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归没想到在这个看上去甚至让人觉得一片死寂的村庄里,还会有人胆子大到接纳他们这些外来客人。
在将马车停在院内后,两人才跟着老人进了屋内。
“咳咳……咳咳……”
进了屋子,老人便忍不住开始咳嗽了起来。
李自归打量着屋子内的构造,没什么特别的地方,陈设很简单,就是普通人家的内部构造。
只不过他没听到其他的声音,那也就意味着这四间屋子只有老人一个人居住,看上去显得孤苦伶仃。
老人将灯笼放在桌上,颤颤巍巍伸手想要去拿桌上的水壶,李自归连忙主动帮忙拿起水壶将水倒在杯子中,随后递给了老人。
老人坐在椅子上,拿着杯子将水喝光,又拿起桌上一块布帕捂住嘴,用力咳嗽了几声以后,这才将咳嗽压了下去。
只不过当他放下布帕的时候,上面已经染上了鲜血。
李自归微微皱眉,看向身旁的冷红楼时,却发现冷红楼转身出去了。
“老人家,您没事吧?”
李自归站在老人身旁轻轻帮忙拍着他的后背,后者只是摆了摆手,随即长叹了一声。
“没事,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
老人的语气听起来沙哑凄凉,纵然李自归没开口去问,他也大概能猜到为什么老人如今是独居的状态。
若没有村子里发生的事情,他这个年纪本应儿孙绕膝安度晚年。
“我看您染病已久,我的马车上有药箱,待我去取,应该能对您的病情稍作缓解……”
李自归刚要起身出去的时候,就看到冷红楼拎着他的药箱回来了。
他表现得有些诧异,冷红楼却并未将此放在心上。
在看到老人咳出血的那一刻,她就觉得既然人家让他们住宿,李自归又是江湖游医会诊病,那他没理由坐视不理的。
“麻烦你了,冷姑娘。”
“治病要紧。”
“嗯。”
李自归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针灸包放在桌上展开,一排银针便呈现在了三人的眼前。
“老人家,我是大夫,我先为您把脉,随后再行施针。”
老人抬眼看了看旁边的热心青年,一时间他甚至不清楚这两个人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明明说是借宿,怎么来了以后就给自己看上病了……
不过他自觉已经行将就木,当然没有任何理由拒绝李自归的好意。
李自归为他搭了脉,旋即解开他的衣裳露出前胸后背,随后将银针逐一插入关键穴位帮老人疏通气血。
做完这一切以后,李自归轻轻在老人身后一拍,经由他稍微发力,老人体内的淤血便自口中涌出,与方才不同的是,这次的鲜血红中发黑,俨然证明他体内顽疾已久。
“老人家,好些了吗?”
“多谢你了小伙子,我觉得舒服多了……”
老人喉咙滚动,又喝了一口水,察觉到体内稍微好些的状况,对于这两位陌生客人也刮目相看了。
若非他觉得自己已经活不久了,看淡了生死才将两人带了进来,否则的话换成这村子里的其他人,肯定是会对外面的敲门声充耳不闻的。
“您患的应当是肺病,最初不严重,但是您应该没有及时治疗,导致旧疾淤积在体内太久了无法缓解,如此一来才会到现在这般地步。我这里有一瓶药,里面有四粒药丸,您每逢七天吃一颗,一个月以后便能痊愈了。”
李自归将药箱角落里的一个小黑瓶拿出来递给了老人,老人也没迟疑,完全相信了眼前的青年,直接打开盖子就倒出来一颗药丸放入了口中。
药丸入口即化,初时微苦逐渐回甘,旋即便觉体内五脏六腑都透着股清凉之感,不仅一扫夏夜里的闷热,同时也给人一种仿佛身体正在脱胎换骨焕发新生的感觉。
“我……谢谢你了,我这个老头子也没用,不能给你什么回礼,我真是惭愧啊……”
老人心里知道这药丸有如此功效一定价值不菲,他原本该因为旧疾有救而感到高兴,可是想到如今自己孑然一身孤苦伶仃,就难免觉得心酸悲凉。
“您别放在心上,您能让我们在这里住一夜,对我们而言就是最大的回礼了。”
李自归只是笑笑,他那瓶药当然很珍贵,那可是他从白雾山离开之前从怪医施无常的药庐里顺走的,如今能救人一命,也算是帮那个怪老头积德行善了。
听李自归这么说,吃了药以后已经缓解了不少的老人连忙想要起身带他们去其他的房间安排住宿,虽然这个家里没什么值钱东西,但是想要找出两床干净的被褥肯定不算困难。
“老人家,不用着急,我们还不着急睡觉。您一个人孤独久了,我们这些晚辈能陪你聊聊天缓解寂寞,那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老人闻言点了点头又坐了回去,他确实一个人生活久了觉得有些孤独,不过如今的清明村,确实没什么值得聊的地方。
“村子里有女鬼作祟,我的儿子儿媳带着孙子孙女外出去别的地方生活了,我这个老头子从小在村子里长大,一直到结婚生子再到如今半截身子埋进黄土里,我离不开这里,更何况我的老伴就葬在村子外的南山上,我以后死了得跟她葬在一起。我看你们都是好人,明日天一亮你们便离开吧,免得在这里沾惹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老人家,为什么清明村里的人就笃定是女鬼作祟呢?我们也听说过这件事起于当初村长执意要给死去的儿子配冥婚,可是村长一家究竟是怎么死的呢?”
李自归直截了当提及当年的事情,老人原本不想说,可是想到面前的青年为自己治了病,他叹了口气,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许多。
“是自己上吊吊死的,村长和村长家的婆娘都是这么死的。他们本就是老来得子,儿子突发恶疾暴毙身亡,家里也就只有他们老两口。因为村子里很多事情都是内部解决的,那时候我偶尔帮忙清算村子里各家的田地数目分拨归属,当天是我去村长家送账簿,我一进门,就看到他们两个人双双吊在房梁上,死状相当恐怖……”
回忆起当年的事情,老人事到如今仍旧心有余悸。
“吊死的……”
李自归轻声喃喃道,同时眼眸微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