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思衡是个杀性很重的人。
这或许是萧家祖传的战神血脉。
别把萧家人逼急了,否则,哪怕是萧峰这种豪侠,也会拿起刀枪剑,战一个天翻地覆,杀一个血流成河。
但是,面对慕容博,面对这个萧家人最大的仇敌,萧思衡身上的杀意不知何时彻底散去,内心静如止水。
慕容博为了速战速决,招招皆是拼尽全力,刚猛凌厉,大开大合,攻势如狂风暴雨,绝无一丝一毫空隙。
萧思衡好似身处汪洋大海,足下踩着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打翻。
小舟随海浪波动高低起伏,随波逐流,自身无需发力,自然也就无需借力出招,甚至根本没有招数,任凭慕容博如何试探,也难窥探气脉变化。
慕容博出招越来越狂放。
萧思衡出招却越来越淡然。
既没有力,也没有招,只有水无定形的无穷变化,有一种打破规则的、好似活过来的、无法形容的变化。
圣王心法。
秦汉时期,儒家小圣贤庄庄主伏念创出的绝学,内圣外王,以“礼”给水无常形立下规矩,让水有序遵循。
萧思衡取长补短,去粗取精,水流没有规矩,规矩在于足下小舟,在于手中船桨,在于亢龙履霜的变化。
两条四棱铁锏好似一对门闩,封堵一切外来劲力,又像一对船桨,帮助萧思衡在滔天浊浪中恣意张狂,任凭敌人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如山。
双方刹那间激战数十招,慕容博张牙舞爪,怒目圆睁,咬牙切齿,毕生苦修武技,一股脑儿的倾泻出来。
有炉火纯青的少林绝技,有登峰造极的参合指、龙城剑法,有更上层楼的斗转星移,身形变化奇快无比,好似变成七八个,各自施展玄妙招数。
大力金刚掌·金刚推山!
大韦陀杵·韦陀伏魔!
龙城剑法·烽火狼烟!
参合指·千里孤魂!
龙爪手·抱残守缺!
大金刚拳·勇炽邪魔!
诸般强招精妙绝伦,一招一式均是慕容博百年苦修的精华,掌法之锋、拳法之猛、爪法之快、指法之利,就连邀月这种高手,也惊的心惊胆颤。
慕容博在少林闭关数十年,没有内伤困扰,有充足时间钻研武学。
慕容氏积攒的数百卷秘籍,少林数百年积累,诸般武道精华,被他融汇到拳脚之中,浩荡内劲滔滔不绝。
攻!攻!还是攻!
速战速决,只攻不守,只进不退!
无效!无效!还是无效!
自由自在,无欲无求,无所束缚,如林间之清风,似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慕容博的招数无穷无尽,变招亦是无穷无尽。
场面完全反了过来。
本该气血昂扬的年轻人,如水流般深远沉静,越来越静,越来越稳,唯有在浪头搏杀时,才有三分狂气。
本该心如止水的老年人,如熔岩般灼热炽烈,越来越怒,越来越快,唯有在收招换气时,才有三分稳重。
两人从东打到西,从南打到北,内劲肆意挥洒,沙尘弥漫半空。
慕容博惊骇的发现,随着两人战斗越来越激烈,萧思衡不再是小溪,不再是一叶扁舟,而是万川归海,他毕生参悟的奇招,被萧思衡临阵学会。
一招一式,一举一动,只要对自己有半分好处,便会自然融汇。
这就是“水”的力量。
不弃涓滴细流,始能浩瀚无际。
“姐姐,这是什么功夫?”
怜星小声询问邀月。
邀月冷哼道:“不知道!”
怜星翻了个白眼,心说我当然知道你不知道,也知道你破不了这招,我是提醒你赶快参悟,若是练霓裳学会这门绝学,你可就彻底争不过她了!
到时候,别指望我会帮你!
邀月沉声道:“现在看来,他应该不会有事,咱们先帮他清场!”
“清场?为什么要清场?”
“白莲教这群疯子,为了能够杀掉萧思衡,把慕容博放了出来,难道他们如此信任慕容博?怜星,如果你把思春的时间拿出三成用于思考问题,就会猜到这些事,去把周围都清场!”
“姐姐什么时候学会的动脑?”
怜星原本只是在心中吐槽,不知怎么的,竟下意识把话说了出来。
邀月冷笑道:“在你整日思春、魂不守舍,没心思动脑的时候。”
邀月:竹笋炒肉管够!
怜星:姐姐我错了!饶了我吧!
怜星可怜巴巴看了邀月一眼,得到邀月许可后,清理无敌门的人,只要是无敌门弟子,直接赏他们一掌。
在萧思衡面前,怜星很温柔,还有些俏皮可爱,喜欢和萧思衡逗趣,是类似雪千寻、虚夜月的开心果,但是,这份温柔俏皮,只是属于萧思衡!
绝大多数情况下,怜星是高高在上杀伐果断的移花宫主……的妹妹!
为人之冷漠,出手之狠厉,相当于半个邀月,绝非心慈手软之辈,涉及到萧思衡的生死,更是不敢大意。
无敌门弟子也好,慕容氏四大家臣也罢,又或者是白莲教杀手,只要出现在战场附近,立刻挥掌轰杀掉。
邀月当然不会闲着。
身形一闪,堵住了慕容无双。
“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江湖传闻冰清玉洁不染尘埃的移花宫主,竟然是萧思衡外室,这可真是……”
慕容无双不认识邀月怜星,原本不知二女身份,但随着交手,认出二女的明玉神功,忍不住出言讥讽。
邀月没有回话。
嘴炮不是她的专长。
眉心火焰纹路变换颜色,从原本的烈火熊熊,变为红绿相间,邀月的气机肉眼可见的提升,内劲回旋,不再是向外扩散,反而不断的向内收缩,好似龙卷狂风,吸扯周围一些力道。
就连足下地面,也被邀月吸摄成馒头的形状,别人出招,一踩一个坑,邀月出招,一踩一座小冰山。
慕容无双本就五行失衡,又被萧思衡暴揍一顿,内息混乱不堪,面对邀月的真气漩涡,内息越来越乱,五脏六腑疼痛难忍,好似要被撕裂开来。
慕容无双此时的状态,就像是一只愤怒的河豚,本就变得圆滚滚,还有人不断吹气,随时可能炸成碎片。
“啊!给我泄!给我泄!”
慕容无双避过邀月的劈空掌,弹指在大腿手臂点了数个血窟窿,这些伤口只是伤及皮肉,没有损伤筋骨,只盼望能通过流血,缓解身体的胀痛。
从外形来看,慕容无双的身形没有丝毫变化,在他的感官中,却觉得变成了一个大皮球,憋闷的异常难受,手脚不断抽搐,经脉恍若被万刀切割,有凌迟般的痛苦,如何能蓄力出招?
斗不数招,便倒在地上嘶吼。
邀月没有丝毫怜悯之意,一掌轰在慕容无双顶门,感觉到额头寒意,慕容无双不仅不躲,反而主动凑上去,无论是被寒气封住经脉,还是被邀月一掌拍成七八块,都能缓解身体疼痛。
与其承受不生不死的痛苦,不如直接死了,或许能死的好看点儿。
“砰!”
寒冰掌力落在慕容无双顶门。
慕容无双浑身上下被寒气冰封,变成一个大冰坨,躺倒在了地上。
紧接着,五绝神功自行运转,阴阳五行之气在体内乱窜,只听得一声尖锐的爆响,慕容无双炸成了碎块。
除了两只水晶般的手掌,别的什么都没留下,邀月退开数步,飞身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安安静静的观战。
如果遇到绝命强敌,邀月愿意与萧思衡并肩作战、同生共死,但如果是寻常的敌人,邀月肯定不会插手。
这是属于萧思衡的战斗。
这是属于萧思衡的忘我顿悟!
没错,在慕容博的压力下,萧思衡进入顿悟状态,身法越发流畅,双锏弧度越发圆润,气机越发深沉,疯狂强攻的慕容博,却有几分疲惫之色。
时间是世上最恐怖的武器。
无论慕容博的功力多么浑厚,武技多么精妙,战意多么澎湃,同归于尽的心思多么决绝,他终归老了!
年轻时为了复国操劳,壮年时偷学少林绝技搞出一身伤,若非扫地神僧出手救命,怕是早就经脉寸断,经过这么多年折腾,他还剩下多少气力?
慕容博携决绝之势而来,如果能在十招之内轰杀萧思衡,山谷内所有人都难逃一死,他甚至有时间为慕容无双灌顶传功,气定神闲的等待死亡。
可惜,萧思衡如一面屏障,挡住慕容博的攻势,也挡住他的气势。
慕容无双想泄气却气机充盈,慕容博却绝对不能泄去心头火气。
除了进攻,慕容博别无选择。
只要他稍有停滞,气机一泻千里,年过百岁的老迈身体,在贴身近战殊死相搏的情况下,绝无半分胜算。
拳怕少壮,亘古不变。
“慕容博老匹夫,我来也!”
萧远山的声音出现在谷口。
感觉到萧远山的气机,慕容博眼中闪过绝望之色,飞身后退数步,主动停止进攻,坐在大石头上休息。
萧思衡双目紧闭,心思仍旧沉浸在武道感悟中,没有追击慕容博。
过了十几秒,萧远山到达此地。
“慕容匹夫,你受死吧!”
“萧兄,你家孩儿真厉害!我强攻二百八十四招,每招都倾尽全力,打的山崩地裂,却伤不到他分毫。”
“慕容博,慕容家的孩儿,并不比萧家的孩儿差,可惜,这些人从出生开始便背负着不切实际的野心,再怎么聪慧的灵悟,也被你们给压垮了!”
“身为慕容氏的后裔,本就该以复兴燕国为己任,你觉得是野心,我觉得是家训,这是慕容氏的家训!”
慕容博冷冷的反驳。
萧远山冷笑道:“慕容博,我闲着没事儿的时候,看过几卷史书,燕国覆灭七百多年,还有几个人记得?
你现在对外宣称复兴燕国,大多数人会想到燕丹和荆轲,至于慕容氏创立的燕国,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没有汉人的史书记载,早就被抹平痕迹。
你们这一脉的慕容氏族,最是讨厌汉家文化,想学鲜卑文化,却不知你们做了七百年的皇帝梦,你们虚无缥缈的燕国野心,全都在汉家史书上。
就你这水平,凭什么能够复国?
当年,你为了搅乱局势,蛊惑中原武林人士伏击我,杀戮我的亲眷。
几十年前,中原大乱,比你当初预想的混乱数倍,辽国、金国、满清、蒙元在北地杀得血流成河,辽国和金国覆灭于此战,宋国自此偏安一隅。
如此巨大的乱局,不知慕容氏的兵马在何处?你怎么没胆子出手?
时间再稍稍向前推移。
当年四大寇起义,河东田虎、淮西王庆、江南方腊、山东宋江,哪个不是拥兵十万,割据一方的大豪杰?
方腊是明教教主,明教的传承,似乎没有慕容氏历史悠久吧?明教的乾坤大挪移,未必能胜过斗转星移。
宋江是刀笔小吏出身!
田虎是个猎户!
王庆是泼皮破落户儿!
这些人的出身背景加起来,比不过你们慕容氏,他们取得的成就,比什么慕容龙城之类的高出几百倍。
从燕国覆灭开始算起,传承至今,慕容氏所有想复国的家主,他们取得的成就加起来,比得上方腊么?
慕容博,你口口声声复国,你为此做过什么?你的兵马在哪里?
这是你哄骗自己的梦幻!
你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美梦中,连带着把慕容氏的后裔尽数蒙骗。
你……就是个怂货!”
萧远山金刚怒目,侃侃而谈。
这些话他原本是说不出来的。
只不过这些年隐居少林,闲着无聊的时候,看过很多书卷,偶尔遇到看不懂的史料,就让虚若无去分析。
方才说的这一大段话,不是萧远山临时准备的,他准备了几十年。
萧远山非常确认,慕容博不可能放弃野心,他们俩早晚会对上,特意让虚若无、萧青梧准备一段儿喝骂。
不仅要杀人,还要诛心。
虚若无对此很有兴趣。
萧青梧对此没什么兴趣,把任务交给萧思衡,萧思衡口舌何等凌厉,编造一段儿骂战,实在是轻而易举。
萧远山不在此地,萧思衡不方便与慕容博辩论,慕容博也不会听。
如今,萧远山在此,慕容博几乎没有活命机会,萧思衡双目圆睁,顺着萧远山的语气,紧接着开始喝骂。
“慕容博,无耻老贼,你这老狗作恶多端,怙恶不悛,罪不容诛。
皓首匹夫,苍髯老贼,你这贼厮一生营营役役,沉溺阴谋诡计,既无尺寸之功绩,也无半分武道成就。
扫地神僧救你性命,让你隐居,你就该潜身缩首,苟图衣食,在少林后山求片刻之安,安敢再言野心?
你即将命归于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见慕容氏先祖?有何面目去见被你逼疯的慕容复?去见慕容登云?
慕容老贼,你枉活一百多岁,一生未立寸功,只会搬弄是非,嘴上说着复国大业,跑路跑的比谁都快!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萧思衡骂的固然酣畅淋漓,遣词造句却不慎文雅,这倒不怪萧思衡,而是慕容博知识水平有限,如果萧思衡说几个典故,恐怕他根本听不明白!
无奈之下,只能把那些相对比较文雅的词汇,换成通俗易懂的话。
果然,慕容博听懂了。
气血翻涌,怒火蒸腾,一百多岁的橘子皮老脸,整个儿憋成了红色,好似煮熟的大虾,冒着腾腾的热气。
萧远山狂笑一声,飞身跃起,挥拳轰向慕容博:“纳命来吧!”
慕容博以斗转星移挪移卸力,狂怒的嘶吼道:“萧远山,你他娘的别以我老子怕你,来就来,谁怕谁!”
两位一百多岁的老人家,因果纠缠八十年的老前辈,此时此刻,展开一场生死相搏,毫无保留的狂攻。
萧思衡等人在远处观战。
按理来说,围攻慕容博是所有人都愿意做的事,怎奈与慕容博殊死相搏的是萧远山,只要萧远山不开口,哪怕是萧思衡,也没有资格参与围攻。
萧思衡退到怜星身边。
“星儿,和我说说,江湖中发生了什么事?你肯定打探过情报吧?”
“萧哥哥,说了有奖励吗?”
“想要什么奖励?”
“什么奖励都可以?”
“当然,你可能不知道,我当初和霓裳打个赌,让千寻做了一天姐姐,如果你愿意,我同样可以让你……”
这话是传音入密说的。
当着面说,很可能触发激战。
怜星面色羞红,跃跃欲试:“萧哥哥说话算话,我就要这个了!”
“说说外面的情报!”
“最近盛传,白莲教在少林的卧底帮助慕容博跑路,我和姐姐觉得,白莲教的真正目标是把你除掉。”
“我觉得是假的!”
萧思衡眼中闪过精光。
怜星奇道:“什么意思?”
萧思衡笑道:“帮助慕容博的确实是白莲教卧底,但设计此事的,并不是白莲教,他们的目标不是杀掉我,而是试探杀掉我的难度,顺便把黑锅尽数甩给白莲教,如果杀掉我,白莲教承受你们的报复,他们坐收渔翁之利!
如果没能杀掉我,说明杀死我的难度要提升几个级别,至少需要派出慕容博级别的高手,下次遇到的时候,要么布局周详,要么避免招惹到我。
白莲教真是倒霉催的!
莫名其妙背了好几次大黑锅。
这下子,不仅朝廷要对付他们,就连处于半封山状态的少林,为了维持宗门的威严,也不得不出手伏魔。
白莲教,快要倒大霉了!”
萧思衡笑吟吟的分析局势。
怜星打趣道:“萧哥哥,有句话你似乎说错了,如果你被慕容博杀掉,我才不会为你报仇呢,咱们非亲非故,我为你报仇,名声传出去不好听!”
两人传音入密,打情骂俏。
邀月好奇的看了看,终归还是忍住打情骂俏的心思,露出高冷表情。
萧思衡指了指悬崖:“悬崖上的武者是我太爷爷,萧家辈分最高的人。
我和霓裳成亲的时候,证婚人是霓裳的义父铁飞龙,我爷爷和我岳丈写了一份婚书,他们两个全都没来。
夜月和清霜的婚事,是我去峨眉派提亲的,父母还没有写下婚书,我需要去一趟大理,还要去一趟天山。
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代表你这家伙风流成性,按照姐姐以前的脾气,该把你浸猪笼!”
怜星没好气儿的翻个白眼。
萧思衡露出暖暖的笑容:“这代表我可以让萧家辈分最高,一百多岁的老寿星亲自提亲,亲手写婚书。”
怜星面露惊喜之色,立刻把萧思衡的话传音入密告知邀月。
邀月双拳紧握,面色严肃。
无论如何,终归是练霓裳抢先,现在似乎有了扳回一局的好机会。
诶?
我好像被花言巧语蒙骗了!
邀月和怜星嘀嘀咕咕,唐老人带人抓捕俘虏,唐竹权和司马血抱着几个大酒坛子喝酒,萧思衡脚踏实地,勾连此地山川地脉,感悟元气流动,防止慕容博耍阴招,偷袭自家老爷子!
事实证明,萧思衡多虑了!
慕容博这些年只离开过一次,那就是为慕容登云安排后路,对于此处山谷近乎一无所知,否则怕是早就把易筋经抄录几份,让慕容无双去参研。
天时、地利、人和!
慕容博一个也没有!
所有事情都是幕后势力安排的。
慕容博不在乎被人利用,他只想重拳轰杀萧思衡,断绝萧家传承。
如今事情失败,气机受损,又被萧远山萧思衡轮番痛骂,周围还有数个高手虎视眈眈,如何能胜萧远山?
两人龙争虎斗,激战数百招,萧远山咬牙坚持,慕容博气血衰颓。
战到五百六十八招,萧远山一把抓住慕容博脖颈,龙爪手凶狠抓下,捏碎慕容博咽喉,慕容博倒在地上,看着天上的乌云,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萧兄,终归是你赢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
萧远山冷哼一声,气机颓丧。
他和慕容博气脉合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慕容博逝去,萧远山好似没了半条命,一方面是身体原因,另一方面则是此生再无别的追求。
萧思衡飞身而去,不知从哪翻出一瓶黑乎乎的凝膏,喂给萧远山。
“太爷爷,来见见孙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