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友轩一路驾着马车返回洛城,在城门口和出城准备前往荆棘地巡视的蔡顺一行人擦肩而过。
蔡顺察觉到异样,回头望去,他认得那辆马车是李自归和冷红楼的马车,可是方才驾车之人好像是个陌生男人。
莫非他们二人遇到了什么危险?
想到这里,蔡顺即刻调转马头,同时伸手示意城门处的守卫拦住马车去路。
他来到近前,看着正在驾车的胡友轩的那张陌生的脸庞,更加确信其中有异。
只是他尚未开口,便见李自归撩开了车窗上的车帘。
只是此刻的李自归面无血色,任谁见了都能看得出来他和平时不同。
“李兄,可曾遇到什么事情?”
蔡顺皱眉发问,又以眼神瞟向那驾车的陌生男人,彷佛此刻李自归只需要轻轻点头,他便会立即让人将驾车的胡友轩拿下。
可是李自归选择了摇头,即便胡友轩没戴面具,他也无法解释之前自己的那个表哥李数去了哪里。
他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多心思放在这些事情上面了。
“无事,放我们离去即可。”
李自归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蔡顺略微有些迟疑,但还是挥手让城门处的守卫放行。
马车徐徐进城,蔡顺却仍旧觉得心有郁结。
就在时,远处有一人骑马奔来,待到近前下马对着蔡顺恭声禀报。
“蔡走案,方才得到消息,轮岗巡视的官兵在一处方向听到了巨大声响,疑似山体塌陷。”
“山体塌陷?走,带我去看看。”
“是。”
另一边,胡友轩刚将马车停在风月客栈门口,李自归便抱着冷红楼从车上下来一路直奔楼上。
他将冷红楼送到自己的房间,将她那具柔软娇躯轻放在床上,随后找到角落处随身携带的药箱,从其中取出了一个白玉瓷瓶,将其中装着的唯一一颗碧绿药丸倒在掌心上,旋即小心送到冷红楼唇边,让她服了下去。
这是九转回魂丹,在施无常所炼的诸多药丸中也当属上品,炼制所需时间很久,所用药物也十分珍贵稀有,因此存量极其稀少,号称可以将濒死之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冷红楼没有重伤到濒死的程度,但是李自归可不管这个,药丸这种东西有作用就行,管它原本应该用来做什么的。
亲眼看着冷红楼服药以后,李自归才松了一口气,踉跄着退后了两步,几乎站不稳身子。
好在胡友轩将马车停放在后院以后便立刻赶了过来,眼见李自归脚步虚浮,连忙伸手将其扶了一把,李自归这才得以安稳落坐在了桌旁的圆凳上。
他皱着眉头,伸手快速锁住胸前几处重要穴道,旋即双掌平胸下沉,开始试图以体内的十里清风强行压下卷土重来的寒毒。
胡友轩想到了李自归的身体情况会很严重,但他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若是早知道李自归出手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他宁愿代替李自归出手。
他微微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最后他只得在心中叹了口气,旋即默默退到了门外,不想打扰到李自归运功。
云卷云舒,落日西沉。
身后的房门发出吱呀声响被推开的时候,靠着二楼栏杆的胡友轩回过头来,发现推门走出的李自归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模样。
李自归来到他身旁,和他一起扶着身前的栏杆,打量着空荡荡的楼下。
“你没事了?”
胡友轩率先开口发问,李自归回答的语气仍旧云淡风轻。
“嗯,暂时没事了。”
“那她呢?”
“还没醒,但是应该也快了。”
“那就好。”
气氛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胡友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旧友重逢,他们本该有许多话可以说。
当年月圆之夜他去皇宫盗宝,却被靠在屋脊上喝酒的李自归瞧见。
那一夜,李自归用至高无上的轻功两茫茫让他这个盗主深刻了解到这世间轻功最好的人不一定是他。
那时的李自归年少轻狂意气风发,彷佛举手投足间便能让整座江湖地动山摇。
那时他有多威风,现在就有多狼狈。
胡友轩当然不会出言调笑,但是眼见李自归如今使用内力后便如同风中白纸,他不禁悲从中来。
“怎么不说话了?我那副要死的样子吓到你了?”
李自归微笑开口,胡友轩抿嘴摇头。
“你放心,以我现在这般苟延残喘的模样,纵然我再度将两茫茫施展到极致,也绝对抓不到你这个盗主了。”
“我倒是宁愿你将我抓进天牢,也不希望你饱受这剧毒之害。”
胡友轩说这话时表情极其认真,李自归能感受到他的真心实意。
“算了吧,我又不是衙门里的官差。再说了,天底下哪有能困得住你这个盗主的地方呢。”
李自归笑望胡友轩,他们初见之时,后者刚凭借压倒性的本事当上盗主,此刻也已三十余岁,不再如当年那般年轻了。
“你老了胡友轩,我也一样。”
“不,你不老。你看上去还是很年轻,一点也不像快要三十岁的人。”
“我也这么觉得。”
两人相视一笑。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冷姑娘若是想寻那羊皮地图,我便随她同去。”
“你知道其余两块羊皮地图在哪里?”
“不知道。”
胡友轩挑了挑眉,随后为李自归提供了一条思路。
“你可以去百闻书院走一趟,百闻书院院主见多识广,也许知道其他地图的下落,运气好的话,也许你还能从他口中得知这四块羊皮地图拼在一起最后指引的地点是哪里。”
“我也这么想,可是那老家伙认得我……”
“你既已下山,他早晚会知晓你尚在人间的消息。既然如此,他认不认得你,又有什么区别呢?”
“说的也是。”
“此间事情已了,我也该走了。那块羊皮地图我也已交到你手上,我会告诉李数地图到手了,但是被冷姑娘拿走了。想必以她的身份,李数那边跟剑尊也好交差。”
“这么快就要走了?还没一起喝杯酒呢。”
李自归有些讶异,虽说连日以来胡友轩一直身在洛城,可是他的身份始终未曾揭晓。
“那就喝上几杯再走。”
胡友轩弯腰拿起脚边的酒坛,他早就准备好了。
盖子被掀开,酒香四溢,远非寻常客栈的水酒可以相提并论。
“这又是从哪里偷来的?”
“哎,这怎么叫偷呢,我是捡的。”
“好好好,就你会捡。”
日薄西山,橘红色的晚霞照在风月客栈的牌匾上。
李自归和胡友轩坐在客栈里把酒言欢,一杯接着一杯,说起的全是陈年旧事。
陈掌柜依旧趴在柜台上睡着觉,对于两人的谈笑声充耳不闻。
什么是江湖?
有酒有朋友,就是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