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说书人所讲的关于兔王爷的内容已经重复了三天,效果却很不错。
听过的人很少会再来听,没听过的人听得津津有味,彷佛兔王爷被皇帝赏赐,被朝臣献媚所得的那些宝物,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
话到末尾,说书的中年人又依照惯例讲出了最后一句。
“各位看官此番来到我们洛城,恐怕都是奔着那荆棘地去的吧?”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兔王爷的墓就在荆棘地里这件事在整个洛城已经算是人尽皆知了。
“那是自然!否则谁来这破地方?天气这么热,除了能看到几个好看的西域娘们,哪有什么好处?”
看客中的一名背着大刀的虬髯大汉高声回应,他一开口,这话算是说到了旁人的心坎里,引得在场的其他人纷纷附和。
“就是啊!可惜王福死了,荆棘地前两天爷们几个去探过道了,那地方荒郊野外遍地荆棘,地面都因为天气太热干旱开裂了,怪不得连个人家都没有。”
“王福有没有可能说了假话啊?那荆棘地真能有兔王爷的墓穴?据说当时的皇帝老子听闻兔王爷去世泪流满面一天一夜未曾进食,他能特意派遣工匠到荆棘地那个破地方给兔王爷建墓?”
“要我说,不行就拎着两只兔子晚上到那附近去溜达一圈,也许兔王爷馋兔肉就直接显灵告诉你他被埋在哪里了!”
“哈哈,言之有理!”
众人的起哄声掺杂在一起,一时间显得有些吵闹。
李自归坐在二楼靠着栏杆的座位上,听着台下众人七嘴八舌兴致勃勃讨论起那兔王爷墓中的宝藏,神情微妙。
“李玄鹤,到时若有需要,我便独自进墓。”
冷红楼忽然轻声开口,她手扶茶杯,抬眸看向李自归之时,完全诠释了什么叫做惊鸿一瞥。
“你独自进墓,把我丢在外面?冷姑娘,你该不会觉得对我来说,这个世上还有比待在你身边更安全的地方吧。”
“我虽不知那墓穴所在何处,但是那种地方想来必定阴暗幽闭遍布阴湿潮气,你的身子本就畏寒,便不要进去了。你放心,你想拿到的东西,我一定给你带出来。”
冷红楼言罢,将手中蓝花茶杯放在面前木桌上轻轻一敲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像是就此对李自归许下了诺言。
“……”
李自归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他愣愣坐在冷红楼对面,只觉得心口有些暖,眼睛有些酸。
“冷姑娘,你虽然外表看上去总是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感,但你真的很细心。”
“只是对你而已。你如此羸弱,与我同行,凡事我总要因你多想一些。我没你聪明,只能尽量以细心弥补了。”
“虽然我很感动,但是你也没必要这么说我,我也是要面子的啊……”
李自归面带微笑看向眼前的冷红楼,一双明眸中柔情满溢。
“你倒也不必因此感到难过。你脑子如此聪明,身体不如别人强壮也是很正常的。上天给予每个人的都应该是公平的,你既然有了聪慧的头脑,若是还能成为武林高手,那还得了。”
李自归笑而不语。
若是换成别人,可能一天里要有无数次想要告诉冷红楼自己真实身份的冲动。
但是李自归不一样。
对现在的他来说,李玄鹤这个身份带给他的快乐要比李自归这个身份带给他的快乐多得多。
与李自归和冷红楼分别以后,蔡顺便有了暂时搬到府衙里住的打算,毕竟蔡嘉暂时住在那边,兄妹俩离得近些也就更方便些。
他在蔡嘉的陪同下去客栈取回了自己的包袱,随后便在洛城府尹马面的笑脸相迎里走入了府衙后院。
马面为他准备的房间与其说是一间客房,不如说是一间书房。
房间里有一张上好的书案,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蔡顺是大理寺在册的江湖走案,本就不擅长舞文弄墨。
只不过在与李自归共同经历了以时步之死为开始,内情错综复杂的案件后,蔡顺知道如果他将最后的凶手竟然是年仅十三岁的时美这件事说出来,定会在民间引起轩然大波。
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让真相大白于天下是他的职责,所以他站在那张书案前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是下定了决心。
“马大人,那个西域人和他的狮子是无辜的,你将他从大牢里放出来,让他带着那只狮子离开吧。案件真相我已了然如胸,稍后我会将案件内情记录下来遣人交由你过目。”
“蔡走案都这么说了,我马上派人将他放出来。不知蔡走案会否将此间事宜上报大理寺?这个……您也知道,洛城一向与西域各国的商贩来往密切,若是此事传到朝廷去,恐怕……”
马面满脸堆笑,他未将话说得清楚明白,但是蔡顺毕竟也是官场中人,立刻便理解了他的意思。
朝廷若是担心西域人有驯兽伤人的可能性,自然会派人来对洛城加强看管,如此一来,对于在洛城和土皇帝没什么不同的马面来说,就等于束缚了手脚,他自然不希望发生这种事。
不过此事确实跟驯兽伤人扯不上半点关系,就算蔡顺公事公办,对洛城以及马面也没有任何影响。
“马大人放心,此事与洛城并无过多关联,待我写明案件真相后你便会知道,我会把这份案情记录上报大理寺,不过我刚才便说过,在此之前,我会先让你过目,你大可放心。”
听蔡顺这么说,马面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整个人都在一瞬间松了口气。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那本官便不打扰二位了。”
马面面带笑意转身离开,将蔡氏兄妹留在了房间里。
“嘉儿,帮我研墨。”
蔡顺坐在书案前,脑海中回想着整桩案件的全部过程。
蔡嘉倒是不在乎被亲哥哥使唤,她只是对于蔡顺的笔墨功夫有些担忧。
“哥,你还记得你上次拿起笔是什么时候吗……”
“不记得了。”
“算了,还是我来吧……”
蔡嘉满脸哀怨叹了口气。
她心里也清楚,蔡顺如此大张旗鼓反复强调,就是在等她说这句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