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征在琢磨做点什么饭吃,今天他想吃油泼面。
正准备和面时,几个女孩从外面撒腿跑进来,气喘不定七嘴八舌,都说“御马监的铁甲军包围了荣府,怕要抄家”。
李征头也没抬道:“哦。”
尤三姐急忙道:“大王,声名显赫的甄家被抄家了,该不会皇上要对贾家也下手吧?”
李征没理睬,拿了个果子递给跟着刚才在外面玩耍的甄英莲,往外头看了看,随口道:“所料不错的话应该是甄家要搬走或者私藏给各家族私藏的银子,结果暴露了私自挖通的暗道,故此被抄家。”
几个女孩相信他的判断,故此都叹道:“都那么富贵了,他们还不知足,若是真被抄家,那也是自找的。”
李征很赞同,就问谁还吃油泼面。
甄家被抄家?
我知道啊!
就在刚才,现代那边给他发过来一条消息,说他们正在施工,为工程使用的热成像仪和探测设备发现,东城“甄府”看着空无一人的府中,地下竟然有数以千计的人在活动。
根据进一步探测,跟随施工队的军队发现,那群人正在马不停蹄地搬运贵金属,而且,他们在紫金山南麓有暗道。
为顺利施工,工程队只好将这件事用黄纸写成大概通报扔给城头,御林军拿着从天而降的通报当即向皇帝进行汇报。
再然后便是铁家军出动,根据黄纸上的指示,闯入甄家将那帮人一网打尽。
那时候李征就知道甄宝玉家被抄家的时间提前了。
抄家的原因不是皇帝没钱了要从贵勋家里弄钱,是甄家犯了大忌讳!
皇城旁边挖暗道,他们想干什么?
也是从那一刻起李征就知道荣宁二府得脱层皮。
他们和甄家往来极其密切,荣府的财富都交给甄家保管,这一次抄了甄家找到的一笔钱肯定有荣府的,盛怒之下的二圣要不处置荣宁二府才怪呢。
但他不知道,荣宁二府并不知道甄家有这么几条密道,还有位于皇城东侧的地下藏宝库。
他更不知道,曹化淳没告诉荣宁二府此事,是因为二圣以为他会看在交情上出面给荣宁二府说情,所以留着这个消息准备堵他的嘴呢。
一人一碗油泼面出锅,几个女孩子大都能吃得惯,甄英莲也不挑食,只是不太能吃辣。
哪想没吃完,外面传来曹化淳的声音。
曹化淳惊奇地道:“芸哥儿,大王真没出去过?”
贾芸赔笑:“真没有。”
“那可就奇了。”曹化淳挠着头,进了天香楼一看,不由笑道,“大王,老皇爷还担心大王心软,要给荣宁二府说情。”
“你们吃你们的,我给曹公公弄一碗,芸哥儿也别出去了,在这吃饭。”李征喝完面汤起身笑道。
而后才说道:“说情也要看情况,甄家既在皇城脚下修密道,此事无论荣宁二府知不知道,他们都间接参与了。”
曹化淳笑道:“原来大王早猜到了,是啊,别的都好说,敢在皇城脚下修密道,真不知他们是活得不耐烦还是想死。甄应嘉推说只是为了藏银子,银子哪里不能藏,非要在皇城根挖地道?幸亏此次厂卫发现得早,若不然,哼,谁知这些丧心病狂的能干出什么大事来。”
贾芸脸色发白,这下可真没办法了。
他刚才问铁甲军打听了,知道是荣宁二府三百余万两银子藏在甄家,故此觉着这也不算什么事。
如今一听还有这事情,他当然知道这是不可饶恕的。
吃着饭,曹化淳再说起陈年往事。
荣宁二府几乎是亲自带头,连同四王八公逼着皇帝还了他们存在皇庄钱庄的银子,这对二圣稳定东南局势很不利,当年险些为银子短缺而闹出过兵变。
得,又是一个罪名。
李征一听就懂,荣宁二府支持的王家就算当年没参与兵变,四王八公也必然有人牵涉进去了。
遂问道:“搜出多少银子?”
“荣宁二府近百年积攒的三百余万两,加上甄家从海外贸易中给他们赚取利润,大约总计五百万两上下。”曹化淳说。
李征又问其它各家,曹化淳通报说,有镇国公家的,理国公家的,老王家的,零零总总加起来,连同甄家的总数不下三千七百万两。
当然,不都是银子,还有一些值钱的珍宝。
“乱世黄金,盛世珠宝,这些人各样都准备了不少。”曹化淳又说。
李征心中长叹,人言富可敌国,他本以为这是个夸张的手法。
如今一看,这何止是写实!
四王八公里不到一半的大家族便可积攒起这么多财富,那若是他们一起呢?
再加上两个亲王又有多少?
曹化淳也叹息不已,说起皇帝对甄应嘉的处置决定,未免不痛快,说道:“老皇爷不好说话,奉圣夫人毕竟是老皇爷的乳母。皇爷也是考虑此事,竟放了甄家这杀头的大罪。”
“哦?”李征一愕,而后轻笑,道,“我知道陛下之意了。”
“何解?”曹化淳连忙请教,“不瞒大王,皇爷让我看着处理,只要别放过这些逆贼。可放过了甄家,若抄了贾家,这恐怕,恐怕……”
“甄家抄家,就凭那地道谁也说不得什么,何况陛下饶恕他们一命,那该是何等的恩德。”李征道,“荣宁二府之流看着既有历史旧账,又涉及与甄家勾结。可总体上他们的罪过岂能比得了甄应嘉?何况有些事不好说,不好明说。而如今,陛下需要银子做事。”
说到这李征摆手道:“只是闲来一个猜测,做不得数。曹公公,多禀报,总不会出错。”
曹化淳微微一呆,半晌愤然道:“把这些逆贼!”
他明白李征的意思了。
荣宁二府也好其它四王六公也罢,只要甄应嘉这次不被杀,他们勾结甄家“谋逆”的罪证就无法成立,也无法形成证据链。
而这时候二圣最需要银子,故此,只要荣宁二府足够懂事,赶紧带头奉上几百万两银子,皇帝也只能敕令斥责,却不能真的对荣宁二府抄家灭族。
一句话,掏钱就可以饶了你!
可李征并不觉着二圣吃亏了。
荣宁二府也好其它四王六公也好,他们果真与甄家串通起来谋逆吗?
二圣不会相信,李征也绝不会相信。
而且,如今对四王八公下手并不是好时机,他们在军中朝中经营的势力网没有彻底斩断,灭了他们,便留下了一个巨大的隐患,说不定会严重影响北方战场,迫使一批人投靠黄台吉。
那倒不如逼着他们“自愿奉献”那三千多万两银子,皇帝再就各家与甄家“往来密切”之事斥责一通,这件事也就暂时到此为止了。
“其实这时候最为难的反倒是二圣,他们恐怕最担心荣宁二府要钱不要命。”李征心想。
正这么想,王承恩偷偷从后门来了,进门看到曹化淳也在,顿时有些欲言又止。
“我们去刷锅。”鸳鸯连忙起身说。
贾芸也连忙告退出门。
只剩下他们三个了,王承恩愁眉苦脸道:“大王,要杀四王八公还不是时候,军队还有一部分在他们手里呢。如今咱们最需要银子,可皇爷担心这些家族要钱不要命。”
“陛下还是太心软了!”李征摇摇头道,“罢了,此事不难操作。不过,当年他们欺负二圣,如今也该出一口恶气。曹公公,你去收了刀兵,就此回去吧。王公公,你上报陛下,荣宁二府那银子,一两不少都给他们。”
两人大怒。
但李征走到门外吩咐:“三姐儿,去给夏侯湛马彧传令,铁甲军磨刀。”
王承恩惊骇道:“大王做什么?”
“他若识相,陛下给他们的银子一分一厘不要少全部献上去!他若不识相,我这里有的是二府僭越罪证,今夜我亲自审讯甄应嘉,不愁拿不出贾氏‘谋逆’罪证,明日便抄家杀人。”李征喝道。
那两人慌忙劝阻,曹化淳愤然道:“大王到底是老皇爷皇爷自家的人,但这等杀人的小事,奴婢可不怕,不过是些许罪名,奴婢自来担当。”
“你担当不了,若他们还不识相,明日便从贾家杀起,四王八公与两个亲王一个都不留,这叫一不做二不休!”李征笑道,“这种事你们做不来,我来做好了。”
那两个哪敢逗留,出了门骑着马直奔皇城去禀报。
皇帝得知,喜形于色道:“到底是家里的孩子。”
遂吩咐:“照此办理。”
两人拒不从命,曹化淳哭道:“皇爷,奴婢不怕死。”
“没那必要,”皇帝笑骂道,“这混小子,一颗心长了八百个心眼儿。你们当他真要杀人?却不听他只给荣宁二府给银子,其它几家可听他提过了?”
两人一起摇头。
皇帝道:“那就是了。到明日,贾家要钱不要命,那便留着他们好了,但其他几家的银子一分一厘也不给他们,至于其中缘故,他们自去找二府询问。到时别人家元气大伤,荣宁府安然无恙,贾政一个小小通政使岂能挡得住百般攻讦?若叫嚷着抄灭甄家的人多了,乃至四王六公都力主抄家,朕岂能不顺从民意?”
两个老太监只是不肯,既抓住了证据何必与他们客气?
他们眼看着内帑积攒的银子与木料一批一批消失,心里早急的什么似的,他们坚信,让荣宁二府及四王八公先垮台,这次必定还能再发一笔横财,不定比抄了甄家得到的还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