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萧思衡起床晨练。

萧思衡是比较勤奋的武者。

笨鸟先飞早入林。

聪明的鸟先飞，又该如何呢？

大多数情况下，萧思衡属于起床比较早的，会带着身边的人晨练。

神侯府显然是个例外。

原因很简单。

诸葛正我要去上朝。

官员上朝，大多起的比较早：铁甲将军夜渡关，朝臣待漏五更寒，山寺日高僧未起，看来名利不如闲。

在正式朝会的时候，大约凌晨四点就要在皇宫等候，算上准备的时间，约莫凌晨三点多，就要离开被窝。

当然，既然是正式朝会，那就不是每天都有，不需要每天都早起，哪怕是诸葛正我这种大忙人，隔三差五也是能睡个懒觉的，只不过他习惯早起，生物钟深入骨髓，比公鸡报时更准。

诸葛正我起床，四大名捕肯定不能睡懒觉，从这方面来说，神侯府的丫鬟仆役很幸运，他们能轮流早起。

每隔一天，丫鬟们能睡个懒觉。

萧思衡起床的时候，诸葛正我已经去上朝了，无情在花园里打坐。

这是无情的“冥想”。

以此感悟天地自然的妙谛，提升自身精气神，让内心变得更沉静。

除了冥想，还要练习轻功。

由于无法修行内家功夫，无法在体外凝成护体罡气，无情属于真正意义上的皮薄馅大，防御力非常薄弱。

铁手有金刚不坏的双臂。

追命能够借助酒力疗伤。

冷血看似清秀，实则是狂战士。

唯独无情的身体没有防御能力，要么借助工具抵御强招，要么用飞镖暗器远距离攻击，同时以轻功闪避。

擅长用暗器的人，手必须很稳。

无情就有一双非常稳重的手。

手指白皙修长，指节深明秀气，指尖很尖，沾点灵，这小小的、秀秀的、灵灵的手指，却给人一种蛮的、狠的、要命的、固执的、倔强的、阴森的、桀骜不驯的、永不妥协的感觉。

纯以暗器技法而言，无情肯定不如唐老太太，底蕴方面差了太多。

但是，无情有一种特殊能力，把暗器变为明器，光明正大出手，在对手眼前出招，对手却不知如何躲闪。

无情出道至今，对决过的每一位暗器高手，都对他的技法心服口服，就连那些魔道妖人，也能死而瞑目。

死在无情手中，绝对不算冤枉。

这甚至算是一种认可。

作恶不多、危害不大的魔头，哪里值得无情出手？唯有魔道巨擘，或者某些黑道枭雄，才值得无情办案。

比无情更进一步的是李寻欢。

李寻欢的飞刀，已经超脱所谓的明器暗器，而是成为了一种象征。

象征着决心、光明、正义。

飞刀变成一种唯心的力量。

只要自己能够坚定信念，处于惩恶扬善的状态，飞刀便无往不利。

“盛大哥，我问个事儿啊！”

“问吧！”

“我听说你是没有内力的，如果我找个铁皮水桶，或者巨大的铜钟，把自己罩起来，你怎么用暗器射我？”

“敲击铁壁，发出刺耳声响。”

“嗯？”

“我遇到过这样的敌人，他比你设想的更周到，穿着铁鞋、披着铁甲、罩着一座巨钟，完全防御住暗器。

原本我想暂时回去，请二师弟对付这家伙，就在我退走的时候，下意识发射数枚暗器挡住敌人，其中有几枚暗器射在巨钟上，发出剧烈的声响。

如果是寻常暗器，声响不可能超过和尚撞钟，但我无意间射出的暗器，是数枚类似于锯子、齿轮的暗器。

锯齿在巨钟上飞速滑动，发出刺耳至极的声音，对方惊的连连惨叫。

我心念一动，想到了解法，用锯子不断摩擦巨钟，想把他给逼出来。

或许是受到的刺激过大，他根本没力气推开巨钟，我会错了意，误以为他在用意志支撑，连续发动暗器。

后面的事，你能想象到吧……”

无情面色略有几分羞赧。

那时的无情，刚刚出道不久，处在最意气风发的阶段，想着惩奸除恶、秉公执法、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杀意深深压制在心底。

无情是真心实意想把对方生擒。

怎奈会错了意。

明明是对方被刺激的四肢酸软，却误会成冥顽不灵、死不投降，骄傲的心气充斥脑海，决定与对方对耗。

直到再没有声响，无情请来铁手搬开巨钟，看到里面的场景，才知道判断出现错误，震杀这个江洋大盗。

无情后来根据这段经历，创出几招针对护体罡气、刺激五感的杀招。

即便敌人功力浑厚、罡气护体，也能用连绵不绝的锯齿切割出缝隙，随后见缝插针，一击洞穿敌人要害。

想击败无情，不能依靠退守，而是要全力进攻，绕过轮椅的防御，攻击无情的身体，如此方才有些机会。

无情并非六边形战士。

他的优点和缺点都非常明显。

当然，这种人物，肯定有很多不为人知的底牌，鬼知道他藏着什么！

晨练过后，萧思衡本打算去杭州城内逛逛，尝尝正宗杭州小笼包，刚到神侯府门口，就看到追命回来了。

追命手中提着一个人。

“辣手书生”武胜东！

十三凶徒中最不靠谱的混蛋！

“三哥，你这是……”

“萧老弟，你来的正好，帮忙审审这个王八蛋，我去找大师兄！”

追命随手把人塞到萧思衡手中。

众所周知，四大名捕杀伐狠厉，但从不动用私刑，偏偏武胜东关乎无情的血海深仇，必须尽快查出线索。

四大名捕不能动用私刑，也不能以权谋私，萧思衡显然不受此束缚，想怎么审就怎么审，萧思衡是江湖人，肆无忌惮的江湖人，怎么做都可以。

“三哥，这个人是谁啊？”

萧思衡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说什么玩意，为何让我审问犯人？

“十三凶徒，作恶多端！”

“哦，没听说过！”

“审完了，你就知道了。”

“明白，交给我吧！”

萧思衡提着武胜东去往柴房。

“小子，你是主动交代，还是让我动用刑罚，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

“听说过任劳任怨吗？”

“你……你……别……”

武胜东眼中闪过恐惧的神色。

任劳任怨是一对叔侄，也是刑部天牢最恐怖的牢头儿，据说是索元礼、来俊臣的传人，擅长刑讯逼供，无论何等钢筋铁骨，落到他们手中，都会被折磨成一滩烂泥，不生不死的活着。

很多江湖豪杰，听到自己会落在任劳任怨手中，会直接冲断心脉。

宁死也不落入这对恶鬼之手。

“你这是没听懂我的话，我不是要把你交给任劳任怨，而是想告诉你，我刑讯的手段，不亚于任劳任怨。”

“哼！”

“不相信？那就试试这个！”

萧思衡提起武胜东，先试了试武胜东的气机，免得他支撑不住，随后用力抖了七八下，震散他全部关节。

弹指一点，点中武胜东笑穴。

武胜东浑身发痒，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起来，带动错位的关节。

关节不断摩擦，又麻又疼，还夹杂着笑穴带来的麻痒，并不是很痛苦，却觉得很别扭，全身都觉得别扭。

浑身上下均有一种扭曲感觉。

“饶了我……我招……我招！”

“你的名字！”

“武胜东。”

“你的主子。”

“我们称呼他为王爷，我不知道他是哪位王爷，他总是蒙着面，我只知道王爷武功高强，是宗室成员。”

“你看过王爷出手吗？”

“没看过，但我知道他至少精通十三门江湖失传的绝技，我们的武功都是王爷传授的，平日里外出办事，必须蒙住面容只露一双眼睛，只能用王爷传授的秘传绝学，不能用本家绝学。”

“十三凶徒都是谁？”

“不知道，我刚才说了，我们都是蒙着脸面行事，认不出对方……我能认出来几个，他们的身形很特殊。”

“说！”

“孙不恭，三寸丁小矮子，是以土遁术横行无忌的采花大盗。

铁伞秀才，擅长使用铁伞，我不知道他的身份，只认出他的铁伞。

铜面客，三十年前的暗器名家，暗器功夫出神入化，不亚于无情。

‘魔头’薛狐悲，这老家伙是最早加入十三凶徒的，最擅长隐藏，但他手中的铁杖，出卖了他的身份。”

武胜东为了一套武功，能够毒杀嫡亲兄弟，可见其人品之低劣，如今为了能活下去，没什么不能出卖的。

无论是那个神秘的王爷，还是十三凶徒的同僚，只要是他知道的，一股脑儿尽数招供，绝无半分的隐瞒。

“你就知道这么点儿？”

“我还知道很多事，但是，如果我全都交代了，还能够活命吗？”

“你敢与我谈条件？”

“我只是想求得一线生机，你就是大名鼎鼎的萧思衡吧？萧公子，我对你而言是个屁，是脚底烂泥，对你造不成丝毫妨碍，也没什么利用价值，只要您答应饶我性命，我保证，我会把我知道的全部事情，完完全全告诉你！”

“我保证，只要你招供，等我问完所有的问题，把你送出神侯府。”

“然后被无情杀掉？”

“四大名捕绝不会追杀你。”

“唐老人和唐竹权呢？”

“这样吧，我保证，所有我认识的人都不会追杀你，四大名捕也好，六扇门神捕也罢，包括正道侠客，全都不会对你出手，这个条件够优厚吧？”

“成交！”

武胜东狠狠的咬了咬牙。

这是他能求到的最佳条件。

再敢奢求更多，就是给脸不要脸。

半个时辰后，萧思衡提着武胜东去往神侯府后门，一脚把他踢出去。

武胜东拍拍屁股上的土，内心没有丝毫报复的意思，而是想快速逃命，找个僻静乡村，做土财主富家翁。

萧思衡去找无情交换情报。

追命悄然跟在武胜东身后。

萧思衡没有违背诺言。

不能追杀≠不能追踪。

追杀和追踪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追杀是一定要杀死的。

追踪可能会提供一些保护。

至于能不能保护住，是最后一刻及时赶到，还是最后一刻含泪舔包，全看追命的心情，萧思衡做不得主！

……

“盛大哥，这是口供！”

“多谢萧兄了。”

“举手之劳而已，可惜，我不会天山六阳掌，否则给武胜东这王八蛋种几枚生死符，什么都能问出来！”

“生死符……唉！”

无情心说这玩意儿少用为妙。

根据武胜东的口供，十三凶徒初次作案的时间，是在二十多年前。

最早的案子是灭门烈山神君。

下一次作案是灭门无为派。

此后是马君坦全家，再往后是伏击崆峒掌门，再往后才是淮阴盛家，也就是无情全家，其后是石家堡……

十三凶徒并非是固定的十三人，成员经常轮换，每轮换一次，王爷都会传授新的绝学，方便他们隐藏身份，他们作案的手段，却是十足十残忍。

除了伏击崆峒掌门那次，其余每次作案都是灭门，无论男女老幼，包括厨子马夫丫鬟仆役，全部都杀绝。

心狠手辣，杀人如麻。

仅有一次例外。

那个例外就是无情。

无情右拳紧握，咬牙切齿。

萧思衡宽慰道：“盛大哥，不用担心那什么王爷，根据武胜东的供述，这货的脑子，不比武胜东强太多。”

“萧兄何出此言？”

“已知，每位十三凶徒，都需要花费时间学习王爷传授的绝技，以此来掩盖本门功夫，他们初次作案的时间，是在二十多年前，说明这位王爷策划夺取皇位的时间，是在三十年前。”

“萧兄，你继续。”

“最近三十年发生了什么？朝局发生了何等变化？远的不说，皇帝经历了足足四位，每次都没他的名字。

三十年前是灭人满门。

三十年后仍旧是灭人满门。

说明三十年时间，这位所谓的王爷没有半点长进，无论时局如何变化，无论皇位如何更迭，他能做的，只是去闭关修行武功，然后再培养杀手。

这样的人，不跳出来的时候，是条危险的毒蛇，跳出来之后，完全展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他什么都不是！”

萧思衡嘴角露出讥讽之色。

根据萧思衡的记忆，十三凶徒幕后王爷号称“左武王”，策划几十年，为了施展苦肉计，灭了自家满门，最终目的竟然是刺杀诸葛正我，因为他觉得诸葛正我是夺取皇位的最大阻碍！

诸葛正我略施小计，便让左武王主动入彀，最终竟败于追命之手。

时移世易，左武王或许比原剧情中聪明很多，武功或许更加高明。

但是，从十三凶徒判断，不过是多了几层修饰，多涂抹几层美妆。

别的方面，无甚区别。

这不是萧思衡骄傲自大。

以京城的防御能力，就算左武王武功堪比燕狂徒，最终也难逃败亡，京城藏龙卧虎，武林高手不计其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