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承宗押着铠甲兵器刚走，卢九德从杞县赶到。

杞县不需要他专门看着，宋县令会怎么转变不管，汤睦邻只能配合皇庄，有他一个人足够稳定全县了。

只是当卢九德赶到时，马士英以知府兼任指挥使司主官，阮大铖督察开封府诸县，折让卢九德有些不安。

那两个可不是什么有底线有坚守的人。

此时中军已经开拔，二位郡主提前出发赶赴洛阳。

反倒原本要去洛阳集结河西营的李破虏留在中军，以指挥使暂代亲卫营营将。

卢九德拜见后，也不敢质疑李征的用人之术，只提醒说，马士英阮大铖可没那么坚持。

“这种人不在军队监督下是不会做事的，你巡检司手里有三千兵马他们便不敢阳奉阴违。”李征宽慰。

卢九德略微安心，又见流民已安置妥当，心里越发安定。

随后听说李征要去一趟虞城，卢九德不放心，请求自带一卫人马先去探路。

“这倒是应该的，你要知道周边几个州府。”李征吩咐，“你带黄得功一营赶赴虞城，我自以亲卫营赶赴徐州。自徐州归来时，你要对虞城初步整改，要给归德府立个榜样。”

原本他打算尽快到达洛阳府，整改后迅速北上寻找漠南蒙古主力展开决战。

可如今林丹汗还在西拉木伦河流域，要等他从那边回来，至少得一两个月，那就不必着急了。

卢九德会意，这是对归德府的丁知府也不太放心，担心皇庄进入归德府的过程中遭遇阻挠。

但轻兵前往徐州，他也不太放心。

那没办法，李征不亲自去一趟徐州，大量的给孙传庭洪承畴的物资就要在路上耗费一部分。

直接送到徐州，孙承宗会安排好船队沿着运河一路送达。

卢九德遂夤夜直扑归德府，此不提。

亲卫营紧跟着直奔徐州，一路速度极快。

在孙承宗才到达徐州城郊外时，亲卫营已追上了。

孙承宗无语，问起李破虏，李破虏道：“督帅已经到济宁了。”

……

孙承宗猜测过李征会亲自押送物资，但没想到他会派遣亲卫营直扑徐州。

他也猜到李征可能要考察淮泗防线，却没想到他会直奔济宁。

没奈何，孙承宗只好快调官船趸船百余艘，他连自己的淮泗督帅府都没赶紧去，便带着船队直奔济宁。

等他赶到，已经是二月二日，民间都已经给小孩镊发（理发）了。

这时，李征拿下了济宁知府，将济宁府三司的人马换了一茬。

见到孙承宗，李征还很不解地问他：“山东巡抚应该已经知道济宁之变，为何还不来见我？”

孙承宗心道，李精白也不傻，能眼巴巴跑来让你弄死他？

“此人虽然没有十分才气，但也算是个踏实人物，年初应当是在巡视鲁东。”孙承宗委婉道。

李征看了看红娘子，红娘子会错意，道：“不如我们找到他，把他抓来见驾！”

“那是要跟外廷全面开战了。”李征一笑，也只好罢了见李精白要来李岩的想法。

他不知道李精白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可他知道李岩是个有才能的将领。

要是能把这个人弄到手底下，应当也能暂缓如今手头缺乏人才的局势。

于是与孙承宗去济宁府官仓，原本空空如也没多少粮草辎重，连扬州方向送来的官盐都没剩下多少的官仓如今装的满满当当。

全部崭新的铠甲兵器，上千门火炮，还有大量大米挂面堆满整个官仓。

这时超额给了孙传庭物资。

“我要尽快离开，孙督帅，要保证运河畅通，你这位淮泗督帅是不是照顾一下济宁府？”李征与孙承宗商议。

孙承宗心里喜悦，但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李征的试探，遂道：“须禀报二圣。”

这时他才想起来，他刚到徐州便接到南都的密信，皇帝将宰辅兼领六部的差遣给免了。

李征笑道：“皇帝太过于仁慈了，不过逐步收回外廷掌控权也好，这些中枢之事我们就不要多考虑了，淮泗之重，二圣不可能让别人来替代孙督帅，几年内也不可能调你去中枢。”

孙承宗不觉着可惜，他外放而不再朝廷，还能镇压那些年青一代雄心勃勃的督帅。

以他的资历都只担任一方督帅，孙传庭也好卢象升也罢，他们谁敢跳出来喊着自己要进中枢？

便是熊廷弼也不敢公然这么喊，甚至想一想都不行。

孙承宗资历与威望太高了。

遂李征交割物资完毕，立即带着亲卫营向北走。

孙承宗震惊，还去北方干什么？

“去一趟彰德府。”李征说。

孙承宗一时信了他的邪，他想着李征也不至于丢下河西营在洛阳不管，自己跑到保定府去干抓知府的事情。

于是一边赶紧写奏章向皇帝密报，孙承宗一边尽快敦促船队立即出发直奔北都。

同时，他还给卢象升写了一封信。

宣府大同的局势如今很不容乐观。

晋商不给卢象升运物资，卢象升的天雄军就无法提高战斗力。

没有了吃的谁还有心思打仗？

在信中，孙承宗告诫卢象升“仔细小心”，坦言“武烈王行事极其难以预料”，并以开封府整改、突然直扑济宁府等事情作为佐证。

书信的最后，孙承宗很严厉地警告：“此次北伐绝非儿戏，王驾所出物资何止千万两银子，此势必要得胜而归。山西若不能为北伐臂膀，自督帅以下，只怕要杀得血流成河。”

这是给卢象升增加心理压力。

时左右指挥使等书信发出后才都感慨道：“卢督帅怕是要烦死了。”

没有大量物资囤积在手中，卢象升怎么保证宣大山西防线不会被攻破？

孙承宗道：“卢象升没那么简单，要是手里没有三五个月的物资，他不可能如今还安稳坐着。三五月后，一旦王驾到达北方，也就用不着晋商了。”

不数日，北都孙传庭发来密信。

既催问前几天给他的通报中明确的那批物资是不是真的，又抱怨洪承畴闭门不出不参加军事会议。

孙承宗再写信通报，这一次物资种类与数量都通报的比较明确。

二月下旬，孙传庭密信再一次到达徐州。

这次，孙传庭既气急败坏又肝胆俱裂，通报说：“武烈王大驾已到保定府，飞鸽传书才到，亲卫营前锋已到房山。”

孙承宗人都麻了。

不是说只是到彰德府视察皇庄事宜吗？

“我猜测应该会去临清视察漕运，可怎么想都没想到竟直扑北都。”孙承宗又急又怒，一时脑子里都空了。

他才接到皇帝密诏，命他遵从李征军令，将济宁纳入淮泗督帅部下辖，他还在写信叫李精白到济宁一晤呢。

这怎么就突然王驾到北都了？

孙传庭比他还麻。

他万万没想到李征以一个营就敢长途疾驰千里，沿途直到保定府（河北清苑县）才被北都游骑部队发现。

洪承畴也傻了。

他如今可没有在皇朝另设的蓟辽总督所在地蓟州镇（遵化县），为了催促孙传庭给人给物资他跑到通州等着。

大半夜，孙传庭带着人踹开他的门，洪承畴还以为皇帝密诏打死他呢。

年轻的孙传庭穿武将常服，戴着乌纱帽，将洪承畴从床上拽起来，就一句话：“你要的，我要的，如今都到了，快跟我去取。”

洪承畴手忙脚乱连忙穿衣服，还吃惊道：“徐州孙督帅不是说要到四月份才送物资到吗？”

“武烈王已经到了！”孙传庭气急败坏道。

洪承畴呆若木鸡。

“还不算，到了房山，我正要去接驾，亲卫营却告知王驾已经到达直沽（天津卫），物资早就在那放着了，王驾还很好心地替我们解决了大沽口设立卫所重修海运码头之事，王驾甚至好心的连仓库营房都替我们建好了。”孙传庭抹了一把眼泪。

他觉着自己的忠心被怀疑了，他很委屈。

洪承畴却一下子想到了一个问题。

“海运分散漕运之重！”洪承畴道。

两人直奔直沽，路上孙传庭才说：“你不说我这会还想不起来，国朝虽采纳海洋贸易以回流白银，然南北运输却依旧以运河为主。漕运之重甚至能左右户部兵部，圣上在东宫时便考虑到海运分化之。如今王驾修建直沽海运码头，怕是要引起轰动的。”

“时机选的太好了，朝野反对不及。”洪承畴道。

不错，这时候以“一切为了打的赢”为借口，外廷不敢说什么。

而且四个宰辅的差遣都被罢免了，他们没有那个能力坚决反对军事用途的海运码头的修建。

而且这次修建用的又不是朝廷的钱，外廷拿什么反对？

一行快马赶到时，李征早已离开了。

大沽口卫河南北两岸，两个四四方方长宽都在百五十丈之外的大仓房用丈余高的围墙圈起来，里头有流动哨，外面放着天津卫守军。

把总见孙传庭洪承畴一起来，搓着脸指着里头道：“督帅，还是先去看看辎重罢。”

那两个闯进去一看，都低着头跑出来。

他们要的物资，不算孙承宗给他们调拨的，光大沽口这里的就足够他们半年所需了。

闻讯赶回来的守备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递给孙传庭，孙传庭打开一看，上面就两句话：“民生不可忽视，建奴来袭时何不用口粮军管之策。”

“我们做事软弱了。”洪承畴一看便明白李征这是对他们很不满。

战争期间还担心这个弹劾那个不快，任由那些官员以及乡绅地主纷纷奔走扰乱民心，这要是李征镇守北都，早把这些人杀了一茬又一茬，连他们的子孙都打死完了。

孙传庭沉默许久，慨然叹息：“如今物资双倍供应给我们，而若还不能整顿好北都局势，那我们也该杀头了。”

可他死活不明白的是就这么点日期，亲卫营怎么就修建出这么大一个军用仓库区的？

天津卫与卫戍守备也不知道，他们只知道蓝色的铁板围着，再打开的时候这些仓库就仿佛拔地而起的一般。

“罢了，问这些没什么用，”洪承畴眼看有了物资，这下便不想着躲避了，问孙传庭，“要不要给卢象升送过去一批？”

“他？你当他是什么老实人？天天跟我们哭穷，他天雄军手里的物资要不够三个月所用，我脑袋送给他当球踢。”孙传庭耻笑，“不送，叫他坚守。”

“那也好，苦一苦他卢象升，只要北伐顺遂，这次我们也能打退黄台吉，少不了他卢象升的战功。”洪承畴琢磨了一下，“要不，设法从辽东登陆，在背后捅一刀黄台吉？”

看着那上千门火炮，洪承畴只觉沈阳的大门，那就是向他们敞开了啊。

孙传庭考虑了两三天，拒绝了洪承畴这个冒险的计划。

如今锦州还在袁崇焕的手里，我们以逸待劳消耗黄台吉便好，不必和他拼野外。

又过了两日，才进了三月门儿，在大沽口考察海运码头地址的孙传庭与洪承畴又被一道急报打的晕头转向。

他们本以为李征送物资到达后，此刻肯定是西进去河南府了，北伐三大营都在那等着呢。

可谁想到这人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啊，他这几天哪都没去，就在北都城外，绕着通州、顺义、昌平、延庆考差了半圈，然后在延庆（居庸关）要求当地卫所向孙传庭发出警告。

中军亲卫营一营人马在你北都防线转了一圈，你这个留守竟然还不知道，你是干什么吃的？

拿着急报孙传庭再一次气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欲泄洪。

这也太欺负人了，连补给都不需要的一个营倏忽出现在这突然出现在那，你累死黄台吉他也做不到啊。

这不是故意找茬儿吗？

“去不去见？”洪承畴从北塘口跑过来询问。

孙传庭来了脾气：“不去，他打他的，我们打我们的，总是被他牵着鼻子走，我们还要不要打北直隶保卫战？”

这就对了！

李征在居庸关本来就不是等他们的，要是这两人敢跑过去见他，孙传庭这个北都留守司正留守当场被他拿下。

大战在即，你不去安排兵马准备迎战，你跟在我后面到处跑算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