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金秀等人回了谷雨城后,顾流这边倒是清静了下来。
随着自己庙社中的神像被毁,也算是彻底抹去了自己存在的痕迹,上一个知晓顾流名讳,会虔诚为自己供香的人,早在两百多年前就已经入土了。
张恪此时估计也没脸见顾流,自从被单方面切断愿力传音后,这些天祂那边也再没任何消息传来。
不过陈金秀的吩咐,那几个弟兄们倒也勤恳履行着,每天早中晚,顾流都会收到大概十点左右的白色品质香火。
虽然只是品质最低的白色香火,但每天足足能收取三十点,按照这个速度,哪怕顾流什么都不做,也能在一年后重新凝聚自己的金身。
而附在小六身上的神识也被顾流重新启用。
镖队六人凑了些钱,在谷雨城租了个宅子,又特意请木匠打造了一个桃木盒子,用于盛放顾流的小神像。
可得了如此奇物,众人的情绪却十分低迷。
他们正在面临一个艰难的抉择。
就是还要不要继续做那镖队?
陈金秀在得到这神通世界的入场券后,便想着不再走镖,专心做那位前朝阴神的庙祝。
那位显佑伯主大人既然找上了自己,定不会无的放矢,自己踏上那生死鬼神道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可跟着自己多年奔波的这些个弟兄,并不一定每位都拥有这份天赋,且前期的修行定然需要大量的金银支撑。
这些摆在众人面前的问题,是怎么也绕不开的,更不可能因为这些俗事而去向那位大人求助。
于是,在理完租宅的琐事后,陈金秀将五个弟兄召集在前厅,开始在谷雨城的第一次会议。
陈金秀叩了叩桌,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
“今日请弟兄们聚集于此所为何事,想来你们心里也该有数。”
“我已书信给我父亲,说近日不会回到镖局。”
“我十七岁第一次走镖,十九岁做上把头,距今也有七八年了,不说事事尽善,也自认对弟兄们问心无愧……”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表达自己对大姐头的敬仰,毕竟陈金秀赚钱那是真想着弟兄们。
她眼光毒辣,待人处事圆滑却又暗藏锋芒,常常能够接到不少危险性不高,酬钱却远高于行内均价的单子。
连与那些劫路的强人拼杀,大姐头也常常顶在第一个,这要是还觉得大姐头不够好,那真是狼心狗肺了。
陈金秀示意众人噤声,叹了口气望向小六:
“六儿,你是年纪最小的,可来姐手下也三年有余,可曾对姐的决策心生不满?”
小六急忙将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
几位哥哥也想起昔日走镖时的种种,兄弟情深,各个涨的脸通红。
“头儿,您有话就直说吧!”
“就是,头儿您也太小看俺们了,为俺们兄弟做的事,俺们心里每一笔可都记着呢。”
陈金秀望着众人,嘴唇微颤,深吸了几口气这才悠悠吐出:
“承蒙兄弟们抬爱。”
“我若说这镖队以后可能不做了,你们意下如何?”
话音落下,屋内顿时寂静下来,唯有剩下几人粗重的呼吸声。
陈金秀心中哀叹,她自然知晓这对于大家来说,是个很难接受的提议。
毕竟每个人需要考虑的事都很多,比如家庭。
除了她与小六之外,老二老三老四都已成了家,老五也已经定下婚期,就等着走完这镖攒够钱回家将媳妇儿娶过门。
租宅子的钱陈金秀本不打算让老五出,可老五执意要算上他自己的那份,怎么拦也拦不住。
若是没了这镖队,大家就都失去了经济来源。
虽然并不是说不走镖以几人的能力就赚不到钱,但世事难预料,总会发生一些意外情况。在陈金秀手下走镖酬银并不算少,若没了镖队,谁也不能保证赚的能比以前多。
最大的原因就是显佑伯主大人的庙社就在此地,想要在祂的荫蔽下行走,定然不可能离得太远。
也许长时间也不得回到永泽县了。
更别说修行还需要消耗大量精力与时间。
“我知道这件事对你们来说一时难以接受。”
“我会给你们三日的考虑时间,三日后我会再开集会,到那时大家再做商议。”
陈金秀也没强迫几人现在就做出抉择,毕竟他们都要赚钱养家,不像她这般可以一股脑地往通往神通世界的那条路上冲。
集会在沉默中解散了。
附在小六身上的顾流看的饶有兴致,他不禁也开始好奇,这些人到底会做何种选择?
是选择那虚无缥缈的仙道,还是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现实?
当然,他自然是希望所有人都留下来为自己提供香火,替自己做事。
陈金秀率先离开,将谈话的空间留给他们,她要是在,兄弟们始终有些话不方便说。
老二是个矮壮汉子,他抹了把脸,对身旁排行老四的黑脸汉子问道:
“四儿,一会儿出去喝点。”
“去去去,俺正烦着呢。”黑脸汉子丝毫没给他面子。
“哎哟,你小子翅膀硬了,敢这么跟二哥说话?”
“二哥,俺是真愁啊。”
黑脸汉子苦着脸诉苦道:
“头儿说的那些,俺其实心里都清楚。”
“咱以前,遇到的那些山精野怪也不少,但谁能保证下次不会再碰到无头鬼这样的玩意儿?俺可不想死在它们手里。”
“可俺家娃才三岁。”
小六是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儿,不太理解能够这种来自家庭温暖的压力。
见几个哥哥如此痛苦,他也只得用干瘪的话语安慰几句。
为了排解这种烦忧,众人打算去谷雨城的妙音坊喝点花酒,这种活动自然也就不会叫上身为女子的陈金秀。
作为江湖中人的她,对这些事也并不在意。
很快,几人便来到了妙音坊。
酒菜上齐,兄弟五人推杯换盏倾诉衷肠,很快话题便从最初各自数落家中媳妇儿的不是,转变成了拷打唯一单身的小六。
“六儿,哥跟你说,你若是寻媳妇儿,定要寻那脾气好的,不然有你好受。”
“就是,你是不知道二哥在家里是一点地位也无啊。”
“你若是尝过女人的滋味儿,包你天天都想咯,不过到了哥这个年纪,那真是巴不得躲着我家婆娘。”
本还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安慰几个哥哥的小六,顿时跟便秘了一样。
这就是辈分最低的人所遭受的待遇。
小六也不甘示弱,回怼道:
“既然哥哥们如此嫌弃家中媳妇,何不应了头儿的提议,不再出镖?”
酒桌上顿时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