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就在李自归一杯酒下肚尚未放下酒杯的时候,他的视线忽然透过酒楼二楼的窗户,看向了街对面的一间青楼。
他分明从那里感受到了他人的目光,可是此时那扇窗旁已是空空如也。
他唇角微掀,并未将此事告知身旁的冷红楼。
“走了,该回去睡觉了。”
李自归打了个哈欠,吃饱喝足准备跟冷红楼先回客栈小憩一会儿。
洛城的街面上相当热闹,两人旁边还有个蒙着面纱的西域女子在用小鼓演奏乐曲,口中轻声哼着对于他们来说意味不明的家乡小调。
“李玄鹤,你不跟蔡顺说你的想法,跟我说说应该是可以的。”
“冷姑娘,以前的你好奇心没这么重的。”
“可能是跟你在一起待太久了。”
“你看,这就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两人结伴回到风月客栈门口的时候,晌午时分烈日炎炎,让人头脑发沉昏昏欲睡。
李自归蹲下身子看了一眼客栈门口墙壁下方由他所刻的记号,他觉得他刻得已经很明显了,那万劫门在洛城安排的人能不能找到他们,就得看那人的本事了。
客栈里的老掌柜仍旧靠在柜台上打盹,客栈里也没有旁人。
昨晚李自归和冷红楼来住店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对于这间客栈里的很多地方都没看清楚。
如今两人四下打量,发现这客栈内部各处都透着股年久失修的感觉,甚至很多地方的木材都隐约有些发霉了。
光是那老掌柜靠着的柜台,李自归都觉得这柜台估计比他爹岁数还大,表面的木漆已然大片脱落。
怪不得风月客栈不提供饮食,就算提供估计也没人有心情吃。
李自归站在客栈里四面环顾,同时对着身旁的冷红楼搭话。
“冷姑娘,你是想回房休息,还是想听我讲讲我对那恶狮伤人事件的看法呢?”
“我不想睡觉。”
冷红楼的回答已经非常直观地表达出她的想法了。
李自归点了点头,她会这般回答,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忽然俯身到冷红楼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冷红楼旋即快步走上楼梯,敲响了位于东南角那间房间的房门。
房间里面无人回应,显然那已是人到中年的白面书生并不在客栈里。
各自身处楼上楼下的两人彼此对视一眼,冷红楼便走向了李自归的房间,开门步入其中。
这便是李自归方才在她耳边给予她的指示,先去看看那中年书生在不在房间里,随后去他的房间等他。
冷红楼虽然不清楚李自归意欲何为,不过凭借这么久以来她对他的了解,她知道他让她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也就乖乖照做了。
待冷红楼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后,李自归忽然走到了柜台旁,伸手推了推正在打瞌睡的老掌柜。
“老掌柜,醒醒……”
李自归的音量并不高,因为他早就领略过这位风月客栈老掌柜是耳聋眼花到如何地步了。
“干什么?!你们这些住店的怎么都这么烦人?!”
老掌柜抬眼一看,来人又是李自归,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开始发火。
李自归笑眯眯趴在柜台上,尽量让自己和这位老掌柜的距离没那么远。
“老掌柜,敢问贵姓?”
“什么?”
“贵姓!”
“姓陈!”
李自归忍不住皱了皱眉,这沟通起来是真费劲。
“陈掌柜,我想问您,您跟楼上东南角房间住的那个书生模样的男人很熟吗?”
“啊?你说他啊,不熟,一点都不熟。”
“那我听他之前称呼您为陈叔,还以为你们之间有亲戚关系呢。”
“有个屁,那家伙是四天前才到这里住下的。他跟你一样讨厌,喜欢套近乎。”
“我又没跟您套近乎……”
“但是你跟他一样令人讨厌!”
陈掌柜发完了脾气,将头偏向一旁,又开始打盹。
李自归只觉得有些无语,人家都说岁数大的人觉少,这老头怎么回事,一天从早睡到晚?
生前何必久睡,死后必定长眠啊……
不过李自归没当着陈掌柜的面说这种话,当然,他要是说得小声一些,这位耳朵不太好使的陈掌柜应该也是听不见的。
他转身上了楼梯,很快便回到了属于自己的房间。
冷红楼正端正坐在桌边等待着他回来,她一袭红衣明艳似火,那张绝美容颜纵然不施粉黛,也称得上是绝世无双了。
“冷姑娘,你方才听到我在楼下跟那掌柜的说话了吗?”
“听到了,但是我在房间里关着门,所以只听到了你很大声对他说话,过程没听得特别清楚。”
“这样。”
李自归坐了下来,以手肘拄着桌面,笑眯眯看着身旁的冷红楼。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他们两个人。
那中年书生也不在房里,老掌柜这会儿估计已经趴在楼下柜台上进入梦乡了。
冷红楼抬眸望着他,眼神称不上含情脉脉,但是和对待其他人相比,她看向李自归的眼神已经可以用温柔二字来形容了。
“李玄鹤,你看我时的眼神跟看洛城街面上那些西域女子的眼神一样吗?”
“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
冷红楼轻轻摇头回道。
她是真不知道。
她不知道李自归看待世间面容姣好的女子时是否都是同样的眼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
洛城的天气温度要比他们之前经过的所有地方都要高,夏季本就炎热,洛城周边还有沙漠地带存在。
房间里门窗都关着难免让人觉得有些透不过来气,察觉到冷红楼鬓边的细软发丝都贴在了侧脸上的时候,李自归主动起身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想着通通风或许能凉快一些。
顺着窗口向外望去,能看到不远处一户人家里的妇女正在院子里晾晒被子,她旁边还有个孩童梳着羊角辫,手拿拨浪鼓在院子里欢快跑着,毫不畏惧炎炎夏日。
李自归觉得那孩子很像从前的自己。
他转过身来背靠窗户,看着眼前仍旧安静坐在桌边的冷红楼柔声开口。
“冷姑娘,你想知道什么,你现在可以问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