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小五的主动请缨,陈金秀犹豫了几息,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好。”
而后与小五分道扬镳,带着老三和老二,去往林府。
其中,余甲魂魄寄宿的那截柳木,则由老三带着,老二则背着顾流的那尊残破神像。
作为与谷雨城今夜之战无关的第三方势力,顾流全程目睹了一切。
包括五猖教众人展开血祭,亦包括那尊与羽忧战斗的邪神化身。
最终谷雨城隍突然现出金身,强势镇杀血祭妖人,又意图镇压林府那尊阴神,却不曾想顷刻间,一尊得飨偌大城池两百年香火的大黎正神,连一丝抵抗之力都没有,就被那恐怖阴气给啃噬殆尽了。
到了此刻,天已经蒙蒙亮。
那尊被五猖教众人祭出的邪神化身也已不知所踪,那一道道强大的气息消失不见,留给这座谷雨城的,只有满地疮痍。
也正因如此,陈金秀才决定前往林府,看看能否替六弟寻回身躯。
毕竟袭杀而来的那位老妪背后的阴神,可就在自己的面前崩碎了。
耳边不断传来哭泣声,不知有多少人,在睡梦中被这场浩劫夺走了性命,原本张真丘还想亲自去地府召回他们的魂魄,可如今大事已然。
陈金秀不忍再听,埋头加快了脚步。
……
小五刘义望着地上奄奄一息的羽忧,沉默片刻双手一合告罪一声:
“得罪。”
便将其抱起,带回了宅院内。
羽忧气游若丝,伤势很重,每一次微弱呼吸都会带出一些血沫子。
四肢的骨头似乎也尽数断裂,小五将其抱起时就像抱着一床软塌塌的棉被。
若是换成别人,恐怕早已魂归地府,可她却顽强地活着,估计是有异宝吊着羽忧的性命。
小五取出一些伤药,只是先不说这凡俗伤药对她这么个大修士管不管用,此时的羽忧怎么看也不像能像是咽下这小指肚大的药丸的样子。
这下小五犯了难,本还想着救下这位大修士给人家留个好印象的。
问题是自己本就才踏上修行路不久,也不会用修士的手段治伤啊……
唯一会的,也只是用炁覆盖伤口,暂时止血。
望着还像一条鱼似的,不停往外吐血泡泡的羽忧,小五便明白她一定受了严重的内伤,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运起丹田内的阴炁,顺着羽忧的经脉渡过去。
小五并不知晓,此时的羽忧体内的炁已经干了,经脉纷纷裂开灼痛着。
此法似乎很有效,羽忧那近乎断裂的经脉就像一块吸水的海绵,一瞬间几乎将小五体内的炁抽净。
因为小五乃是鬼神道修士,不同于他人,他丹田中的炁乃是阴炁,擅自渡入别人体内本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可对现在的羽忧来说,阴寒的炁正好舒缓了经脉的灼痛感,这才会下意识地需求更多。
随着小五的阴炁所剩无几,羽忧苍白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生气。
有一部分的炁被羽忧的身体自动推往丹田,重新唤醒这具身体的机能。
并不是说小五的炁有多大功效,对羽忧来说,这些低质低量的炁,就像在沙漠中倒入一壶水似的,虽然毫无卵用,却让沙漠中确实有了水。
“咳……咳!”
羽忧咳了几声,吐出一大泡血沫,终于是幽幽转醒,伤势并没有恢复,可她确确实实活了过来。
羽忧强撑起眼皮,见到了有些印象的小五,紧绷的心神这才放松下来。
阴炁的寒冷让羽忧身子微微颤抖,带动了她的伤势,她紧咬住牙,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艰难扯过被褥,这才好受一些。
仅仅只是这么几个动作,她的额头便沁满了汗珠。
感受到体内不属于自己的阴寒之炁,羽忧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不曾想自己救下几人的随手之举,倒是让自己捡回来一条命。
“多谢。”
她张了张嘴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借小五的炁,此时她已经能够自行聚起自己的炁来。
小五干笑两声:
“羽姑娘乃是我兄弟几人的救命恩人,何必说这些。”
羽忧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而是径直将压在舌下的一枚碧绿珠子,从口中取出。
就在她取出珠子的同时。
砰!
一道金光不知从何处撞破房门,闯进了屋内。
小五大惊,只见金光之内,正是一头独角金龙。
对方那双幽绿的竖瞳死死盯着小五,让他冷汗直流。
羽忧吃力地摆摆手,水蛟这才放过小五,看向躺在床上气息微弱的羽忧,最终目光落在羽忧取出的那枚碧绿珠子上。
“连你师傅为你备下的护魂珠都用上了?难怪我寻遍全城都没感知到你的炁,还以为你……”
“没想到,你居然也会弄得这么狼狈……”
此话却不是嘲讽,而是满脸凝重。
水蛟上前,聚拢双爪,凝聚出一片淡淡白光:
“我来替你疗伤。”
有了水蛟的帮助,羽忧的气色好了许多,一些断裂的骨头与经脉也重新接了回去,虽然完全长好还需要很长时间,但至少能行动了。
这时,得了张真丘遗命的青衣小鬼,也从地板上破土而出。
它扁着小嘴费劲地从地里爬出,拍拍身上的泥灰,见到羽忧便忍不住落下泪来。
“行官大人!”
青衣小鬼叽里咕噜冲到羽忧的怀里,哇哇说着什么。
可小五却什么也没听见,他只注意到了青衣小鬼对羽忧的称呼。
行官大人?
自打踏足修行路后,他便对大黎的修行界格局十分好奇,到处结识同道打听消息,自然也听说过大黎拥有一支神秘的武装力量名为山海司,每当某地出现无法解决的妖魔恶鬼时,山海司便会派行官前来镇杀。
虽然早就猜测羽忧身份可能不简单,没想到她居然真是一位山海司行官!
小五望着羽忧,回想起她先前,月下一剑诛杀鱼婆的风采,心思难以抑制地活络起来。
“山海司吗……”
青衣小鬼哽咽着将张真丘的遗命告诉羽忧。
羽忧皱起眉,对青衣小鬼说道:
“叫你家老爷亲自来见我,我有问题问祂。”
青衣小鬼和水蛟齐齐一愣,便明白羽忧恐怕还未不知晓张真丘已化道一事。
青衣小鬼哭丧着脸,对羽忧道出实情:
“我家老爷……已经回归阴府了。”
水蛟凑在羽忧耳边,将那两尊阴神均被某种诡异之物咬碎了金身一事说出。
羽忧听完,神色复杂,揉了揉青衣小鬼的脑袋,叹了口气:
“我已知晓,此间之事,我会尽快通知大黎与山海司。”
又转向水蛟,询问:
“螭先生在那林府,可有感知到诡异之物?”
水蛟思索片刻,突然想起来唯一一件会让它觉得怪异的物件:
“那林府屋内摆了一口黑棺,平平无奇,当时并未有什么异常,如今仔细一想却发现,我与那尊野神交战许久,它却未曾有任何损毁……”
水蛟将自己所见到的诸多细节,一并告知羽忧,包括金身被啃食的那部分。
听着水蛟的描述,羽忧陷入沉思。
所以让谷雨城城隍噤若寒蝉的东西,就是那口黑棺吗?
结合自己得到的信息,羽忧又想起张真丘与自己立下的约定,不禁嗤笑一声,正欲讥嘲一句“真是自作聪明的蠢货”,却见那青衣小鬼还在此地,还是将挖苦的话语咽了回去。
事件的脉络也差不多理清了。
这尊自作聪明的城隍,害怕这口黑棺的苏醒,恐会为谷雨城带来灾祸。
之所以知情不报,便是怕大黎得知消息后赶来,使黑棺提前苏醒,将谷雨城作为战场,波及到城内百姓吗?
他倒还真是将这座城内绝大部分百姓的性命看的最重!
“这家伙……”
羽忧倒不好说他的做法是对是错,却觉得自己有一点说的没毛病,那张丘丘就是彻头彻尾的一个蠢货。
骂归骂,但她心中念头却怎么都不太通畅。
最终只化为一句幽幽的叹息:
“早知道,就不在你神像上给你刻王八二字了。”
所以,张真丘的判断是对的,山海司术法与大黎正神,确实会提前唤醒那口黑棺,与其说是唤醒,倒不如说是勾起了它的食欲。
此间缘由暂且不得而知。
羽忧将取出的山海司玉牌收起,待会等螭先生将自己带远些,再联系山海司同僚吧。
那口黑棺也得找人盯着。
另外还有一个问题,这口黑棺是从哪来的?
谷雨城平稳了那么多年,不可能贸然出现一口黑棺!
羽忧想起了谷雨城城门的那一对狮兽铜环。
任何人出入城,可都得经过铜环检验,它们一定知道黑棺是何时进入谷雨城的。
大脑在疯狂思考,本就伤势严重的羽忧又哇的一声吐了口血。
小五见状,急忙倒了杯水,将自己备好的一些治疗内伤的止血药取出:
“不知这些凡俗伤药,对羽姑娘可有用处?”
羽忧见那些药,有些哭笑不得,却还是接下。
这些药物对她来说聊胜于无吧。
“你……可是有所求?”羽忧何等聪慧,自然看出小五的心思。
小五犹豫片刻,小声问道:
“羽大人,请问……该怎么才能加入山海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