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亦不会划船。

为什么不会。

没有原因，不会就是不会！

萧思衡很欣赏他的“不会”，特意批了一笔钱，让他去戏园听戏。

今天城北戏园的曲目，是根据玄奘西游和《大唐西域记》改编而来的《火焰山》，张亦可能会有些兴趣。

也可以去城南听《白蛇传》！

啥都不想听，可以去唐家蹭饭！

西湖泛舟就不必了。

萧思衡带着天凤公主即可。

倒不是有拈花惹草的心思，只是觉得天凤公主很可爱、很活泼，希望自家女儿长大后，也能有这么可爱。

经过大半年的历练，萧思衡在带孩子方面颇有天赋，从一岁到十五岁，从换尿布到早恋，各式各样的问题全都能够解决，没人比我更懂哄孩子！

天凤公主今年十八岁，性格稍微活泼了一些，有点公主的小傲娇。

相比家里的齐天大圣、混世魔童、魔星妖女，脾气已经好了太多。

……

六分半堂。

雷损和狄飞惊正在议事。

“老二，萧思衡来了，这个时候，萧思衡来京城，他是谁请来的？”

雷损略有烦躁的搓搓光头。

狄飞惊快速做出分析：“请萧思衡来京城的肯定是唐竹权，他们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是生死相托的兄弟。”

雷损奇道：“为何不是追命？”

狄飞惊伸出一根手指：“事情的经过大概是这样：首先是诸葛正我，他察觉京城氛围有些不对，担心出事，找唐老人商议，唐老人告知唐竹权，唐竹权把妻儿送到移花宫，顺便告知萧思衡京城即将出现变故，请速来助拳。”

“诸葛正我，这老狐狸！”

雷损满是怨恨的弹了弹手指头。

每当提到诸葛正我，他都会想到当年那场刺杀，想到诸葛正我反击时惊涛骇浪般的内劲，想到自己为了防止被轰断全身骨头，不得不断指保命。

这是雷损此生最大的溃败。

比被迫出家避祸那次败的更惨。

出家避祸只是丢了些颜面，断指保命是真的切断三根手指。

雷损佩戴的三根木质手指，早已练得如臂使指，但再怎么如臂使指，终归是三根木头，如何比得上血肉？

最简单的例子，断指之后，雷损再也不能使用爪法，否则在与对方比拼指力的时候，木头手指必然折断。

肢体残缺会损伤战力！

这份损伤是不可逆的！

因此，对于诸葛正我，雷损既有深深的怨恨，同时带有几分恐惧。

他再也不想看到那种恐怖场景。

狄飞惊最是了解雷损的心思，故意等了一小会儿，等他怀念过往，一切都回忆完毕后，才继续分析局势。

“收复齐鲁之地，朝廷需要派可靠之臣安抚百姓，经过多番拉扯，此事着落在诸葛正我身上，此时此刻，把诸葛正我调走，谁不知道其中有鬼？

诸葛正我这只老狐狸，肯定会留下足够多的后手，保证皇帝安全。

首先是唐老人，震慑诸多宵小。

其次是唐老人利用关系网，请来龙城壁、卫空空、司马血等高手。

这么大的热闹，唐竹权必然邀请萧思衡参与，萧思衡不可能拒绝。

萧思衡朋友众多，虽说邀月、练霓裳等高手来不了，但萧思衡一句话就能请来陆小凤，陆小凤能请来花满楼、西门吹雪等高手，又是一大群人。

请来这么多人，这么多人情，诸葛正我付出了什么？什么都没有！

他只是请唐老人镇守京城！

这些高手，都是我能想到的，别的人也能想到，这就说明，萧思衡等人都是在明面上吸引注意力的，诸葛正我真正的暗手并未出手，在确认这些暗手的身份之前，我不建议参与此事。

总堂主，我有种感觉，当今皇帝有些不太正常，他肯定藏有秘密。

咱们虽然是黑道，但咱们不是金钱帮权力帮那种黑道，是京城黑道，他们求的是变化，咱们求的是平稳。

苏梦枕多半也是这般想法。

不要想着雪中送炭，否则咱们会成为点火取暖的那块木炭，咱们最佳选择是锦上添花，谁赢，咱们帮谁。

收缩力量，引而不发。

最后，提前安排至少三条退路。

这是我的全部建议。”

狄飞惊甚少长篇大论，只不过京城局势太过压抑，他再怎么聪明，也不过是江湖人，对于朝局的变化，只有零零散散推算，不敢随意给出结论。

朝廷对黑道的看法从未变过。

那就是——夜壶！

用的时候嫌臭。

用完了扔在床底下。

在狄飞惊的计划中，如果京城发生剧烈变化，最终损失低于五成，就算是不亏不赚，损失低于三成算赚，如果捞取到了好处，立刻想办法跑路。

他们是不可能吃到好处的。

嘴边的好处必然是——鱼饵！

这个道理，雷损当然明白。

明白又能如何？

雷损没有两头下注的资格。

“老二啊！到了我这种位置，做事必须足够果决，不能首鼠两端，对方不会给我这个机会，咱们唯一能做的不是锦上添花，而是与苏梦枕为敌。”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雷损不能两头下注，但雷损和苏梦枕可以两头下注，两人本就是敌人，面对两方无法拒绝的势力，最终结果必然是一边一家，最终决出胜利者。

如果雷损赢了，不必多言。

如果苏梦枕赢了，雷损必死，但苏梦枕和雷纯有婚约，能保她一命。

此时此刻，金风细雨楼内发生了同样的对话，苏梦枕和雷损这对争斗多年的敌人，做出一模一样的选择。

……

唐家。

唐竹权正在招呼贵客。

龙城壁、卫空空、司马血、西门吹雪、陆小凤、花满楼、杨昱乾！

“诸位，京城的事儿，我对此近乎一无所知，我家老爷子亦是如此，咱们别打听这些破事儿，先好好喝一杯，然后等待诸葛神侯给咱们做安排。”

唐竹权提着两个硕大的酒缸，走到众人身边，开门见山，三言两语便说明所有情况，免得众人胡乱瞎猜。

事实证明，唐竹权想好好说话，三言两语便足够，此前之所以说话啰啰嗦嗦胡言乱语，纯粹因为碎嘴子。

陆小凤摸了摸小胡子：“请我来的是萧思衡，不是诸葛神侯，我对诸葛神侯非常尊重，但这事不能搞错。”

唐竹权先前那句话就是甩锅，表示咱们都是江湖人，不参与朝局之事，如果发生变故，都推给诸葛正我。

陆小凤更加干脆，直接把黑锅全甩到萧思衡身上，让萧思衡背锅。

当然，他自己也免不了。

西门吹雪和花满楼是他请来的。

这两人的锅，在陆小凤身上。

卫空空、司马血、西门吹雪都是寡言少语的人，花满楼温文尔雅，杨昱乾性格沉稳，龙城壁和陆小凤活泼好动臭味相投，好奇心非常重，指望两人安安心心在家喝酒，纯属白日做梦。

他们的定力甚至不如唐竹权！

唐竹权有酒就能静下心来。

陆小凤就算绑着三百把锁，也会想尽办法跑路，然后去东游西逛。

嘴上喝着美酒，信口胡诌，实则与龙城壁对眼儿，暗中交流情报。

唐竹权嘟囔道：“别对眼儿了，当心瞪成斗鸡眼，把你俩都毁容！”

陆小凤：(;￢＿￢)

龙城壁：(￣～￣;)

“萧思衡在做什么？”

杨昱乾发现场面有些沉闷，胡乱想了个话题，希望能够活跃气氛。

“带着美人，泛舟西湖！”

唐竹权毫不犹豫的泼脏水。

陆小凤挑挑眉毛。

萧思衡，你也不希望带着美人泛舟湖上的事，被你家夫人知道吧！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陆小凤露出奸诈的笑容。

唐竹权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

“阿嚏！他妈的，谁骂我！”

萧思衡揉了揉鼻子。

天凤公主皱皱眉头：“萧思衡，能不能别说脏话？骂人很舒服吗？”

萧思衡随口胡扯：“骂人绝不是一件值得向别人推荐的事，却永远有它值得存在的理由，无论是谁，痛痛快快的骂过一个自己痛恨的人之后，总是会觉得全身舒畅、心情愉快的，就好像便秘多日后，豁然开朗，肠胃畅通。”

“你有痛恨的人吗？”

“大概是没有的。”

“原来你的心胸这么宽广。”

“我有仇一般当场就报了，我怎么可能对一堆碎肉馅生出怨恨呢？”

萧思衡伸手在船边轻轻一抹，吸摄上来一滴水，随手弹射向远处。

水滴淡而无色，天凤公主根本没发现萧思衡的小动作，只觉得空气突然变得有些阴冷，很快就恢复温暖。

射出去的水滴快速凝结，内部凝结出雪花冰霜，拉长成纤细冰针，刺穿几个从湖水中升起，藏在灌木丛，伪装成灌木的忍者的脑袋，冰针带着一缕缕灿烂的血芒，在空气中陡然炸开。

“啪！”

冰针落入水中，绽放血花。

“扑通！扑通！扑通！”

忍者一连串儿的倒下。

天凤公主对此懵然不知，双手托腮坐在船舱，思索萧思衡的话。

半晌，终于反应过来。

云罗对他的评价，除了容貌之外半点没错啊！翁泰北，快来救我！

“丫头，别怕，逗你玩的！”

“你为什么叫我丫头？”

“难道你不是小丫头？”

“我……我哪小了？”

“在我眼里就是个小丫头，随便逗你两句就炸毛，和我徒弟一样。”

“你徒弟几岁？”

“十岁。”

“萧思衡，我和你拼了！”

天凤公主出离的愤怒，顾不得公主的礼仪姿态，想把萧思衡咬死。

萧思衡单手按着她的小脑袋，任凭她如何挣扎，也前进不了半寸，双手如小花猫般抓挠，却只是浪费力气，天凤公主并不觉得累，反而很舒服。

却是萧思衡按住她的百会穴，把先天纯阳之气灌注到她的奇经八脉，用登峰造极的神照功修复身体损伤。

医术不是万能的。

武功同样不是万能的。

但是，把医术武功结合起来，再怎么奇葩的暗伤，也能缓解几分。

尤其是神照功、一阳指。

温和的先天纯阳之气，甚至能用于治疗重伤垂死的婴孩。

萧思衡逗弄天凤公主，藏在船下的冷目姿座气的想要骂娘，他奉命调查萧思衡的情报，以忍术潜伏在湖中，趴在船底偷听，听到的都是逗闷子。

如果只是逗闷子也就罢了。

这说明萧思衡风流成性，可以派几个女忍者，让她们施展美人计。

冷目姿座对东瀛美人很有信心。

萧思衡见惯中原美人，都是羞答答的大家闺秀，哪有东瀛的豪放？

就在冷目姿座想着，该把哪几位女忍者派出去的时候，忽然见到萧思衡弹出一滴水，秒杀数位忍者，紧跟着水压提升数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船没变，水没变，压力变了。

冷目姿座只觉得自己被一股蛮力按压到湖底，无孔不入的水压，疯狂压榨全身窍穴，肌肉骨骼嘎吱作响。

“八……八嘎……决斗！”

冷目姿座用生硬的汉语，告知萧思衡他不想被憋屈的淹死在湖底，他想与萧思衡决斗，他想死在决斗中。

对于冷目姿座的建议……

如果他没说前两个字，萧思衡有可能答应他的要求，让他用花里胡哨的忍术表演戏法，逗天凤公主开心。

可惜，这两个字，不应该说啊！

这只会加大萧思衡的怒意。

“咔嚓！”

船下冒出炽烈的神霄天雷，借助水流冲入冷目姿座全身窍穴，转瞬间摧毁他的奇经八脉，轰破丹田气海。

冷目姿座浑身无力的坠落。

两个时辰后，萧思衡把玩累了的天凤公主送到神侯府，去唐府找陆小凤交换情报，与此同时，东瀛高手水月大宗带领下属，找寻到了冷目姿座。

“他是怎么死的？”

“回禀主人，他是淹死的。”

“淹死？不可能！冷目姿座是最顶尖的上忍，就算绑住他的手脚，他也能用水遁逃离，怎么可能会淹死？”

“冷目大人被一股强悍无比的内劲震断全身经脉，震碎丹田气海，发挥不出半分力道，他的肌肉骨骼，存在非常严重的擦伤，很可能受到拷问。”

“不可能！不可能！我没感觉到任何气机变动，以冷目姿座的武功，怎么可能被人悄无声息的震碎经脉……”

水月大宗咬牙切齿的看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