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元春在院子里督导着迎春探春学女红,心里总惦记着去了花园的惜春,她只怕那“面冷心冷”的人嘴上说着好,心里不喜欢最小的妹妹。
等待了半天,不见奶娘带了惜春回院子,元春急忙要去看,迎春探春大喜,做女红时的态度连忙又认真了几分。
元春笑嗔道:“也是两个不用心,罢了,也去看看。”
姐妹三个还没出门,那嬷嬷回来,告知说李征十分喜爱惜春,此时正带着在花园玩耍。
元春心里打鼓,急忙过门来见。
恰在此时,李征与奶娘聊家常说起一件大事。
宫里要选秀。
前日此事李征跟贾政他们说起过,当时没人似乎太在意,回了家贾母便下了家法,为元春参选正做准备。
李征听说此事本不想谈,奶娘又提起一家。
薛家,宝姐姐家也在筹备,宝钗也要参加选秀。
李征对此并不予置评,只说了一句“此非皇帝之意”。
奶娘热切道:“毕竟天家要考虑国本。”
李征付之一笑。
他知道年底“选秀”之事又一次甚嚣尘上的理由,而且是唯一的理由。
福王、大宗正李净在搞事,目标不知道,但他连日来屡上奏章,又拉起外廷与内阁百余官员。
同时,也不知怎么想的,吴太后难得也表达态度,十分明确地要“尽快选秀,年前落实”。
李征那天去宫里,就是太上皇与皇帝对此十分心烦,要找他去诉诉苦。
如今天下局势如此不稳,如今北方大战一触即发,皇帝根本没心思选秀。
而且皇帝似乎很讨厌这个。
李征不明白皇帝的想法,按照现状来看,皇帝应该也很着急。
他都三十二了,后宫只有张皇后与凤藻宫尚书、德妃赵氏,淑妃王氏,这还是当年皇帝是秦王的时候大婚之时一起进门的。
如今皇后膝下无子,二位简朴贤淑的妃子也没有子嗣,确有国本不稳的危险。
可皇帝对此并不着急,一心只想着要驱逐胡虏返回北都。
元春姐妹来时,奶娘正好在说此事。
李征看了一眼元春道:“此次宗室与外廷都很急,恐怕年前确实要选秀。我只听太上皇说,既然无法阻挡,只好顺其自然。到时一部秀女要充作凤藻宫女官教导诸宗藩未成年王子,一部分恐怕要留在宫里。”
这话说的很委婉,实际上太上皇说的是,有些居心叵测之人选上来的秀女肯定会送到举荐和支持的宗室家里去。
奶娘起身见了姐妹三个,坐下又问:“大王可知此次选秀女年纪限定?”
“十二岁到二十岁,造孽。”李征顺口骂道,“有些人不是疯了,是丝毫没有了人性。”
这话谁也不敢接,还以为他在说皇帝。
可皇帝也冤枉,他是真不想选秀,而且李征一劝,他立即叱责道:“十二三岁的小女子,比你也一般大小。朕与皇后及二位贤德妃子成亲时,皇后已有十六,纵然是这样……纵然是这样,那也很不好。”
奶娘看着元春笑道:“大姑娘正合适。”
元春面色不变,心里十分不悦。
她看着惜春竟少有极其亲近地依偎在李征身边,从未见有过那样自在地哼着童谣,不知怎么的,心里竟忽然来了气,指派道:“孙嬷嬷,劳烦你去取来我们几个的大衣,今日闲暇无事,正有事请教大王。”
孙嬷嬷当她要询问选秀之事,眉开眼笑便去了。
元春目视李征,又看惜春,带着些不忿道:“大王面冷心冷,倒是对四妹妹亲近得很。”
李征低头,惜春笑呵呵仰着头看他,遂道:“小妹妹还小,不懂那么多事,最是天真烂漫时候,我与她玩耍这么一会,不觉间心里轻松了许多。”
元春脸颊微红,怒睁双眼,冷笑道:“大王怜惜弱小,我看到了。只是四妹妹小,我却有多老?若大王不是面冷心冷的,我求个恩典,也怜惜怜惜我,好不去那不得见人的去处受苦,大王肯恩赐么?”
迎春听到这话慌忙低下头不敢看人,探春惊得一呆看着元春,瞬间恍然若有所思。
原来大姐姐不说,却不是她不想不去宫里的办法。
李征本不想说,这是荣府的多年夙愿。
忽的惜春拉了拉他的衣襟问道:“大王,大姐姐去了劳什子宫里,人家想了怎么办?能去看吗?”
元春一扭头看着远处,眼眶蓄满泪水。
她读了太多书,知道什么叫皇宫深似海去了出不得。
所以她从来都不想去。
李征想了很久,犹豫要不要告诉她们时,惜春哭道:“大姐姐要是去了,过年都见不到了,那怎么好?人家的好吃的,又不肯给大姐姐,那里有多好,能比家里还好么?”
李征暗叹,拉起大氅擦掉惜春眼泪,这孩子懂事,她知道这些事不能求他。
若不然,他不答应她要失望;答应了却有办不到的难处,那要让他为难。
元春冷笑一声,看着是不想再说了。
“倒也不是没有办法,荣宁二府一万个心意要送你去,故此,找什么理由也拒绝不得。”李征见状,委婉暗示,“不过,皇帝讨厌这一次选秀,太上皇也以为这一次不是百官为国本计,而是逼宫。嗯?”
元春一颚,眼中闪过喜悦,但转瞬便失望了。
天子也有不得已的时候,百官既然再次请求,皇帝纵然不喜欢又能如何?
她苦笑道:“说到底,还是我们这些去当那不见天日的苦命人。”
李征无语,轻轻捂着惜春耳朵明说:“大小姐怎么还不明白?皇帝不喜欢,太上皇不喜欢,你也不喜欢。既如此,你便去参加了选秀,到时宗藩多有女德官,你求个恩典,岂能不放出皇宫?”
元春惊喜,指了指脚下。
这里可乎?
“你果真不愿去,我可不看什么荣宁二府多年夙愿,到时我代你求一下二圣,这又不是什么难事。”李征想想道,“但你要想好,你若是不进宫,便做不得荣宁二府与宫里的信使。”
元春听他说的大胆,又看他看待惜春果然是万分喜爱,便白了一眼,道:“大王只捉弄我,那信使纵然做得,有用?”
是啊,根本没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