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客慢走。”重明小楼内响起周昕然轻柔温婉的送客声音。
这个俏姑娘把客人送到门口,直到后者的身影从视线中消失了,这才从门口走回柜台内,熟稔地在玉简上记清账目。
“呼,来了个大主顾,又卖出了三瓶半凝气丸,这个月可以多赚一些。”不一会儿,周昕然合上账簿,脸上露出的笑容带有少女独有的清澈。
这已是她来重明小楼做店中执事的第三个月了,这本是因了宗内长辈皆不得空,这才让她临时看管几天。
谁料自她来重明小楼之后,这处产业的生意是愈发的好了,无外乎恁般多店铺的都聘的是好看的女执事呢。
况且于这货殖一道而言,周昕然倒的确是有些天赋的,继承了些她老爹的狡黠。
“周妹妹,”门帘声响,店中走进来一位身着清凉的浓艳女修。
周昕然见了来人,眉头微不可查的微微皱了一下,随即脸上便露出笑来,亲切说道:“姐姐今日怎么来了,都不提前打个招呼,妹妹这儿连果子点心都未准备。”
虫娘子闻言笑容也倏地止了一瞬,旋即又恢复如初
她面上在笑,心头却在腹诽:“你家就是开食肆的,怎么会连点果子点心都无。真是跟好人学好人,重明宗这上上下下都是这幅抠搜样子。”
好在她这回也不是为了那几碟不值钱的点心来的,热情说道:“妹妹,你家袁师叔伤好了罢,我那法器可修好了?”
“哦,是修好了,袁师叔怕姐姐等得心急,前些日子便托我家师弟送来了,姐姐请看。”周昕然说罢从一个锦盒中取出一件红绫法器递给虫娘子。
后者稍有些急切地接过,细细打量一番,这才笑道:“袁器师不愧是咱们左近有名的器师,我这法器哪像受了重创的样子,怕比先前还要好上几分。”
周昕然听了虫娘子的夸奖也只笑笑,她心知袁晋的练器造诣还当不得这等盛赞,花花轿子人抬人,这等漂亮话她便听了就是,不能真当真了。
虫娘子付了灵石,收了法器,故作神秘问道:“周妹妹,你家掌门是不是伤还未好的?”
“姐姐这是从何说起?”突听得虫娘子发问,周昕然明显愣了一下,这才接道:“掌门早些时候已然痊愈了呀,我家有蒋师叔镇守,勿论掌门伤势如何,也足够震慑宵小。用不着委屈自家掌门做什么惑敌的手段。”
“倒也是,”虫娘子点点头,她那个子枫谷的好哥哥先前就曾说过蒋青是个厉害人物。
能得到筑基大派的真传弟子如此评价,那蒋青在平戎县也算个角色了。
“可惜了,我在鸳鸯堂有位要好的姐妹云游回来了,她是很擅双修的,本来还想介绍给康掌门疗伤呢。我们草巫教中有不少先辈都曾留下经验,都说这双修疗伤,最是事半功倍。”
虫娘子叹了一声,她是个不要脸惯了的,在周昕然这类还未及笄的小姑娘面前说起这等事来,都是面不改色。
周昕然勿论再怎么老练,也只是个十四五的小姑娘,听了这等话难以自洽,脸上登时浮出两块好看的红晕。
“周姐姐,我去看了蒯家今日捕来卖的灵鱼,不怎么肥,又未入阶,便没有买。倒是有对老鳖...”进门的少年见了堂内的虫娘子,突地笑容一滞:“虫娘子淑安。”
“伦哥儿还是这么生分,”虫娘子声音变得有些发腻,眼角微微上扬,似是看到了一个有趣的玩物。
她将两缕垂在身前的黑发扔过脑后,露出胸前一抹丰润饱满的白腻,稍稍夸张地扭起两片紧实丰满的臀瓣,朝着靳世伦挪步过去,“这么正经说话,最伤姐姐的心了。”
“哈,周姐姐我先去灶房了,你有事喊我便是。”靳世伦吓得高喊了一声,紧接着飞也似地逃进灶房。
他入道之后,风声没那般紧了,康大宝便让韩韵道与段安乐一起陪他去过一趟一阵风的寨子。
届时面对着成百上千的恶匪扑面而来,这位少侠都未有变色。
三人在群匪围攻之下,合力诛杀了贼首,又把剩下的胁从尽都斩了大脚趾头,带回重明城交由康大厚发卖给殷食人家,好做仆役御使。
自半月前靳世伦来到重明小楼,代班几天告假的庖师,见识到了虫娘子这不拘礼的坤道,就实实在在被吓到了。
这位可不是一般的不拘礼,她若是跟你聊得兴起了,那是真能说着说着就掏你裤裆的,由不得人不害怕。
“姐姐莫要逗弄他了。”虫娘子这熟透了的身子,连周昕然看了都暗暗咋舌,莫名地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呵,妹妹你还当他是小孩呢,姐姐跟你讲,这个岁数的少年人脑子里全是些龌龊事,你不知道罢了。”虫娘子又嘻嘻笑道。
“姐姐莫说这些了,”见周昕然实有些招架不住了,虫娘子觉得有趣,便还要拣些荤话来讲,二楼下来了一位结账的客人,将她打断,周昕然这才松了口气,抽出身来。
好容易将虫娘子送走,周昕然立在门口,吐出一口浊气,“真是如掌门所说,女儿家想把货殖事做好,真不容易呢。”
一个矮小的身子推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少年从门口路过,周昕然见了二人开心得打起招呼:“野道友、玲儿妹妹。”
野平林拱手回礼:“道友恭安。”
他身后的野瑶玲脸上绽出笑颜,“周姐姐好。”
“道友今日可还好些了,”周昕然关心起野平林的伤势,坐在轮椅上的后者还未接话,野瑶玲便抢着说道:“三哥说他今日身子松快些了,我便推他出来走走。”
周昕然听了野瑶玲的话心头才稍稍舒服了些,她是知道野平林的伤势有多严重的。
这位少年家主四个月前被康大宝他们架回来的时候,已经几无生气了。
是各位长辈请了平戎县最负盛名的陈钰丹师出手,又花了一笔不菲的灵石,调养了好些日子,这才捡回条命来的。
虽然命是捡回来了,但陈钰丹师当时也已直言了,野平林的筋脉脏器尽皆损坏过甚,已彻底伤了修行根本。
或许再潜心修养个七八年,也能恢复行动,但道途定是无望了。
长辈们尽都惋惜,为这个英果少年叹息不已,但人力有穷,他们也别无办法,只能以从别的方面进行弥补。
于是野平林的胞弟野平水被袁晋收作了练器弟子,野瑶玲是个讨喜的姑娘,将来多半也是要嫁到重明宗里来的。
“弟弟妹妹有了托庇之人,或许他心里还是高兴的吧。”周昕然看着眼前这个面色苍白的少年,他的脸上还有着淡淡的笑容,似是毫不为自己的际遇伤心难过,透出点与其年龄不符的练达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