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康大宝坐在县尉官寺中的静室之中,将随身带来的聚灵阵盘收起。
“这些苟日的但凡把吃花酒的开销匀点给我修修官寺,也不至于还要老爷我自己带着阵盘到处走。”康大宝皱起眉头,这聚灵阵盘好用归好用,可日积月累下来的花费可是不少,这用的可都是康大掌门自己的灵石!
他做这个倒霉县尉都有二三月了,可还连一个碎灵子都没领到过呢。
“待孙兵斗这老东西走后,就该和咱们的罗县尊好好斗斗法了。”走出静室,康大宝来到官寺后院,老驴正在一个小吏的殷勤伺候下,美滋滋地吃着白花苜蓿。
这白花苜蓿可是入阶的灵兽牧草,作价一个碎灵子两担,内里是实打实有灵气的,甚至有为数不少的修行人因为实在穷困,在私下里都曾偷偷食用过。
老驴这些天的伙食,可比在重明宗时候来得好,毕竟段安乐听了康大宝的吩咐,从来只给它吃那些不好卖的黄芽豆。
到了平戎县衙来老驴还享福了,半个月的白花苜蓿吃下来,吃得浑身的金毛都变得油亮了些。
“娘的,这老驴得的实惠都比乃公多。”康大宝暗啐了一声,接过小吏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驴,往平戎县衙走去。
旬日前孙兵斗便带上一千名炼骨夫子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当时重明宗那五十名炼骨夫子是靳世伦特意请命回重明城,与韩韵道、段安乐一起送来的。
康大宝这个侠客出身的小徒弟,最是喜欢惩恶扬善。这批劣迹斑斑的江湖人,落在了他的手里,这一路上可没少吃苦头。
正好前些日子周昕然也传来消息,信上说重明小楼已经招募到了一位庖师。
既如此,康大宝索性决定让三个徒弟结伴回去,路上还好有些照应。
靳世伦年岁虽比韩韵道、段安乐年岁稍大些,但也才年过十五岁,正是利于修行的大好年华,不能尽荒废在货殖事上。
康大掌门算起来自己一个人在这平戎县城里,已经待了近二十天,想着左右无事,自己索性也回宗门去,还能省下些修行的灵石。
“告假?这可不行。”罗恒仍旧是那副阳气不足的模样。
罗恒立着一个身材消瘦的长衫修士,唤做钱留的,看着康大宝,也是目光不善。
钱留亦是霍家的赘婿,只是比罗恒差了一些,他是个没名分的那种,也不知道是不是霍家派来给罗恒帮忙的。
“县中事少,既有县尊坐镇,何须我这庸人呢?”康大宝忍住气,心头骂了一声娘。
“当真不行,州廷刚传来的飞递,罗某还真想与两位道友商量呢,怎么县尉就要告假了呢。”罗恒把一张帛书拿在手上,接着念道:
“州廷费司马行文,要县中征召人手,集结乡兵,半月内要整合队伍,随他围剿呙县匪患。”罗恒口中“州廷费司马”这四个字一落,便令得在座众人都起了精神。
这位是南安伯匡琉亭从京畿腹地带来的大家子弟,已是经年的筑基真修了,在整个云角州怕是都少有敌手。
而云角州刺史府也有位州司马,姓方,只是霍禀这个老筑基的妻族出身,修为本事就相差许多了。
平时这位方司马发点差事下来,大家也不会太当回事,能应付最好,应付不掉就懒得应付了。
“费司马说要怎么个征法?”康大宝听了这消息,他已隐隐猜到罗恒要使出什么伎俩了,心下大怖之际,面上仍是镇定问道。
“三修抽一。”罗恒瞪着眼睛回道,视线一刻也不从康大宝的身上离开。
“三修抽一...”一旁一直默不出声观看康大宝与罗恒斗法的铁西山都惊呼出声,按这个比例,他们平戎铁家都要被抽调十人以上。
“县尊可把这帛书交由我一观?”康大宝皱起眉头,不待罗恒回话,便伸手去拿其手上的帛书。
“县尉可是怕了,您当时可是说了,你不管民事,只管兵事的...”罗恒脸上露出些奸计得逞的自得之情,康大宝的手还未伸过来,那头钱留就挺身拦下。
“滚开!”康大掌门亮出银锏,抬手就打。
那钱留一惊,似是未想到罗恒口中这个不足为虑的练气中期小掌门出手这般果决,慌乱之下,只能伸出面方盾来挡。
“锵”方盾被银锏砸得火星四溅,面上露出一条深痕,钱留连退数步,面露惊愕。
“这是练气六层?”钱留心中暗骂罗恒,面前这粗汉灵力厚实得哪像个练气中期修士,似是比自己这个练气七层还要充裕上一些,哪里是罗恒口中那般好拿捏的!
“大胆,你是要违抗州廷费司马吗!”罗恒不怒反笑,他从初见康大宝的第一眼就存了要动手拿他立威的想法,康大宝这下突然暴起,正合他意。
“未想到这粗汉比自己想象中还不堪激,快些将他拿下锁了,好把这忤逆上官、抗令不尊的罪名做实。”罗恒心中暗暗想道。
那头钱留没有多想什么的心思,又被康大宝连击数下,方盾之上遍布伤痕,被压得连祭出其他法器的时间都没有。
“帛书拿来。”康大宝弃了钱留,挺着银锏来找罗恒。
罗恒挥手一招,亮出县令大印,一班纠魔司司卒从衙后走了上来。
康大宝想起铁剑门门主任芎的惨状,心头微微一惊,正想寻个机会退出衙内,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厉喝。
“回去!”铁西山板着脸朝着领头的档头一挥手,后者只稍稍瞟了一眼罗恒手中的大印,便听话地退了回去。
什么破官印,哪有纠魔司指挥使铁流云的远方侄子好使。
“铁主薄,你也要抗令不尊吗!”罗恒见了眼前场景有些愕然,他倒未想过平戎县令这名头竟然有这么不值钱。
“烦请县尊将州廷帛书交给下吏一观!”铁西山未理会罗恒的话,说话间也向前踏了过来。
“反了反了,你们真当本县不敢杀人么!”罗恒气急,祭出一枚祭出一柄古简横在身前,“不识死活,一个练气中期、一个练气初期的小修,也敢在我们两个后期修士面前动手!”
无外乎罗恒这般自信,须知道这修行中最简单的常识便是:练气斗不过筑基、初期斗不过后期。
莫看那些话本故事头什么练气斗金丹、筑基斩元婴...吹得如何厉害。
现实中在云角州这类仙道不昌的地方,一个练气初期的修士能跟一个练气中期的修士斗个平分秋色,就已经算是很罕见的了。
练气期修士斗法手段不丰,往往在斗法中能比对方修为高出一层,就已经能占有不小的优势了。
是以在罗恒看来,只凭着自己一个练气后期,就能够轻而易举地将康大宝与铁西山镇压了。
何况自己为求全功,还把钱留也从霍家求来了,更是万无一失之事。
罗恒在霍家那么多赘婿里头,实力可以稳居前三,就是许多霍家弟子也不如他。
钱留的修为、本事也很不错,论起来只比罗恒稍差一筹。他之所以混不上正经赘婿的身份,其实是因为床上功夫有些欠缺,这才极大地影响了前程。
罗恒自以为安排得很周全,可他那枚古简甫一撞上康大宝的银锏,罗恒的脸色就当即一变。
“托大了!”
古简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原本裹起来的玉牍尽都展开,散出一阵淡淡的荧光,这才勉强将银锏接下。
“帛书拿来。”康大宝也不换什么旁的手段,沉声喝道,挥锏再打。
同是筑基势力中出来的修士,这位罗县尊的功法、法器或许不算太差,但其这一身本事莫说与葛杨风之流相比,就算与同阶散修对上,怕也是厉害得有限。
在赘婿中厮混得久了,倒给了罗恒太多的自信。
他怎么没想过这修行人但凡还有半分骨气,又怎会选择卖身求荣呢?跟一群蠹虫混在一起,就是混成鸡头了,又能证明个什么呢?
想当年康大掌门落魄成那个样子,也没想过去给人家当赘婿呀!虽然肯定也没人看得上...
殊不知这“粪坑里头最厉害的蛆也还是蛆!”
在康大掌门的眼里,罗恒不仅根基虚浮,对敌的手段也稚嫩得可笑,身上连一丝血腥味都无。
一个空有修为的银样镴枪头就想把康大掌门压服,就是痴人说梦。
潜修了近四十年《青木宝光引》的康大宝,修为虽才止练气六层,但一身灵力比起练气后期的罗恒来还要高出一些,这多年来的厮杀经验,更是罗恒远不能比的。
只是数息下来,罗恒的古简法器就已被打得摇摇欲坠。
后者脸色此刻已难看到了极点,他平日里还习练有许多威力颇大的术法手段,明明也还有一两件母大虫处讨来的宝物可供翻盘。
可罗恒在康大宝如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下,却连喘气都难,要是再敢分心,怕是顷刻间就要丢了性命!
周身传来的筋骨剧痛,嘴里强咽回去的烫血都已经在告诉罗恒应该求饶了,但其口中的软话却还是吐不出来,只把希望寄托在一旁的钱留身上。
钱留倒是有心帮忙,可堂内的铁西山也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怕是自己刚一动手,刚才才退下去那队纠魔司司卒就又上来围着把自己捅了。
在银锏一次又一次的轰击之下,康大宝根本不需使用别的手段,罗恒的古简法器只撑了半盏茶的工夫,勾连玉牍的金蚕丝线便被打得裂开,晶莹剔透的玉牍各自为战,被银锏挨个打成稀烂。
罗恒未有暇心痛,只觉口中的热血再咽不下去,仰头一喷,把堂内正中的公案浇了个通透。
“这厮好凶的手段,难道这下面的边县中厮混的都是这般桀骜凶狠的角色?”在旁的钱留看得心惊,只觉在霍家赘婿里厮混出来的那点名头毫不值钱。
自己好险是被这铁西山恫吓住了,若不然怕也是跟罗恒一样的下场。
先夺了罗恒的储物袋系在腰带上,只见康大掌门冥垂眼帘,舌舐上腭,圆肚一挺,一脚踏在罗恒左胸心室处,仍是寒声念道:“帛书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