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百五十七章 王夫人教女(1 / 1)面包不如馒头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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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质疑:“若交出了庄子便好了?岂不往后全靠那点生意吃年饭?”

黛玉抿着唇,脸上两个小酒窝。

她又笑了。

贾敏也笑了,无奈道:“看来你们都这么想,可若你主动求二圣彻查,那查的可就是奴大欺主之事。至于那点家产,你们不知,我可知道,少说有六成教那些奴才吃了。”

她与贾母说道:“昨日我去拿药,肃庄来送孝敬,鸳鸯和平儿在算账,我只停了那么几句,人家光庄子一年的本分进项便有金子千两,银子一万五千两。”

“肃庄至少有五百顷地,咱们家岂能相比。”邢夫人不以为然。

贾敏冷然道:“这还只是折合成的金银进项,人家没有算粮食收成!”

“哪能有多少,顶天了十万斤二十万斤。”邢夫人不解,“何况既折合了金银,又何来粮食收入?”

“足足百二十万斤,”贾敏懒得与傻子说话,通报道,“而且,这可是给庄户人家一人按三百斤口粮扣除之外的!那百二十万斤粮食,又按照庄子上的老人与新迁入的流民,又分下去了三十万斤,还在庄子官中留了三十万斤备荒,其它的全部送到了内帑。”

邢夫人顿时一哆嗦。

几十万斤粮食就这么白送给了皇帝?

那得多少钱才能买得到啊!

“那金银进项根本就没从粮食上来,人家是打鱼的卖鱼种树的收果子,”贾敏叹息,“那金子银子到了王府,鸳鸯还遵照吩咐,换成了一笔钱叫新选出来的庄头们带了回去挨家挨户发压岁钱。此外还拿了棉布衣服带回去给庄户们发过年衣服,换做是家里,你们敢?”

那不敢,要那么玩家里得没钱吃饭。

贾敏总结说明道:“人家收成为什么好?不过是没有豪奴从中过一遍手。荣宁二府的土地果真就那不到二百顷?我当年见过的便超过了三百顷,那是二圣心知肚明允许的兼并,但算一算你们两家的收成,果然没有灾荒的话,两倍于此怕也不止。故此你们守着叫豪奴霸占的土地干什么?倒不如彻查。”

想想肯定道:“彻查也未必好,要我说就趁此机会求了二圣,将那土地换到江宁。便是给百五十顷土地,那也是在你眼皮底下种,你心里有数,豪奴还怎么欺瞒你?在你眼皮底下,那也是在二圣眼皮底下,你本分收成人家也知道,岂能不对你放心?”

说完瞥了一眼小毒舌。

小毒舌惊恐,你又试图教会我什么?

我!

才七岁,你叫我学怎么管家,想把我赶出去?

“小东西!”贾敏不由在女儿脸颊上掐了把,你不要总这么萌,老娘何曾想把你赶走?

她拿过写好的书信放在贾母旁边,起身带着儿女先回大花厅去了。

怎么决断,那不是她能管的。

不半个时辰,贾赦贾政决定,就按贾敏说的去办,贾珍自然亦步亦趋跟上。

倒不是他们决断,而是贾琏去审问了庄子上来的那些人,得知了太多真相,二府已经到了不按贾敏说的办便出大事的地步了。

根据庄子上豪奴的婆娘和丫鬟们的供述,光乌进孝兄弟两家便霸占了将近六十顷土地,而且还是沿河最好的土地。

他们还霸占了六七个山头,满城开了三四个商铺。

这些可都是算在荣宁二府名下的财产,二府从来都没听说过还有这么些家当。

另外,二府知道的田庄人口只有不到六百户,可光这些大大小小的庄头就通过买卖人口吸纳流民掌握着将近六百户佃户。

而且根据庄头们的供述,乌进孝兄弟进出,身边都有二三十个“帮闲”跟随,这哪里是帮闲,那就是打手。

这比贾赦出门还排场。

在这之外,乌进孝兄弟两家在虞城甚至归德府,竟然有三个客栈,还开了六七个青楼。

这下就连邢夫人王夫人也气坏了。

什么叫豪奴,她们算是领教到了。

两人急忙来请教导儿女读书,还教紫鹃读经典的贾敏去荣庆堂商议。

邢夫人不肯说几句软话,王夫人到底经历太多,必邢夫人见识长远,故与贾敏道:“都让你料定了,可见我们这些睁眼瞎,天天叫人家哄着都不知道,这个家你不管,我看珠哥儿家的也是个糊涂的,早晚这家里从里面叫这些豪奴吃倒了。”

贾敏听竟然连青楼都开起来,一时也吃惊不小。

敢开青楼,怎么可能少得了杀头的罪行?

不过从王夫人这话里,贾敏也听出了别的意思。

王夫人被她看一眼,一时也不好瞒着,苦笑道:“你不说我也清楚,庄子上有乌进善那样的人,家里岂能没有?琏哥儿不懂,我却看得出来,审讯那些人的时候,家里那几个定也在旁边。他们在家里,与外头的那些豪奴私底下多少来往我们不知道,就连我带过来的,只怕也成了那些豪奴的帮衬,他们里应外合彼此勾结,将我们当成了睁眼瞎。”

小毒舌又扁扁嘴。

这次学到了。

就在方才贾敏还教导她说,王家的,邢家的,如周瑞,如王善保,甚至还有赖家,他们要没有和庄子上的那些豪奴勾结,这世道都成有理可以讲的了。

她还说,这里面少不了还有外人的好处。

这外人是谁,黛玉心领神会。

王家呗,还能是谁呢。

贾敏只好去给娘家出主意,目前最要紧的就是赶紧上认罪奏章,这跟被检举揭发是两码事。

“都设计开青楼了,可见这些人打着两府的旗号干了多少事,家里少说也要落个‘纵容包庇’之罪。”王夫人叹息不已。

她没去,只是被惹动心思,连忙去四春院子里,有一番话她要和四春说。

尤其要和元春说。

元春奇怪,见女官们也退了,忙叫在各自屋里写字的三春归来。

王夫人看了看迎春多少有些怜惜。

邢夫人根本就没想起来过这个女儿。

“你四个都坐着,有一番话要与你们说好,却要听仔细!”王夫人吩咐。

四春依照次序坐定,彼此还奇怪呢,什么事啊这么急?

王夫人道:“一转眼儿,你们小小的人儿都大了。元春过不得几年要嫁过去,我也不说你们与礼不和。但过去后你切莫以家里为念。”

元春被这话给惊呆了。

我这个亲娘什么时候如此通情达理过?

她不是秉承的“嫁出去的女儿要有价值”的思想么?

王夫人见大女儿眼珠来回转上下看,一起羞怒道:“作死的,把你娘想成了个什么?却不看日夜为王家想,想出了个什么结果?”

哟!

这是从王家身上吸取了教训来教女儿的。

见她一时正襟危坐竖起耳朵听,王夫人好气又好笑,不由道:“女大不由娘,还没嫁出去便心思过去了。罢了,你四个都听着,在家里,你们也管不得那么多,我尚且不能,何况你们。但若将来都嫁出去,都要自己日子自己过,家里有什么要的想的,都不要管它。”

元春不解,完全不管也不行吧?

王夫人垂泪哭道:“你只看管出了个什么?你姨妈家里叫吃空了,咱们这么个小小的家底,人家也要吃,连家里那点庄子都要吃一遍。若不是王家他们,庄子上那些个人,他们哪里来的胆子决堤淹田,往自己家名下添了那么多地?”

元春知道庄子上来人了,方才乌进善家的带着人还来给她们送了礼。

“母亲,可是出了什么大事?”元春道,“我当时见了她们厚礼便觉着不对,探春与我说,他们庄子送来的礼物虽不贵重,却十分难得,哪里弄到的?我方才也想了,如白兔黑兔这些玩的乐的倒其次,也不很难得,可她们说庄子上打造的一些金银首饰珠宝货,那只是每年孝敬府里的,我怎么不敢信?”

“不错,那是人家自己做出来用的,”王夫人从袖子里取出一个荷包,拿出一对螺钿虾须镯,叫四春看了,道,“这还是在北都那会子她们送来的,我本没有在意,只当是外头请人做出来的。今日你姑姑管了事,我一路想才觉着不对劲。”

元春一看便变了脸色。

天下金银工艺,拢共分两类,一类在宫里,一类在民间,后者是前者之外所有其它范式。

这一对螺钿虾须镯用的显然是宫里的制作工艺,尤其点缀技术骗不过人。

“我在王府见到过宫里的赏赐,鸳鸯她们都有,这是宫里才能用的规格啊。”元春骇然道。

王夫人点头:“王家原本是管着外国进宫货物,也给外国赏赐御赐器物的,我见过这法子,只是原本不甚在意,如今细想来,这若是庄子上工匠能做的,那岂不是庄子上有宫里的匠人?”

元春正是想到了这个才惊骇,这可是属于仅次于擅自使用内侍的大不敬之罪。

“且不管他们从哪里搜罗的宫中的匠人,大约是王家弄去的。”王夫人道,“就这样的事我岂能不心惊胆战?日夜为娘家想,想来想去落了个什么下场?你们要以此为戒,万不可学我们。”

她倒也算是看开了,自嘲道:“但凡你们在好人家待着,本就是给家里最好的了,何须惦记着这个,想着那个的。叫人家小看,不当人,还害了自家害人家,哪里值当。”

元春细想之下,当即道:“母亲,姑姑管了家,我看是好的。当务之急是清理这些豪奴,不下手段可不行。另外,此事不能关着门自己来,须坦然上奏!”

王夫人不表态,心里却放松了。

元春都这么说了,那贾敏说的就一定是对的了,她们都是读书的人,知道道理。

但她还有一个担忧,这管家太太的权,她可不想也不敢全都放了。

元春懂她心里想的。

略作沉吟,元春叫三春不要说话,自问王夫人道:“母亲,荣府这点家当算得了什么?”

“算得了什么?凤丫头这三两个月里赚来的,比爵产一年所出还多好几番,这点家当算什么?”王夫人道,“可人言破家值万贯,何况这还是祖宗定的,爵产分开的,总不能我弃之不管。”

元春便有了法子,道:“那便要紧抓在手里,但要抓在手里,如今这么办是不行的。奴大欺主,外头不但外廷,连四王六公,福王鲁王,乃至于桂王之后、荣王之后,他们哪一个不盯着咱们家看?我算了又算,咱们家那庄子只怕不到一半是咱们的,其他的都是别人的。”

“必定有王家的!”王夫人恨道。

“那我们不能给他们背锅,”元春知道王夫人心里还是念着娘家,便恐吓,“母亲不要怪女儿说得难听,王家如今已经是那个样子了,他们再没落一些又能没落到哪里去?这一次姑姑要管里里外外大事,母亲该听她的。把那些杂七杂八的,不是咱们家的全清出去,纵是王家的也要清掉。”

王夫人果然为难,半晌讷讷道:“我只怕你舅舅他们没了这点,连吃的都没有了。”

探春吃的一笑。

王夫人知道这个寄养在她膝下的女儿有眼光,便让她:“三丫头你也说。”

“母亲,王家每月进账怕不比咱们家少!”探春道,“宝姐姐来时,我与她求证,大王曾说王家只怕占着薛家不少南北铺子,他们能没进项?”

王夫人再一次沉默。

原来这些孩子都什么也知道了。

想了很久,王夫人咬咬牙道:“也罢,我不读书,不知道那么多,你们都是读书的。我也看得出你们那姑姑无心咱们这点家产,人家是给她哥哥们想,那便听人家的。”

遂起身吩咐:“都安生在院里待着不要乱跑,你们虽说都是老太太管着,毕竟都在我名下,迎春惜春也外人都知在我膝下成人。便都有心思,也该我这个作娘的遮掩着给你们打算,大不了人家说我与大太太不要脸只看着富贵卖女儿,却不能让你们落得个没家教的坏处,也让人家瞧你们不起。”

四春面面相觑,听这话的意思,似乎有别的意思?

王夫人离开院子,在路上慢慢走想了许久,快到荣庆堂的时候,有件事被她想明白了。

荣宁二府再不整顿,贾家只怕要落得个比王家还惨的好下场。

“可毕竟那不是太祖子孙,也真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王夫人心里叹息。

正这时,周瑞家的急匆匆从后院过来。

王夫人盯着她由远到近,这个本她以为是忠仆的妇人,如今看着也不老实的很,她来做什么?

把里外勾结以至于吃里扒外的罪,他们商量着要推给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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