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你会不会骑射？”

“当然会！”

雪千寻指着灵兽园说道：“那匹踏雪乌骓就是我的，先生别小看我，我的骑射功夫，足以摧城拔寨。”

诸葛正我露出慈祥的笑容：“我听游夏说过，你是很不错的女娃。”

雪千寻拱手一礼：“听说诸葛先生是枪法宗师，晚辈想请教一二。”

“老夫闲着无聊，陪你过两招，看看你的基本功，会百鸟朝凰么？”

“当然会，这里的坐骑您选一匹，让您老看看我的骑射功夫。”

“好，老夫聊发少年狂矣！”

诸葛正我挑了一匹白马，手中提着白蜡杆，雪千寻提着软藤枪，二人二马在校场摆好架势，雪千寻心知必须抢夺先手优势，挥枪冲向诸葛正我。

软藤枪轻轻一抖，枪头凝聚出一只璀璨的金凤，刺向诸葛正我胸腹。

诸葛正我双目微微眯起，白蜡杆顺着枪芒缝隙轻轻一挥，金凤溃散，劲力全消，白蜡杆直奔肩头而去。

雪千寻自然不会甘心挨揍，手腕飞速抖动，用出偷听到的守招，枪头金凤再次闪现，双翼合拢，护住胸腹，二马错镫瞬间，直接侧歪身子，闪过诸葛正我的横扫，同时抄起背后弓箭，一手拉缰绳，一手拉弓弦，一脚锁马镫，一脚开弓箭，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嗤！”

箭矢破空而至。

诸葛正我挥枪打落箭矢，却见雪千寻拉住战马，再次冲锋而至，双手飞速抖动枪尾，用出一招青龙探爪。

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

诸葛正我无奈的笑了笑。

这小丫头，真是鬼精鬼精的。

先前和萧思衡的对话，肯定被这小丫头偷听到了，故意以此出手。

话虽如此，她先前用的守招，还有那招“镫里藏身以脚开弓”，确实有几分可取之处，根基颇为扎实。

守招可以护住胸腹要害。

弓箭可以射杀追击的敌人。

先前让铁手等人试招，铁手等人总是用的不到位，显得很滞涩，雪千寻用的浑然天成，好似打开新的窗户，诸葛正我心中大喜，挥枪加一成力。

以诸葛正我的武功，生擒雪千寻最多只需要两招，但他此次切磋，一是指点晚辈，二是试验枪法，因此只用稍高一筹的力量，缓缓地提供压力。

雪千寻大喝道：“诸葛先生，我不是很喜欢防守，我更喜欢进攻，我要换枪法了，您老人家千万小心。”

“丫头尽管出手！”

“吃我一招，追云！”

倚云枪法·枪意·燎原！

枪头红缨好似燃烧的烈火，转瞬间绽放千百道劲芒，恍如万箭齐发，又似陨石天降，带给人极致的绝望。

那种绝望的感觉，就好似被千军万马持枪追杀，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就算有通天之能，怕也难困龙升天。

雪千寻这些时日没有贪玩。

无论是王进传授的枪法，还是练霓裳最新传授的九天玄女真经，都下了几番苦功，晨练晚课，从无懈怠。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雪千寻这种天才人物，刻苦练枪数月时间，枪法骑术，突飞猛进。

骑马作战很难交锋数百招。

多数情况下是二马冲锋，交错之时过一招，这叫做一个回合，就算人有体力激战百招，马也承受不住。

真正的杀伐就在这一招之内。

错镫之后只能等待下一个回合。

这就看出萧思衡那匹“老酒”的优良特性，对镫拐弯，相当于敌人一个回合的时间，自己有两个回合，并且多出来的回合，敌人近乎无法反抗。

雪千寻高呼酣战，快如雷霆，进攻时侵略如火，充分发挥燎原真意，防守时密不透风，燎原烈火凝成火墙，又能从火墙中飞出一只浴火金凤凰。

百鸟朝凰枪法。

倚云枪法。

两套功夫竟然意外的贴合。

雪千寻本想来偷听故事，没想到诸葛正我随口“点拨”，竟然能把枪法发挥至这等地步，以前只想着进攻，什么枪法都是进攻，没想过防守。

现在才明白，最好的防守枪法就在自己手中，而且是攻守兼备。

倚云枪法提升百鸟朝凰的防御。

百鸟朝凰则是为倚云枪法蓄力。

进攻追云、断月、星火燎原。

后退凤殒、展翼、浴火重生。

诸葛正我一次次轰碎金凤火墙，雪千寻一次次凝聚，不知不觉间，诸葛正我把功力提升至三成，两匹良驹承受不住这等战斗，竟然吐出了白沫。

两人同时下马步战。

雪千寻高高跃起，双手持枪尾，把枪竖在身后，随即风车回旋，软藤枪好似一条长鞭，笔直的轰击下来。

诸葛正我何等眼力、何等经验，自然知道雪千寻落地的刹那，枪头速度提升至顶峰，就算钢筋铁骨，被这一枪抽中脑袋，也会被竖着劈成两半。

倘若稍稍后退半步，气机必然是一泻千里，雪千寻乘胜追击，一鼓作气强招迭出，枪芒如火，焚天灭地。

诸葛正我微微侧歪身子，身子以巧劲飞速旋转，白蜡杆侧着抽出，由于身子旋转，两股旋转劲力叠加，好似灵蛇甩尾般上挑，打向雪千寻手腕。

这一招纯是巧劲，用意不用力。

速度不快，力量极小，唯独落点精准至极，雪千寻向下劈出二尺距离，便会把手腕脉门，主动送到枪头。

以逸待劳，以弱击强，以卵击石。

劈枪的优点是势大力沉，但超脱自身极限的重击，容易收不住手。

王进早就看出这招的破绽，告诉雪千寻该怎么做，换做往常时日，雪千寻必然能借力旋转，地龙翻身，怎奈诸葛正我眼力超卓，出招巧妙，卡住她变招的时间，锁住她变招的方位。

雪千寻若是借力旋转，诸葛正我只需抖抖手腕，从上挑变为顺下，就能卡住雪千寻小腿，把她绊个跟头。

这招同样是巧劲，借力而为，自己只需扎个马步，稳住身子，把雪千寻绊倒的力量，完全来自于她自己。

二尺距离，来不及思索。

雪千寻哪有时间细想那么多，竟然直接松开双手，枪尾快速弹震，抽在雪千寻身上，雪千寻借力旋转，双手再次抓住枪尾，旋转冲向诸葛正我。

一松、一抽、一旋、一抓、一冲。

快如闪电，流畅自如。

这不是千锤百炼的经验，而是玄之又玄的武感，是雪千寻的天赋，是她练枪十多年，培养出的战斗本能。

诸葛正我叫了声好。

有几个人敢在这个时候松手？

有几个人在被枪尾抽一下后，能鼓起勇气双手抓枪，再次发动进攻？

雪千寻可以。

雪千寻悍勇的让人感到惊骇。

诸葛正我暗叫可惜。

如果雪千寻没有师承，如果自己不是天煞孤星，肯定会抢着收徒。

哪怕由于自在门门规，传授弟子的绝学武技，师父再也不能用，会严重削弱自身战力，他也是心甘情愿。

好弟子实在是太难找了。

言静庵看到程淮秀，二话不说传授慈航剑典，凌云凤看到练霓裳，当场传授天山剑法，安道全看到苏蓉蓉，毕生经验记录成的《医经》，毫无保留的传给苏蓉蓉，亲自教她炼药配药。

王进看到雪千寻，直接摆出收史进的那套作风，收雪千寻做徒弟。

错过这村，就没有这个店儿。

练枪的武者不算少，但练枪的好苗子，整个江湖不超过一掌之数。

诸葛正我年过七旬，对于雪千寻这种机灵可爱、天赋异禀的后辈，自然会生出几分宠爱，五指微微放松，从紧攥枪杆变为放松，以巧劲儿卸力。

却是诸葛正我看出来，雪千寻运力发力借力的基础都非常扎实，唯独不擅长用巧劲，借机指点她的枪法。

雪千寻心领神会，手中长枪速度不见丝毫减缓，施展平生本事，想看看诸葛正我如何以巧劲四两拨千斤。

坚意·止戈！

锐意·摧城！

真意·燎原！

破阵式！

破影式！

破空式！

破敌式！

风火燎原！

燎原百斩！

雪千寻气血如龙，出枪如电，红缨绽放燎原烈火，把“侵略如火”四字发挥到了极限，枪芒似狂风暴雨。

诸葛正我手持一根白蜡杆，不见他有丝毫神妙招数，也没有恢弘景象，甚至没有与雪千寻的枪芒触碰半次，但只要枪头送到，雪千寻必须变招。

正是：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

雪千寻看过豺狼虎豹的枪法，看过毒蛇蜿蜒的枪法，看过飞龙在天、霸道非凡的枪法，从未看过这种妙招。

如果非要给一个形容，雪千寻觉得诸葛正我的枪法是一条游鱼。

滑不留手，倏忽来去。

就好似双儿的神行百变，哪怕数十把兵刃砍过来，也有闪避余地。

唯一不同点，在于神行百变完全牺牲了进攻能力，是纯闪避功夫，诸葛正我的枪法则是以“破解”为主，蕴含一种让对方内劲尽数解离的力量。

这可不是什么寻常招数。

这是诸葛正我的杀招之一。

当年六分半堂总堂主雷损，潜伏偷袭诸葛正我，抓住诸葛正我死穴，误以为制伏诸葛正我，诸葛正我以此法破解雷损的快慢九字，把他的浑厚内劲尽数反弹回去，逼得雷损断指逃生。

倘若雷损反应稍慢，或者不舍得自己的手指头，后果就是连锁反应，一节骨头撞碎另一节骨头，直到全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被内劲震成齑粉。

雷损当机立断，斩掉自己中指、无名指和小拇指，虽然自此残疾，却成功保住性命，积蓄力量重新崛起。

如果诸葛正我把这招外传，根据自在门的规矩，那就再也不能使用。

当年他想传给铁手，铁手心知这是诸葛正我的绝招，坚决推辞不学。

雪千寻哪知道自在门的规矩，一边打一边学，诸葛正我口诵心法妙诀，双手毫无保留的展示招法玄奥，交手仅仅三五十招，雪千寻便学会大半。

这招的精要和萧思衡的锏法很像。

萧思衡的锏法在于抢夺先手，随后一步步叠加力量速度，轰杀强敌。

诸葛正我的独门妙诀，则是逆转叠加的过程，准确的说，是把自身叠加变为敌人叠加，推倒敌人的骨牌。

只需轻轻一推，敌人的内劲便好似多米诺骨牌，寸寸崩裂开来，甚至能反震到体内，搅碎敌人经脉骨骼。

这是极为独特的技巧。

这是玄妙莫测的巧劲。

这是数十年难得一遇的机缘。

雪千寻当然要牢牢把握住。

她学的很认真，学的浑然忘我，学的精疲力尽，直到彻底站不稳，诸葛正我才让双儿把雪千寻带回房间。

练霓裳拱手一礼：“多谢诸葛先生指点我家妹妹，若是空口感谢，未免显得太过小气，送些俗物，未免辱没诸葛先生清名，不如送您一位弟子。”

“弟子？什么弟子？”

“您认识智深大师么？”

“认识。”

“当年征讨方腊归来，智深大师在钱塘圆寂，在他坐化前，收了一位天赋异禀的弟子，此人最擅长练枪。

算算年龄，此人今年二十来岁，诸葛先生可以去看看，考察人品，如果通过考察，或许能继承您的衣钵。

晚辈有句话说在前边。

他的出身……不太干净！”

练霓裳小心翼翼看了看诸葛正我。

诸葛正我笑道：“世人只看到纯净无暇的莲花，却看不到污泥，我不是什么迂腐的人，只要人品足够好，出身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就算人品稍差，也能严师训诫，改正他的缺点！”

“您应该听过他父亲的名字。”

“是哪家大魔头么？”

“比大魔头有名多了。”

“愿闻其详。”

“西门庆。”

练霓裳：┓(′?`)┏

诸葛正我：Σ(?д?lll)

鲁智深收西门庆的儿子为徒，武松知道这件事么？这是什么鬼啊？

练霓裳道：“他叫西门金哥，隐居在开封府大相国寺……”

“如果真能收到佳徒，老夫定然带着徒儿来感谢练掌门。”

诸葛正我捋捋胡子。

他决定去看看。

练霓裳的名号请不动他，但练霓裳背后的练斌，面子还是很大的。

另外，他想休个假。

青衣楼的生意实在是太多太大，忙的热火朝天，快把他累冒烟了。

去烧香拜佛散散心也是好事。

顺便和老朋友讲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