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个不起眼的道观出来之后,蓝道行特地整理了下身上穿的道袍。
虽然道袍看起来一尘不染,但他还是不停的掸着衣服,似乎有什么脏东西粘在了衣服上一般。
做完这些后,他高高腾起,一下子便飞到了天柱峰南侧的太和宫。
太和宫整个建筑群占地百十亩,铸造于孤峰峻岭之上,殿宇楼堂层层叠叠,依山傍岩,结构精巧,是武当山的最高胜境。
这是武当派最核心的道观,信徒不能访,游客不能至。当地的官员们未经通报,也不能进入这片道观建筑群。
就连昔日的嘉靖帝想要进入太和宫,也需要先拈香祷告,礼数做足,再开中门进入才行。
不过武当派的弟子们当然可以自由进入,蓝道行作为和掌门一级的弟子,更是可以畅行无阻。
他刚一进入太和宫,旁边的武当山弟子们便驻足停步,向其十分恭敬的行礼道:“参见长老。”
蓝道行向他们摆了摆手,算是回礼,径直穿过一大片的建筑群,来到太和宫最后面的一座偏殿。
走到偏殿的门口,里面传来一阵阵女子的嬉笑声和SHENYIN声。他猛然间推门而入,角落里一张被沙帐围起来的大床立刻停止晃动。
只听得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服的声音,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从沙帐里探出头来。
他本来一脸怒意,看到蓝道行后,脸色顿时一变,赔着笑脸道:“原来是蓝长老,您来了也不知会一声。”
看到地上扔的满是女子的裙裾和亵衣,蓝道行眉头皱起,阴着脸道:“刘长老,你现在的角色是掌门师兄,要处处模仿掌门师兄的行事才行。把女子带到这太和宫来欢好,成什么样子?”
“那不是太无聊了嘛。”被称作六长老的男子一脸不以为然的神色,一边将自己的长发挽成一个发髻,一边说道:“你怎么有空到我这太和宫来了。”
“真人有令,让我以武当山掌门的名义写一封信,正告大周朝廷。”
“早说吗。需要写什么,我来写就好了。”刘长老摆摆手,往房间另一个角落的书桌旁走去。
蓝道行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道:“我需要的是亲笔信,你能模仿掌门师兄的笔迹吗?——我要亲自去见掌门师兄。”
刘长老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道:“这个不太好吧,没有真人的命令,怎么能随便见他?”
蓝道行沉声道:“我刚从治世玄岳过来,是真人们亲自下达的指令。你若不放心,自可以去问下真人。”
刘长老盯着蓝道行,似乎在通过蓝道行的眼神判断这件事情的真假。良久,才微微一笑道:“那倒不必了,我还是相信蓝长老的。反正咱们掌门都那个样子了,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说着,他放肆的大笑了两声,走到大殿的东北角,将一块厚重的地板抬了起来,露出一个黝黑的地洞,说道:“蓝长老,请吧。”
蓝长老点了点头,将身子一矮,毫不犹豫的钻进了这个黝黑的洞穴。
踏入洞穴之后,眼前变得一片黑暗。蓝道行用指尖点起一团明火,往远方照射,发现这是一道极深的长廊。
顺着长廊慢慢往前走去,蓝道行看到周围的墙壁用的都是北极玄铁打造,不怕火炼不怕霜冻,触之冰凉无比。
不一会儿的功夫,来到了一个宽阔的地带。同时,一股酸臭腐烂的气味也愈发的浓郁起来。
眼前出现了两间牢房,牢房的墙壁,还有栏槛,同样都是用北极玄铁所制。
在左侧的那间牢房内,一个发须皆白的男子靠在墙壁内,他的手脚都带着铁链子,两侧肩胛骨上也穿了铁链。
这个男子便是武当派的掌门钟云行,道名清微。乃是武当山第十四代的嫡传大弟子。武当内家的正宗传人。
此时的他正在闭目养神,对蓝道行的到来毫不理睬。
“掌门师兄,师弟来看您来了。”
蓝道行上前,双膝跪在地上,朝着钟云行行了一个大礼。
钟云行睁开眼睛,看向蓝道行,脸上露出微笑道:“师弟,你此番前来,是来杀我,还是救我?若是杀我,就往我的心口捅上一刀,一了百了。若是救我,也往我的心口捅上一刀,让我摆脱这寒铁攒身之苦。”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微微颤抖,显然在忍耐着极大的痛苦。但他的脸上却丝毫不动声色,而且语气十分淡然,似乎是在谈论着别人的生死一般。
蓝道行跪在地上,躬身回答道:“掌门师兄,师弟此番起来,既不是要救掌门,也不是要杀掌门。”
钟云行微微摇头,别过脸去道:“那你便离去吧,接着去伺候你那嘉靖帝吧。”
蓝道行沉声说道:“嘉靖帝,已经被杀死了。”
钟云行听到这句话,顿时一愣,转过头来,看向蓝道行。
“他不再听真人们的话了吗?”钟云行问道。
蓝道行摇摇头道:“杀他的,是一个北疆人,深不可测的北疆人。”
钟云行点了点头,陷入了沉思,问道:“下一任是谁?”
“景王殿下。”蓝道行道:“这位新皇帝这次并没有遵从真人们的要求,因此真人们想请您写个亲笔信,去威胁新皇一番。”
说着,他将治世玄岳内真人们说的话,全部转述于钟云行听。
钟云行沉默半晌,说道:“我明白了,原来你是来给我送信的。”
蓝道行摇了摇头道:“我今日只是来请掌门师兄写信的。”
说着,他从怀中拿出一张纸和一支笔,将笔尖舔湿,然后放在了钟云行的面前。
钟云行望着眼前的那只笔,说道:“好吧,我便帮你这个忙。”
不过他并没有接纸和笔,两个人默默地等待那里。
过了一会儿,钟云行不耐烦道:“我说,你倒是把纸放下啊,你来说,我来写。没看见我肩胛骨被穿,双手还被绑着呢?怎么在外面当孙子这么多年,变得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我的字迹,你模仿的可是最像了。”
蓝道行顿时意识到师兄已经被折磨的连字都写不成了,连忙将纸放下,然后捉笔等待着师兄开口。
两个人就这么一个人说,一个人写,很快便将一封信写完了。
蓝道行吹干信纸上的墨迹,小心翼翼的收入怀中,然后不再说一句话,转过身便要离开监牢。
刚走进长廊,耳边突然听到钟云行哼唱起年幼时常常哼唱的一首小曲。
声音很轻快,却又很平淡,殊无欢心之意,但也没有愁苦之感。
蓝道行紧紧捏住信纸,像捏住一个新的希望一般,快速离开长廊。