只说今日带着那三个姐妹来拜见我,她处处小心着提醒姐妹,你想她总共说了多少个‘规矩’?在我面前她尚且这般矜持,何况别的人?如此做人,她自觉没有问题,却惹恼了别的小宗。最可惜,是她该提醒注意规矩时不提醒,不该说时偏要说,岂非‘多余时画蛇添足,缺憾处毫无察觉’?”
黛玉不懂,但记住了此事,晚上睡觉时,脑海中将今日之事过了一遍,记住了才乖乖睡觉。
她自然不知,这话若是让李征听见,定要十分称赞贾敏。
到底是贾府三代女儿当中最出色的,她对元春的批评可谓是一针见血毫无偏差。
原著当中元春入宫,不顺利当上了妃子,你看她回家探亲前后做了什么?
想当原著中新皇与荣宁二府的桥梁,却偏偏只尊奉太上皇诏令行事。
只这一个,新皇绝不容她。
民间对此有一句金玉良言叫“哭坟都拜错了坟头”,贾府不亡便没有了天理。
更有一个,贾母试图促成的是“木石前缘”,那林家既没有历史负担,也没有一家子老小跟着吸血,这如何不好?
元春看不到这点,只通过按规定去宫里看望的王夫人的意图,有意促成“金玉良缘”。
薛家一家子都没落到全家上京投靠荣府的地步了,后头还跟着一群薛氏族人。
他们是真走投无路来的?
只怕背后是薛氏企图“复兴家族”的野心,怎么复兴?只能吃了荣宁二府的血肉肥了自己。
元春对此一无所觉,大约是正听了王夫人的话,自以为金玉良缘则意味着强强合作,哪里想到人家把荣府当成了一个大大的血包。
当然了,或许元春也有所察觉,只是听了王夫人的话,觉着金玉良缘才能让她母亲这个二房太太接了贾母的衣钵,越过邢夫人当了荣府的家。
为二房的那点小小便利,罔顾着荣宁二府烈火烹油一般的危局,元春不蠢,谁蠢?
三一个,王夫人等诰命经常入宫,莫非没有对元春提起府里的亏空?既有亏空,为省亲而花费三五百万两银子,尤其可见元春之愚蠢。
她只有小聪明,从来没有大智慧,由此看,她不如探春,远不如。
荣宁二府之死,主因不在元春,但算是她最后一脚将二府踹进万丈深渊,再没有复兴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