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秋雨小了,过堂兼天香楼会客厅的摆钟响了九下。
李征放下书本做眼保健操,尤二姐从西跨院来禀报,贾赦贾政林如海三人要来谢恩。
“该来了,药吃完了。”李征活动一下身体道,“这里可有什么不适应?”
尤二姐欣喜道:“大王恩典,这里没一处是不好的。”
“要去秋桐那里领生活用品,每日洗漱干干净净的,你姐姐见了也高兴。”李征笑道,“天冷了也要加衣服,平儿管着府里的布匹,大都是宫里赏赐的,你们拿着做几件。不在这里我管不到,住在这里要吃饱穿暖。”
尤二姐心中实在喜悦,已不知该怎么感谢,便告退出了门一蹦一跳沿着石子路,打着一把折伞欢快地去传话去了。
她们正跟着鸳鸯几个收拾中院后院的卫生,五间正殿、两排东西配殿、丛绿堂以及西跨院中院后院内书房,要拾掇的多着呢。
李征也没坐享其成,天香楼登仙阁的卫生是他在收拾。
真把自己当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贵族,那就成了废物了。
不片刻,贾赦三人,还带着贾珍贾琏一起前来拜访。
五个人沿着石径来到天香楼,进门一看林如海大吃一惊。
一把缠着黄金丝的复合反曲弓放在桌子上,李征取下弓弦,拿着毛巾正在擦拭弓干,看形制,这是一把大内的小稍弓。
弓干缠金丝,中弓用了粗线扎着并在外面涂上黑漆。
这是一把装饰华美的战弓!
三人拜见后走进坐下一看,弓根上阴刻一行字:“天泰御制。”
这是太上皇年轻的时候,追随太宗文皇帝平定播州土司之乱时,太宗皇帝见嫡长子开弓连珠箭百发百中,于是凯旋后命工部专门给嫡长子制作的。
这把弓极有杀伤力,太上皇年轻时期膂力惊人,军中的神射手也不是他对手。
如今这把弓怎么送给了李征?
桌子上还放着一个弓壶箭囊,几个玉扳指,三个人一眼就认出那是太上皇的收藏。
箭囊里装着十二支羽箭,箭上也刻着“御制”字样,但都是“隆治御制”。
林如海不由惊叹:“林氏先祖曾追随太宗皇帝平定播州土司之乱,虽未能杀敌,却亲眼看到太上皇连珠箭百发百中,这一把小稍弓,后来又陪着太上皇西巡。这可是一把神弓!”
“那是太上皇武艺惊人。”李征道,“三位此来定有要事,先说事情,一会林御史带着药物回去。是了,府上诸位都验了血迹,身体不算太好,晚些时候我让抱琴将结果送到大小姐那里去,二府有供奉的御医,叫他们对症下药也就是了,不必太过于紧张。”
林如海称谢,贾赦目光往头顶的节能灯管和桌子上的台灯不住看,心想这大概就是王府用的什么“电灯”了。
遂问道:“昨夜微臣等听人说王府火光如昼,又不见叫人救火,今日一早微臣等特意来看,不知出了什么事么?”
李征道:“不过是用了不常见的照明灯罢了,皇宫里也有,事关机密不便多说。”
贾赦好不失望,也不敢再多问。
贾政倒是说了一番“不知其隐患,不可大意用之”的闲话。
李征再三感谢,只说是宫里要用,他这里全当是个实验的。
一时似乎无话可说,林如海说起朝廷给他的安排。
“微臣依旧在扬州府淮安府巡视盐道,陛下恩赐在行在将养,月后便要回去上任,”林如海道,“微臣本不敢打扰大王……”
“没打扰啊,”李征笑道,“救死扶伤乃医者本分,尊夫人以及令爱令郎也是病人,你放心便是,五七日老太君带着他们来看一次,只需将药调养便可,无需挂怀。”
林如海心里尴尬,只好起身跪谢。
李征端坐不动,只让他“不必挂怀,分内之小事尔”。
看着又冷场起来了,贾赦找了个话题,问起李征要不要上朝的事情。
李征微笑着放下弓箭,向东北方向拱手道:“二圣实在体谅在下,故此只需在节日之时前往宫中拜谢领赏赐,一切大小朝会均不必参加,只安心在家读书习武。皇恩浩荡,何况我另外还有差事要尽快去办,故也不必一如行在宗室于朔望之日要参加大朝。”
说着他目视贾珍道:“开国子如今也不聚众赌钱了,不知在衙门做得怎么样?”
贾珍赔笑道:“一切托大王洪福,同僚们十分照顾。”
李征又问贾琏:“二少太太有了身子,每月那细盐生意你要不要照顾?”
贾珍连忙道:“二哥忙着荣府内院的时,有贱内帮衬着,凤哥儿应付得来。”
李征本想说一句“荣宁二府真可谓‘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之典范了’”,想想这话不稳当,便颔首赞许:“那两个都是有大本事的,你二人得妻如此还有什么好遗憾呢。”
五个人各有心思,到底林如海脸皮太薄,经不住这么“有口无心”的赞美,慌忙带着药物拉着那四个走了。
走出数十丈,林如海忽觉着如芒在背,忙偷偷回头一看,哪里有什么看着他?
李征背对着他们,正在细心地擦着弓箭。
没什么?
也没什么,只不过李征有一手马上绝技叫“仰卧背射”,犹如他擅长的北府形意大枪之回马枪,又仿佛三国志演义评话里无可躲避的关公的拖刀计。只要听风辨影不出错,马后跟一个死一个,从无失手。
草原上不知多少好汉,就死在他这绝招之下。
回到荣府,贾赦回看王府,笑着摇着头说道:“一日三赐,看着恩荣滔天,实则杀机重重。这敦煌郡王,呵呵,年轻了。”
五个人都不说话,贾赦给贾琏使个眼色,两个借口要去看看身体不适的邢夫人,快步走到了西别院,贾赦告诫:“不要与凤哥儿抢银子,也不要排挤贾珍媳妇。三五个月,凤哥儿总能打听出细盐从哪里买来的。”
贾琏挠头道:“说也怪了,我们多少人看着,只是发现不了盐厂在哪藏着。”
荣宁二府的老爷太太们闲着,可哥儿们都没闲看着。
贾琏精细,管着内院的人事账房,如今整天忙于安排人手盯着,他快要忙的连恐惧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