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是既靠谱又不靠谱的人。

如果让他老老实实闭关潜修，在万梅山庄或者江南花家休养两三个月，简直比登天更难，这是不可能的。

如果让他调查某个案子，查找某些对江湖有巨大妨碍的隐秘势力，陆小凤手拿把攥，对方策划时间越久，伪装形象越伪善，越是容易调查清楚。

这是陆小凤的强项。

或许不能成事，但一定能坏事，尤其擅长坏魔道巨擘、阴毒小人的事，陆小凤出手，一切奸邪无处遁形。

萧思衡去西域历练武功的时候，陆小凤暗中调查三不沾、冥岳教、青龙会等势力，连带着调查天命教，搞出来无数事端，青龙分舵覆灭七八个。

被坑的最惨的莫过于逍遥侯。

堂堂青龙会十月龙头，麾下足有三十个分舵，有紧急任务的时候，竟抽调不出高手，最终被骆天虹打爆。

逍遥侯气的连吃十几天鸡。

吃不了陆小凤，就吃陆小鸡。

即便是白飞飞那种魔女，得知逍遥侯的经历，不免生出几分同情。

太特么可怜了！

人在西域坐，锅在中原来。

除了吃鸡泄愤，什么都做不了。

萧思衡等人回到长安时，陆小凤赶来与众人汇合，共享各种情报。

当然，在此之前，必须给辛苦查案的陆小凤足够的“酬金”，萧思衡拿出大酒葫芦，倒了满满一大碗酒。

“陆小凤，这是给你的礼物。”

“这是什么酒？好香啊！”

“沙漠之甍特产的猴儿酒，用数十种奇珍异果酿造，在世外桃源般的秘境中窖藏百年，已经沉淀出酒膏。”

“酒膏呢？酒膏呢？”

陆小凤抓住萧思衡的衣袖，用妙手空空的技法在萧思衡身上翻找。

陆小凤是浪子。

浪子是离不开酒的！

所以，陆小凤非常喜欢美酒。

猴儿酒这种纯天然美酒，本就是可遇不可求的天地奇珍，更别说窖藏百年产生的酒膏，堪称是琼浆玉液。

萧思衡笑道：“带出来一部分，沿途让邀月用明玉神功冰镇保鲜，味道没有丝毫影响，能让你喝个痛快！”

“我现在就要喝……”

“办完事，随便你怎么喝，现在只有一葫芦酒，一滴存货也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你藏哪了？”

“你忘了阿金阿彩吗？我让它们载着酒膏去通辽牧场，你应该知道，我家老爷子对酒水的耐力几乎为零，如此香醇的美酒，恨不得睡在酒窖里。”

萧思衡嘴角露出一抹邪笑：“如果行动不够快，酒膏会被喝光哦。”

陆小凤举手投降：“怕了你了，你真是我的克星！冥岳教的事，我差不多全都查清楚了，现在汇总情报。”

“来来来，陆大侠，先喝一杯，润润您的嗓子，喝完了您再宣讲。”

“哼~~”

陆小凤阴阳怪气的哼了两声。

萧思衡的酒，岂是那么好喝的？

必须要拿出点儿真东西来！

“聂小凤，母亲名叫聂媚娘，数十年前的魔门妖女，已经去世，父亲是少林觉生大师，觉生大师面壁自罚，便是这个原因，他和玄慈是不同的。

根据我查到的线索，聂媚娘被史谋遁等人围杀后，江湖奇侠罗玄收养了年幼的聂小凤，后来发生恩怨纠葛，罗玄坠崖失踪，聂小凤创立冥岳教。

（PS：聂小凤下药迷了罗玄，从理论上来说，罗玄才是受害者！）

聂小凤和罗玄有对双胞胎女儿。

一个被聂小凤带在身边抚养，是冥岳教亲传弟子中的小师妹，此女练的是正道武功，她的名字是梅绛雪。

一个被陈天相带走抚养，陈天相为她取名为玄霜，专心钻研医术。

罗玄并未逝去，只是双腿残疾，无力离开山下密洞，遂在此养伤，并利用深山采药人传出‘血池图’传说。

我前些时日找寻到罗玄，让他分别与梅绛雪、陈玄霜相认，罗玄困在崖底这些年，专心参悟武道，汇聚毕生之力创出一套剑法，耐心等待传人。

这套剑法是合击剑术，需要两位剑客合击施展，能引动天地异象。

剑势催动，剑芒森寒，雪花漫天。

因此，剑法名为——雪花神剑！

陈玄霜不愿与聂小凤相认。

梅绛雪自废武功退出冥岳教，由罗玄亲自教养，想来会改邪归正。

至于别的弟子，无不可杀！”

陆小凤心地善良，厌恶杀戮，如果不是发生罪大恶极之事，陆小凤不可能给出“举派上下无不可杀”的结论。

换而言之，让陆小凤如此恼怒，可见冥岳教确实有“取死之道”。

萧思衡对此非常认同。

冥岳教是肯定要灭杀满门的。

一根草一朵花也绝对不能留下。

蚯蚓竖着切，鸡蛋摇散黄。

原因很简单，聂小凤和温良玉、石观音有相同的爱好，希望借助鹰素的力量掌控江湖，打开潘多拉魔盒。

温良玉的手段比较原始，只能提炼出漆黑的药膏，石观音和聂小凤却能炼制出成品，白惨惨的粉末，比被人打断双腿时露出的骨茬更惨白，比惨死在臭水沟的骷髅架子更加毛骨悚然。

根据萧思衡的记忆，世上精通此法的应该只有四方势力。

一、狼山温良玉；

二、西域石观音；

三、冥岳教聂小凤；

四、蒲甘国。

蒲甘国鞭长莫及，管束不到。

其余三家势力，已经灭了两家。

冥岳教必然覆灭。

聂小凤我杀定了！

天王老子也保不住聂小凤！

“据我所知，冥岳教会从一种艳丽至极的花卉中提取出药膏，然后再加工成类似珍珠粉的粉末，此物在蒲甘国被称为银珠粉，能把人变成疯魔。”

陆小凤面色变得异常严肃。

他看过被银珠粉操控的可怜虫。

那些人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他们是一群在臭水沟中挣扎的虫豸。

陆小凤非常善良，很有同情心，本想发动自己的神医朋友帮他们。

然后，他查案之时发现，某个虫豸为了从聂小凤手中得到银珠粉，把妻女卖到青楼，他的父母想阻止，竟然被他挥刀砍杀，全然不顾骨肉亲情。

他已经失去所有意识。

他的大脑被魔鬼彻底占据。

陆小凤勃然大怒，抓走此人，用牛筋绳索绑了挂在大树上，看着此人如疯似魔的状态，最终无奈的确认，他已经毒入骨髓，永世堕入无间地狱。

从那个时候开始，陆小凤对冥岳教有发自内心的厌恶，对于聂小凤，再无一丝一毫同情，只想送她归西。

当陆小凤迫切想杀人的时候，总是会有各式各样的线索送到身边。

以三不沾、冥岳教、罗玄、觉生等人为跳板，陆小凤顺藤摸瓜，顺着线索一路追查，查到两家大搅屎棍！

一家是青龙会；

一家是天命教；

“青龙会有十二分堂，分堂堂主被称为龙头，每位龙头各有任务。

一月负责目标，龙头是京城某位权贵子弟，最有可能的是方应看；

二月负责渗透，龙头是单玉茹；

三月传递消息，龙头是聂小凤；

四月负责财源，龙头是霍休，霍休被萧思衡杀掉后，此位置空缺，最有可能补位的人，是某位满清重臣；

五月负责刑罚，龙头很神秘，麾下养着一群妖魔鬼怪，绰号老刀把子，我不知道他的身份，只略有耳闻；

六月负责训练，龙头是个和尚，很可能出身少林，你们应该知道，少林的基础教育，为各大门派之绝巅；

七月负责策划，龙头是个美人，我与她有一面之缘，交手两招，她表示与我无冤无仇，不想与我结梁子；

八、九、十三个分堂负责行动，三位龙头我都不认识，只是在十月分堂中得到消息，十月龙头去了西域；

十一月肃清叛逆，龙头主要势力似乎都在海外，是个年轻俊公子；

十二月负责暗杀，龙头麾下有一支精英杀手小队，最优秀的成员是大名鼎鼎的中原一点红，剑法快如闪电，只不过一点红与龙头之间生出矛盾。

据我所知，他们已经分道扬镳。

与冥岳教关系最近的是天命教。

两家教派全都擅长操控人心，全都负责情报工作，成员多有重合。

当然，绝大多数情况下，单玉茹和聂小凤是竞争关系，明面上竞争，暗地里抱团取暖，会时常交换情报。

如果咱们想对付冥岳教，别的龙头未必会出手，天命教必然相助。

老萧，这是你的老对手！

天命教交给你对付，没问题吧？

我知道的就是这么多了！

你们有没有需要补充的？”

陆小凤倒了一大碗酒，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说了这么多，口干舌燥，需要一碗香醇的猴儿酒滋润嗓子，同时需要听到萧思衡真心实意的夸赞。

萧思衡立刻说道：“不愧是聪明绝顶的陆小凤，除了陆小凤之外，谁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查清楚青龙会？”

唐竹权附和道：“青龙会做事，素来奉行神秘主义，对身份保密至极，陆小凤短短数月，摧毁十几处分舵，查清大半龙头，真可谓是旷古烁今。”

阿飞道：“陆兄真的好厉害！”

骆天虹吹吹刘海，不发一言。

他不喜欢动脑子。

动脑子的事，交给聪明人即可。

陆小凤长篇大论，骆天虹只听明白八个字：冥岳弟子，无不可杀！

拜玉儿补充道：“陆……大侠，十月龙头号称‘逍遥侯’，曾在铸剑城厨艺大会现身，被我家三伯击退。”

“你家三伯是谁？”

“当然是——我！”

骆天虹略带得意的指了指自己，随即指了指练赤雪：“我媳妇儿！”

阿飞指了指拜玉儿：“我媳妇！”

陆小凤打趣道：“你们俩厉害啊，去了一趟西域，带回一个媳妇！”

骆天虹得意洋洋的说道：“谁让我容貌英俊、武功高强，啧啧啧~”

陆小凤：你不妨把话说清楚！

邀月问道：“陆小凤，冥岳教总坛在什么地方？难不成是在长安？”

陆小凤伸出两根手指：“长安是冥岳教最重要的分舵，数月前，被咱们联手轰成废墟，就是对付残宗那次，此后有死灰复燃迹象，并不算太强。

真正的总舵位于云南，是聂小凤最新搬迁过去的，一是想种植毒花，二是因为聂小凤自幼隐居在哀牢山。

罗玄就在哀牢山下。

不把罗玄控制住，她不安心。

问题就在这里，长安和哀牢山相隔数万里路，如果咱们灭掉长安分舵，天命教会用飞鸽传书的方式把相关情报送到哀牢山，聂小凤会躲藏起来。

反之亦是如此！

想一举灭掉冥岳教，必须长安和云南同时动手，提前约定好日期，到了时间一拥而上，彻底灭掉冥岳教。

老萧，你人多，你说怎么办？”

萧思衡道：“简单！”

说着，提笔写了纸条：“天虹，你和阿飞留在长安，我写信回玄心正宗把天养生、张亦、高立全找来，十五天后发动进攻，不能留下一草一木。

天虹，还记得狼山的经历吗？

我在狼山怎么做的，你在长安采取相同做法，做事务必谨慎仔细。

陆小凤、我、胖子、邀月，咱们四个去云南，哀牢山在大理境内，我在大理颇有关系，可以请大理相助。

陆小凤，我知道你对于杀戮有发自内心的厌恶，咱们分配好对手。

邀月，你挡住天命教援兵。

我负责击杀聂小凤。

胖子负责对付冥岳教精锐弟子。

陆小凤，你的任务最是艰巨，找到毒花以及仓库中所有成品，然后把这些东西全部销毁，记住，不能烧毁，焚烧会产生毒烟，一定要用生石灰。

具体过程是这样……

陆小凤，记住了吗？”

萧思衡快速分派好人马。

长安的事交给张亦和骆天虹。

张亦性格稳重，做事严谨，骆天虹和天养生都是杀星，绝不手软，骆天虹有经验，知道如何毁掉银珠粉。

覆灭冥岳教总舵的任务，自然是萧思衡亲自去做，考虑到陆小凤的性格和特殊技能，银珠粉交给他处理。

萧思衡激将道：“陆小凤，如果你觉得找东西很难，我可以雇佣司空摘星提供帮助，你知道怎么联系吗？”

陆小凤闻言“勃然大怒”！

“老子肯定能做好这些事，但凡有一点失误，我就三个月不喝酒！”

“嗯？”

“再加三个月不去赌场！”

“嗯哼？”

“再加三个月不去青楼！”

“成交！”

萧思衡当场拍板：“这三个月不能是叠加关系，必须是顺延关系。”

“什么意思？”

“就是此事持续九个月，前三个月不能喝酒，中间三个月不能赌钱，最后三个月不能风流浪荡，也可以每个月替换一次，在九个月内循环往复。”

“老萧，你够狠呐！”

陆小凤咬牙切齿的看着萧思衡。

他做事从来不会只做一样，基本上都是去销金窟，一次性做三样。

萧思衡定下的赌约，相当于让他九个月不去销金窟，九个月时间，就算有天大的坏毛病，也会戒掉大半。

“陆小凤，如果你圆满完成任务，我把开启沙漠之甍的日镜，离开沙漠之甍的月镜全都给你，你可以去沙漠之甍开怀畅饮，甚至能睡在酒池里！”

“真哒？”

“我怎么会骗你！”

“成交！”

陆小凤伸出右手，萧思衡伸手在陆小凤掌心轻轻一拍，击掌为誓。

两人并非真的在打赌。

剿灭冥岳教事关重大，萧思衡不会用这种事情打赌，这是战前放松，让自身的精气神，达到最圆满状态。

分派好任务后，众人分兵。

就连阿金阿彩也不能闲着，两只金雕负责传信，安排好各路人马。

快马加鞭，一路无话。

沿途武林势力无人敢阻拦。

萧思衡在西域的恶名传入中原，陆小凤本就是人憎狗厌的搅屎棍，近来有更胜一筹的迹象，除非脑子有病，否则绝不敢招惹这对甲子太岁组合！

……

大理王城。

萧思衡在大理王城就像是回家。

既是小王爷，又是驸马爷。

刚刚到达王城，接到传信的段智兴已经带人出门迎接，大理比较安闲，没什么公务，整天在家里闭关，段智兴闲得浑身蛋疼，盼望找些事情做。

段智兴对冥岳教无甚了解，却听过天命教的大名，尤其大理皇帝祖孙三代都是风流种子，对此最是重视。

段正淳，女人多的自己记不清，当年少林武林大会，萧远山说出叶二娘有情人时，所有人都看向段正淳。

——包括段正淳本人！

假如当初玄慈慢了一步，段正淳不小心把这事认下来，就算萧远山拿着录像带和亲子鉴定四处展览，别人也会认为这是萧远山为了报仇伪造的。

如此风流浪荡的人物，岂能没接触过天命弟子？当然是接触过的！

那位天命妖女名叫——康敏！

段誉在这方面比较幸运。

虽然桃花朵朵，后宫佳丽无数，但绝大部分是段正淳的“遗泽”，少部分是二嫂馈赠，历练江湖的时候，疯狂迷恋王语嫣，成为皇帝之后，后宫佳丽直接给填满了，没时间拈花惹草。

段正兴在这方面同样很幸运。

历练江湖的时候，身边有萧青梧和虚若无两位人精，还见识过风华绝代的静斋仙子，对于魔门近乎免疫。

话虽如此，最近这些年，天命教对大理的渗透，绝对下了大力气。

后宫佳丽有天命教弟子。

王公贵族的家宅有天命教弟子。

就连段智兴的妻妾，亦有两位勾魂蚀骨的天命弟子，只不过段智兴这几年苦修武功，准备在江湖中一剑成名，对于美色诱惑，有十足的抵抗力。

段智兴不想和她们在床笫激战，只想和天命高手真刀真枪的血拼。

天命教想魅惑段智兴，与其派出风姿绰约的美人，不如派出高手。

“表弟，好久不见啊！”

“表哥，我有事情麻烦你。”

“不麻烦！不麻烦！我做梦都在等你给我找麻烦，等的心急如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