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元宵佳节，盛饰灯影之会。无论是孤竹城，还是海港城，灯月交辉，游人如织，热闹非凡。

孤竹城的王宫内，墨伊却密诏墨宇斐，上将军廖庭发聚于勤政殿。

殿内气氛和满城欢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墨伊一脸肃然，其他两人也都是面色凝重，眉头不展。

北戎今日送来的战书就摆在御案上。

内容也很简单：

‘孤竹国主墨伊，二月我即率领北戎天地八部讨伐孤竹，为我儿泰利敏，哈斯复仇。凡孤竹子民，一律斩杀殆尽，一个不留。’

北戎还没有发明出来文字，这封战书通篇用的汉字，写的歪歪斜斜，下方则是乌顿的亲笔签名。

战书虽然滑稽，但场上诸人却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

“君上，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了。”廖庭发开口道：“北戎这次大张旗鼓而来，就算有荀先生帮忙，咱们也万难抵挡。要么找外援，要么就得弃城。”

他沉吟着，建议道：“大敌当前，不如先用海港城的大船遣一部分妇孺入关，寻一栖身之地？”

一旁的墨宇斐摇摇头道：“大船就那么几艘，先遣谁后遣谁？而且，如果消息一旦扩散开来，必定会引起巨大的恐慌。”

“可是如果现在不开始准备的话，等北戎来了，就更来不及了！”廖庭发担忧道。

眼见两人陷入争论，墨伊轻叹一声，说道：“这便是乌顿的高明之处了。提前半个月放出信息，让你或战或逃陷入两难，即使要逃，也来不及尽逃，而且消息一旦扩散，不等北戎到来，国中便会立刻陷入争端和混乱。”

廖庭发再次躬身道：“君上，是守是逃，赶紧拿个主意吧。如果要守的话，必须要联络各方的力量才行。否则光凭我孤竹国，绝难抵挡。”

“廖将军，你一直在强调绝难抵挡，是不是想要逃了？”墨宇斐盯着廖庭发，语气阴恻恻道。

廖庭发丝毫不怒，只沉声道：“微臣绝不逃跑，微臣身为武将，誓和孤竹共存亡。只求君上和殿下能带领妇孺坐船南下，为我孤竹保留一些血脉。”

“说得好！”莫宇斐露出笑容，伸出大拇指道：“我也不逃。我废人一个，愿和将军一起共赴国难。”

廖庭发从来没想到有一天墨宇斐会夸赞自己，甚至还要和自己一道赴死，一时之间有些意外。

“不要这么悲观。”墨伊身为国主，安抚道：“出使洛阳的使者明天便会回来，派往燕国的使者也会在今晚回信。不妨耐心等待一下，一切等明天再行决定。”

廖庭发摇了摇头道：“君上，微臣对此已不抱希望。燕国的使者姬斌和姬景程回去之后，已多日无信。而大周皇庭经历了海棠之战的大败后，恐怕短时间内也不愿再派人来。咱们孤竹已成为关外的人类孤城......”

他正叙说着，忽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立刻噤声。

北戎的战书现在还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绝对不能透漏给第四个人。

只见一个太监出现在门口，禀告道：“启禀君上，竹安公主在殿外求见。”

“哦？”墨伊顿时有些意外。

竹安公主一向和丈夫严楷镇守南域，怎么这个时候突然求见？

莫非燕国有了新的动作？

“快宣她进殿。”墨伊立刻挥手道。

“遵命，君上。”太监慌忙走出大殿。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个身穿双明镜山文甲的女子信步走进殿中。

她是墨伊的长女，自嫁人之后，便一直和自己的丈夫严楷镇守南域。十几年军旅生涯，将她造就得英姿飒爽，锐气勃勃。一行一走之间，虎虎生威，跟文瑶公主和琼英公主气质完全不同。

她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回到孤竹城，再加上前一段时间发发生的反叛事件。饶是已在军旅经历过多次生死，此刻再次见到父亲，也不禁有些动容。

虽然心中激动，但她跪在地上，仍是一板一眼的向墨伊行礼，开口道：“儿臣华竹参见父王。”

“嗯，起来吧。”墨伊望着这个干练孝顺的女儿，心中也是十分欢喜。

虽然这个女儿是一个宫女所生，出身低微。但自小便勤奋上进，是王族中的佼佼者。

自嫁人以来，女儿在外守城，胼胝之劳，日以继夜。为自己助力颇多，也算得上是功不可没。

在墨宇斐伤重之后，墨伊甚至一度还起了把王位交给这位大女儿的念头。

毕竟墨岚竹的心思并不在治理国家上，他实不忍心强行将小女儿绑在王位上。

只是思前想后，墨岚竹仍然是第一人选。不为别的，只为祖竹大人选定了她。

当然，墨伊并不知道祖竹是在姜旭文的示意下收墨岚竹为徒。还以为墨岚竹是祖宗定下的天选之人。

“这么晚回来，路上有吃东西吗？”

墨伊关切问道，随即对身边的太监道：“让御厨给准备一碗华竹最喜欢的八宝粥。”

墨宇斐站在一旁，心中十分郁闷。以往自己从外面回孤竹的时候，父王从来不会问饿不饿，也从来不会让御膳房给准备八宝粥。

他甚至怀疑父王连自己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

儿子和女儿，差别何其大也。

墨华竹心中一阵感动，说道：“女儿不饿，父王不用费心。”

墨伊仍是朝太监摆了摆手，让他速去，接着问道：“你这么晚回来，所为何事？”

墨华竹立刻回答道：“从那边传出的消息，燕国发生内乱，说是燕王联合二祖谋害大祖，被大祖知晓。双方发生火拼，二祖伏诛，燕王在王宫内自焚身亡，临死前将王位传于三王子姬景程。”

听到如此巨变，众人心头都是一震。

“有验证过消息属实吗？”墨伊继续问道。

“我们的人前往燕城探听消息，确实看到燕国王宫有好几处宫殿已被大火烧毁，宫门上挂有灵幡。出入之人尽皆戴孝。燕王崩殂无疑。以贿金询问燕国官员，证实姬景程确实已经继承了王位。”

墨伊沉吟半天，凛然道：“燕国乃北疆大国，竟有如此巨变....你们说，会不会是北戎搞的鬼？”

“看起来不像。”廖庭发摇摇头道：“北戎的天干十班的斥候大多数已死在我孤竹。而且他们也没有实力干掉燕国的老祖。若是戎酋乌顿亲至，倒是能做到。不过他每次出手，从来都是灭国，不搞什么刺杀。”

“这样看的话，看来确实是燕国自身祸起萧墙了。”墨伊神色黯然道。

他看向廖庭发和墨宇斐，三人心中都是一个心思。

现在燕国发生内乱，就根本不可能来支援孤竹了，难道真的要阻止国民弃国弃家，通过水路前往关内，在别国求一片土地，过寄人篱下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