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王管家负责招待宾客,那自然就有到李自归他们这张桌旁打声招呼的时候。
这张餐桌的气氛有些诡异,李自归不停招呼着冷红楼多吃些,万仁的食欲看上去也很好,倒是来自三清山的郑立和江湖走案蔡顺只是偶尔用筷子夹些临近的小菜,再拿起酒杯偶尔碰一下。
“各位贵客能来祭奠老爷的亡灵,想必他在天有灵一定会感谢诸位的。”
王管家拿着酒杯走到近前的时候,众人的视线也纷纷落在他那张看上去憨态可掬的和善面庞上。
“是我等不请自来冒昧叨扰,还请王管家莫怪。”
郑立的声音很洪亮,他主动回应时神色自然,毕竟此番他受长辈嘱托而来,背后是整座三清山。
他是三清山年轻一辈中的武学翘楚,无论到哪里去都油然而生一种自豪。
“怎么敢怪,我之前听老爷生前的书童江河说众位客人都对于老爷的身亡原因心存疑惑,想要查看老爷离世时的房间状况。等此间午餐结束,我便会派人带各位前去。哎,人死如灯灭,既然老爷已经故去,就该让他安息,外界的流言蜚语又有何用呢……”
王管家口中感叹着,神情哀伤。
其他人面面相觑,都以或点头或叹息回应。
一顿午饭吃完,李自归来到餐厅外,扶着旁边的白石栏杆,一边看着前方的假山流水一边揉着肚子。
“冷姑娘,你吃饱了吗?”
“嗯。”
“我也吃饱了,不要钱的东西吃起来就是比自己花钱的东西要更加快乐。”
“李玄鹤,你是不是在讽刺我。”
“哪有,是冷姑娘你思虑太多,总把我想得太坏了。”
“你本来就很坏。”
冷红楼站在李自归身旁,她亭亭玉立,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被一根玉簪高高束起,露出雪白修长的脖颈,娇嫩耳尖与下颌之间的完美曲线构建出那张无懈可击的绝美侧颜,任谁看了都难免对其有些心动。
“冷姑娘,这话若是从寻常女子略显娇嗔的口中说出来,一定比你的语气更让人好接受。寻常女子若是说我坏,我只会内心窃喜。你若是说我坏,那和给我判了刑罚没什么两样。”
“李玄鹤,你话好多,有时候听得人头疼。”
“那我不说话了。”
眼见李自归乖乖闭嘴,冷红楼偏头看向身旁的青年。
他面色要照寻常男子白些,肌肤也仿佛比寻常女子要更水润些。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江湖游医鱼龙混杂,打着幡卖狗皮膏药之流也大有人在。
李自归显然和那些江湖游医不同,他很特别,特别到即便冷红楼嘴上不说,还是对他的言行举止刮目相看。
毕竟以他这个形象能做出来一直给同行朋友夹菜的行为,确实属于一点面子不要了……
“那个叫万仁的男人,他说他是百闻书院的人,那是个什么地方?”
冷红楼轻声开口发问,李自归抬头望着蔚蓝天空上飘着的几朵白云,慢悠悠开口回应。
“是一个江湖组织,内部成员负责搜罗江湖以及庙堂的诸多秘闻。他们会向外出售消息,但是价格不菲。被泄露消息的人也可以花重金将消息买回来,但是基本需要花费更为庞大的数目。据说甚至是在皇宫里他们都有许多耳目,曾经还因为窥探皇家行径这种理由差点就被皇帝派兵剿灭,但是最后没敢动手。传闻说是因为百闻书院同样掌握着皇家不可外泄的丑闻,所以他们根本不怕,皇宫里的人也怕百闻书院来个鱼死网破,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所以他来这里是为了记录穆离的生平死因?”
“多半是这样,江湖中的大事小情都有可能成为能卖出去的线索,对于百闻书院而言那就是真金白银。谁也不知道什么是有价值的消息,所以广撒网的方式确实是正确的。”
“那那个叫蔡顺的男人呢?万仁说他是大理寺走案,爷爷还是朝中的吏部尚书?什么是大理寺走案?”
“江湖之中恩怨情仇打打杀杀屡见不鲜,朝堂不可能坐视不理,但是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规矩,大理寺便有了一个叫做走案的下属组织。你可以把他理解成一种官职,他们的职责就是在江湖中行走解决各处纷争,避免江湖大乱最后闹到不可挽回的地步。走案有移动办案权,代表的是官家立场,所以很多江湖中人都对他们非常恭敬。”
“原来如此。”
冷红楼觉得这些事情非常新鲜,听李自归讲起这些的时候,她觉得很有意思。
不过她很快就想到了另一件事。
“你一个江湖游医,手无寸铁还不会武功,你怎么对于江湖事这么了解?”
面对冷红楼的质疑,李自归无奈地朝着她摊了摊手。
“你也说了,我一个江湖游医,手无寸铁还不会武功,要是消息还不灵通,那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对于这些事情有所了解,最起码遇到了我能躲得远远的,以免遭受波及。”
“切。”
冷红楼对于李自归遇事就跑的胆小思想嗤之以鼻。
就在这时,江河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两人身后。
“公子,老爷的房间要打开了,你不是想去看吗,随我们同去吧。”
他一开口,李自归直接原地一个激灵,这才转过头来。
“哎呦,你给我吓一跳。”
江河满怀歉意地笑了笑,冷红楼心中对李自归鄙夷更甚。
“别管他,他是胆小鬼。”
李自归倒是并不在意,只是抿嘴笑着,和冷红楼一起跟在江河身后,前方转角不远处郑立、蔡顺以及万仁正在等待着他们。
“李玄鹤,以后我就叫你胆小鬼好了。”
“冷姑娘喜欢,怎么叫都行。”
江河在前面听着两人对话,一边走着一边回头看向两人。
午后的阳光打在青衫青年与红衣少女的身上,他们彼此对视着,倒是般配至极。
江河心中有些失落,但旋即面色涌现出一抹释怀。
人总该学会认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